漢口到荊州四百多里地。
曾璃來時坐的客車。
再回去,卻死活不愿意再坐客車、火車。
她如今成了荊州的驕傲,成了荊州對外的一張明片,知名度太高,坐客車一路過來,臉都快笑僵了。
方南沒轍,只好公車私用,驅車走漢宜高速一路莽,三個多小時便到了荊州。
“你媽你妹喜歡啥禮物,去買一點吧。”到荊州時,方南問曾璃。
他對曾璃家庭只有個大概印象,知道她父母離婚,有個妹妹叫曾燕,練舞的,已經結婚,夫妻倆如今定居國外,她母親早年從事會記工作。
離了婚的父親再婚后,據說現在在英國搞事業。
“不用買,家里都有。”
“多少買一點吧。”
方南把車停到一處商場,從包里拿出一張卡遞給曾璃,“可勁刷。”
作為一位年收入6500萬的男士,方南的信用卡額度很可觀,荊州的小商場真就隨便刷。
拗不過方南,曾璃做好偽裝下車,可不大一會,她提著兩袋子上了車。
方南一邊套著肥大的羽絨服一邊無語:“你就買兩水果?”
“哎呀,行了吧,家里啥都有,趕緊走吧。”
曾璃不耐煩了,家里吃喝不愁,要啥有啥,就缺個人。
方南無奈,在曾璃的指揮下,一路將車停在了一棟三層別墅前。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小富婆啊,買房子是對的,有錢可以多買一些。”
曾璃揶揄道:“嘁,難怪你偷偷買個四合院不說,是害怕賺錢大計被人知曉?”
方南頭皮發麻,不敢多BB,拎著兩袋子水果吊在曾璃后面下了車。
院子的廊檐下,一位中年婦女與相依一塊的一男一女正翹首以盼。
方南不用想,除了丈母娘和小姨子兩口子沒別人。
他老油條了,雖然見丈母娘是頭一回。
但上輩子好歹幾十歲的人,個中禮節還是懂一些的。
可沒等他開口喊“阿姨”,中年婦女一臉微笑接過了水果袋,親切道:“回來啦,外面冷,快進屋!”
果然,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
“不冷不冷,我這衣服暖和的很。”方南一拉身上肥大的羽絨服笑回道。
“你好,我是曾燕的愛人,我叫于剛,叫我查爾斯也行!”
方南還沒邁腿,鼻梁架著眼鏡的于剛自我介紹道。
談不上緊張的方南嘴角一咧:“你好,我叫方南。”
姨妹夫之后,方南又和小姨子曾燕打了招呼。
兩姐妹明顯不像,想來曾璃說他爸長的特帥,她像她爸這話不假。
進了屋,首次登門的方南被安排坐到了連體沙發中央。
身前的茶幾上,熱水,果盤擺成了一排。
他左邊是曾媽、右邊曾璃,曾燕兩口子簇擁站在一旁。
方南是個透明人,沒啥好聊的。
國內億元票房俱樂部第三位導演。
年收入6500萬。
會寫歌。
自從曾璃和家里透露過男朋友是方南,方南的所有資料、電視訪談、報紙都被曾媽看遍了,翻遍了。
可以說,除了方南這具身體,曾媽大概比方南自個還要了解方南。
“你這個孩子也不容易,一個人摸爬滾打還能做的這么好。”
“我們家梨子,我費盡心力讓她從小學唱歌跳舞,大了些加入文工團,后來又去戲劇學院學了幾年,她才在這兩年熬出頭。”
曾媽貶低大閨女夸獎女婿,曾璃一聲嬌嗔,方南呵呵一笑,謙虛道:
“我只是運氣方面比梨子好一些,梨子也不錯的,剛過去的金雞獎上不拿了最佳女配角獎么,我還是拿的新人導演獎呢。”
“我們家梨子啊本事有一些,就是事業心不重。”
“不過這樣也挺好,以后在家燒燒飯帶帶孩子,不然你們兩個人成天在外跑,家也不成家!”
曾媽終于暗搓搓催婚,小閨女兩口子相視一笑,大閨女則羞紅了臉。
方南也笑。
他一邊笑,一邊暗暗把羽絨服兜里的左手握成拳,對著右邊肋下章門穴,不動聲色“唰”的一擊。
非常痛。
只幾秒鐘時間,方南腦門上就浸了一層細毛汗,臉色也開始由紅潤發青。
方南遲遲不開口,原本羞惱的曾璃黯然看向男友,當即發現了方南不對勁,家里確實挺暖和,但熱到額頭出汗、臉色發青也太夸張了。
“你怎么了?”曾璃擔心道。
與此同時,曾媽也擔心的一下站了起來,女婿在一瞬間臉色突變,不會是有什么急癥吧。
大閨女不是說女婿武行起家,會一些功夫么,剛剛看其臉色紅潤,確實說明身體不錯,這是怎么回事?
曾媽一頭霧水。
“不知道咋地,好像有些心慌,樓下洗手間在哪,我去洗個臉。”
方南匆匆解釋完,佝僂著身子起身。
他剛剛這一下不是啥神叨叨的點穴功夫,就是簡單的通過敲擊人體某個穴位致使身體岔氣,從而產生疼痛感。
農村土話,就是岔氣了。
這一招,是他想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想出的,用來對付曾家、曾璃催婚的手段。
當然了,這一招只是伏筆。
真正的手段是,他要讓自己,讓別人以為他是一個婚姻恐懼癥患者。
用如此損招,他也是實在沒辦法,他渣渣南如果只有曾璃一個女人,情到濃時結婚也就結婚吧。
可惜兩人之間還有位姓高園園。
撐到洗手間,方南當著曾璃的面順了順前胸后背,又洗了把臉,臉色重新恢復正常。
“你到底怎么了?”
曾璃人都懵了,方南剛才外露的痛苦明顯不是演戲,一個人演戲可以演到滿頭大汗,這樣的表演她沒見過。
更沒學過,老師也沒講過。
方南長舒了口氣,裝糊涂道:“我也不清楚,你媽說到兩個人成個家,我剛要高興開口,就開始心慌,不知道為啥。”
“梨子,方南好點沒?要不要去醫院?”曾媽的聲音在客廳響起。
“好了,沒事。”回完老媽,曾璃上上下下打量了番方南:“要不要去醫院?”
方南一瞪眼:“開啥玩笑,我身體素質啥樣,你不知道?今晚跟我去漢口,讓你見識見識。”
“去你的,吃飯吧。”曾璃滿臉狐疑的搖了搖頭。
兩人到了客廳,長條桌上已經滿滿當當擺了十多個菜,于剛用啟瓶器擰著紅酒瓶。
“能喝不?”他問方南。
方南道:“不能喝,劇組在漢口,下午還得開著車回去。”
于剛笑道:“你這么大導演還怕交警?”
方南嘴角情不自禁一扯:“不是什么怕,是不喜歡拿生命開玩笑。”
他上輩子碌碌無為一輩子。
這輩子,好不容易開局王炸,幾年走上正軌,還沒折騰夠呢,還有那么大夢想沒完成了,可不想因為私德影響前程。
心里裝著兩個女人確實也算私德有損。
但這樣的私德有損,別人沒話說啊,說不得好些人還會羨慕。
搞不好百年以后,他功成名就作古時,別人提到方南,提到他與曾璃、高園園的兩段感情。
還會歌頌成‘方南的兩段愛情’,‘方南的兩位紅顏’。
而一旦酒駕醉駕,他大概這一輩子要被釘在恥辱柱上。
“人吶,有所成就時,最怕看不清自己。”方南暗自腹誹一句推開了高腳玻璃杯。
“方南,你少喝一點,晚上在這里留宿。平時家里就我和阿姨兩個人,空蕩蕩的,今天好不容易這么熱鬧,一個不準走。”
端著水果盤子的曾媽發話了。
方南瞧了瞧曾璃。
“那你明天去漢口好了嘛,大場戲不是拍完了么,偉明哥、王亮都在,不會耽誤進度。”曾璃也勸道。
方南頷首道:“那成,于剛,我們倆喝白酒吧,紅酒沒勁,給三位女士喝。”
曾家四口人,再有方南,一桌只坐了五個人,方南又把阿姨請上桌,湊了個六六大順。
觥籌交錯間,電影,國產電影,成了桌上的主要話題。
自然也就離不開當下熱映的《瘋狂的石頭》、《無極》、《如果愛》、《千里走單騎》、《情癲大圣》五部電影。
“《無極》拍的很漂亮。”曾燕如是說。
“我比較喜歡《千里走單騎》。”于剛 鉛筆小說23qb
這么說。
曾璃拿出大姐的氣勢敲了敲碗沿:“誒誒,你倆會不會說話?”
方南呵呵笑:“沒事沒事,每個人都有發表看法的權利。”
《瘋狂的石頭》和《無極》、《千里走單騎》相比,就好比周星星比程龍、比李連結。
周星星年輕人認識的更多。
《大話西游》、《功夫》、《唐伯虎點秋香》、《審死官》年輕人能一口氣說出,幾部周星星的代表電影。
甚至背上好幾句經典臺詞。
但上了年紀的人對無厘頭喜劇可能無感,覺得看不懂。
程龍、李連結就不一樣了。
他們在內地成名早,VCD,DVD,DVCD流行的九十年代,他們的功夫盜版碟幾乎每家都有,功夫片受眾也廣。
所以,比起《無極》宣傳的功夫大片。
比起名聲在外的張一某導演的《千里走單騎》。
《瘋狂的石頭》確實在知名度、受眾方面有限。
但不管咋樣,年輕人買賬,《石頭》票房還是不錯的,方南又賺錢是必然,且可能大賺特賺。
“誒,誒,你倆胳膊肘咋往外拐呢?你姐夫可是投資了《瘋狂的石頭》!”
繼曾璃敲打妹妹、妹夫后,曾媽斜著小閨女兩人幫腔方南道。
不一樣的是,她的話意味很深吶。
畢竟連姐夫都說出口了。
方南默默的,一臉苦逼的把左手揣進了羽絨服兜里。
敲章門穴,那是真疼,可不是裝出來的。
得了老媽暗語,曾燕放下筷子舉起高腳杯對方南道:“姐夫,你和我姐準備什么時候走入婚姻殿堂?”
“我看你抓緊吧,我姐也老大不小了,再有幾天30了,年齡大了生孩子,會影響孩子智力!”
“說什么呢,說什么呢?”曾璃又羞紅了臉,歪著身體捯了妹妹幾下。
趁此機會,方南又是一拳打在章門穴上,幾秒后,他的紅潤臉色又開始慢慢變青,額頭冒汗。
“小方,你怎么了?”
曾媽徹底懵了,他是一直盯著方南臉色的,然后又一次親眼見到了方南變臉似的,把自個的臉變成了暗青色。
“沒..沒事,我再去個洗手間。”
方南吭哧著擺手,扶腰走向洗手間,而曾璃整個人已經臉色灰敗的癱倒在了椅子上。
眼見方南進了洗手間,上回就心有疑慮的曾媽叮囑阿姨去廚房看湯后,趴低身體諱莫如深道:
“梨子,你和小方在一起半年,一年了吧?小方身體到底有沒有問題?是不是小時候吃不飽,有胃病還是什么?”
曾璃扶額喪氣道:“沒有呀,我就沒見他去過醫院?”
“那今天是怎么回事?看他臉色,明顯不是為了不想結婚裝的,那臉色一下就變了,頭上還全是細毛汗。”曾媽滿頭霧水。
“不知道啊,我從來沒見他這樣痛苦過。”
曾璃改扶額變成了死命抓繞長發,一臉糾結:“我上樓給熟悉的醫生打個電話,問一下這種情況屬于什么問題。”
兩只胳膊搭在桌面上的曾燕攔下了曾璃:“姐,我看你不用打了,我想我知道什么原因。”
曾璃趕忙道:“啊?你知道?什么原因?”
曾燕瞇眼嘆息道:“我想應該是婚姻恐懼癥!”
“誒,媽、姐,你們還別不信,也別用這種眼光看我。”
“在我看來,姐夫得這種心理疾病的可能性不是一般的大。”
“他是孤兒吧,他這種從小沒感受過家庭溫暖的人,很恐懼家庭這個概念的,顧慮會特別多。”
“比如說,這種人會想象,要是破產了,孩子咋辦,會不會像我小時候一樣吃不飽穿不暖?”
“要是離婚了,孩子會不會恨我等各種浮想聯翩?”
方南有婚姻恐懼癥?
曾璃不愿相信,蹙眉分辯道:“燕子,你這不對啊,他沒感受過家庭溫暖,不是更會給孩子最好的,怎么可能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姐,這就是這種人和常人不一樣的地方,常人會不管不顧的先有孩子,然后再努力掙錢讓孩子過好生活。”
“姐夫就是做之前,先想,越想越多,越想越害怕,最后就開始恐懼結婚,恐懼要孩子!”
曾媽急了,沖小閨女道:“行了行了,你倒是說重點啊,這個病怎么治!”
“這屬于心理疾病,得找心理醫生,但我有個更好的法子。”曾燕神秘兮兮道。
曾媽、曾璃雙雙附耳:“什么法子?”
曾燕:“先斬后奏?”
曾璃、曾媽莫名:“什么先斬后奏?”
曾燕:“姐,你真要選定了方南,那你別了,給他生個孩子。”
曾璃還沒開口,曾媽先氣急敗壞道:“你這什么亂七八糟的主意!”
“小方出來了,先別提結婚的事,再看看,小方如果還這樣的話,趕緊去醫院。”
“誒呀,今天不知道咋地,動不動就心慌呢。”
重新上桌,方南一臉晦氣道。
“可能是累的吧,你看你這幾天,一會京城、一會浦江,一會漢口的,鐵人也抗不住。”曾璃托腮道。
方南故作不滿道:“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身體素質杠杠的,早上10里地跑下來都不帶喘大氣的。”
曾璃一甩腦袋:“行了行了,別吹了,趕緊吃飯吧。”
一頓飯吃了兩小時,天都快黑了,幾人坐著聊了會天,曾璃領方南去往樓上臥室。
進了曾璃臥室,入眼的先是左一張右一張的曾璃海報,挺颯的。
再之后是掛在墻上的吉他。
方南問她:“能彈不?”
“你會彈?我還沒見你彈過吉他呢?”曾璃好奇。
方南牛逼哄哄道:“多新鮮,八歲我就會吹口琴,十歲我就會彈吉他了,不會彈吉他,那么多曲子咋編的?”
“噔噔噔,調了下音。”
方南直接開嗓。
一次就好我帶你去看天荒地老在陽光燦爛的日子里開懷大笑在自由自在的空氣里吵吵鬧鬧 “咋樣?比張捷唱的好吧?”完整的彈唱完一首歌,方南不無嘚瑟道。
曾璃不屑:“切,比人差不多了。”
方南吉他放到一邊,壓到了曾璃身上:“敢小看老公,找打!”
一記熱吻后,好不容易緩過勁的曾璃錘著方南胸口嬌嗔道:“別胡鬧,我媽她們在家呢,趕緊下去,看見了多丟人。”
方南道:“那你主動親我一下。”
稍傾。
方南吐槽道:“好家伙,你這個蜻蜓點水,比蜻蜓點水還蜻蜓點水,啥感覺沒有。”
“呵呵,快坐好,彈吉他給我聽。”
剩下時間,兩人膩在曾璃臥室彈吉他,看她兒時照片。
期間,曾璃的一張短發照唬的方南一跳,被他叫囂著趕緊拿開。
照片上的短發曾璃太帥了,妥妥的膚白貌美“小鮮肉”,看這張照片太久,兩人再同房,他一旦想起來怕是要膈應死。
他可是地地道道的直男。
所以,還是長發,大長腿好。
吃了晚餐,聊了會天,方南在曾璃“用這條毛巾”,“用這支牙刷”等吩咐聲中洗了個澡,隨即進了客人臥室。
等啊等,眼看午夜時分,好不容易才盼來俏佳人。
“你再不來我就先睡了。”方南一邊上下其手,一邊埋怨道。
曾璃哼哼唧唧道:“陪我媽多聊會,她明年可能去國外了?”
“啊?為啥?”方南好奇。
別說老人去國外不習慣,他這個走南闖北,到哪都睡的著覺的人,都不太習慣國外生活。
曾璃解釋道:“幫燕子她們帶孩子唄。”
“燕子懷孕了?沒看出來啊。”
“切,大概你眼睛全用來盯演員了吧。”
“算了算了,先干正事要緊。”
節骨眼上,方南懶得計較曾璃暗諷他緋聞多。
潤了以后,方南祈盼道:“我手太糙了,你手細膩,幫我我帶個小雨傘吧。”
“今天不用,安全期。”曾璃哼唧了一聲。
來來回回,翻來覆去,左左右右,一趟流程走完,躺倒床上,憋了小半天的方南正要抽支煙,曾璃身子一歪給他掐了。
方南正郁悶時,就見曾璃擺出了一個奇怪姿勢。
挺著腰,雙腳蹬著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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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南撓頭:“啥意思啊?想玩高難度?怕你吃不消啊。”
曾璃白眼一翻:“別煩我,去洗手間抽煙去。”
“好吧。”
方南一揚眉走向臥室洗手間,馬桶上一座,他既欣喜又惆悵的點上了一支煙。
剛才同房時,快樂到極致的曾璃已經叫破了他有“婚姻恐懼癥”。
催婚的事,暫時應該告一段落了。
但曾璃顯然又有了新套路。
生個娃!
“想生就生吧,總歸要給她點念想。”方南吐了口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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