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老了，放過我吧！”這是接到了黃鶴的電話之后，倪光南的回答。
言語之中，滿滿都是蕭索之意。
為了避免之前陳進的尷尬，黃鶴特意花了三天的時間，將倪光南的情況給徹徹底底的調查了一遍，發現前世小說里面的倪光南固然有些過于神話了，但50左右的真實性還是沒有問題的，整個人生也確實過于傳奇了。
他本來是中科院的一位院士，因為研發了一項和計算機有關的專利，后來被當年還是一個毛頭小子的柳傳志找到，將這項專利生產，賺了一大筆錢，然后就有了后來的聯想集團。
在最初的時候，聯想集團是雙子星的模式，柳傳志負責運營和經銷，倪光南則負責產品的研發，直到1990年左右，聯想都還是一個兩條腿走路的正常人，生意做的飛起，也研發了很多產品。
但是從1990年開始，倪光南就和柳傳志鬧翻了，原因是倪光南想要研發芯片，徹底改變聯想目前幾乎是組裝機工廠的狀態，讓聯想成為一個集研發，科研，生產完全自主自理的企業。
但是柳傳志的想法不一樣，因為他非常清楚的知道，研發芯片需要投入海量的資金，這些是當時的聯想，無法負擔的。
同時更重要的是，你就算投入資金，很有可能也拿不出任何結果。
就算拿出了結果，也有可能是落后同行國外的產品。
就算產品具有實用性，那也可能面臨國外的封殺，所以怎么看自己搞科研，做芯片都是一件賠本的買賣，還不如從國外進口芯片…不，芯片，到主板，到內存和硬盤，反正把原件買過來組裝就行了，根本用不著自己研發，生產這么的費勁。
這就是聯想最著名的技工貿路線和貿工技路線的路線之爭。
就是倪光南敗退，從聯想被清理出去，而聯想日后也就變成了那個著名的美帝良心，又過了若干年，柳傳志的女兒帶著滴滴的億萬中國人出行數據去美國上市，惹出了天大的風波。
所以古人說的好，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美帝良心生出來的，自然也是美帝良心。
可，回到倪光南的身上，在聯想出局之后，倪光南始終沒有放棄自己對于芯片行業的夢想，一直在圈內進行著各種演講和宣傳，試圖讓國家重新啟動芯片戰略。
倪光南的努力不是沒有變化的，比如最近的863計劃，就確確實實的開始啟動芯片戰略了。同時，一家名叫方舟的公司也在99年找到了倪光南，希望能夠合作生產芯片出來。
這并不是一張騙補貼的空頭支票，雙方展開合作后的兩年，也就是2001年，倪光南就拿出了方舟第1枚自主研發的計算機芯片出來。
只不過和傳統的計算機芯片與windows系統綁定不同，倪光南為了突破英特爾在windows系統芯片上面的技術壁壘，特意選擇完全開源，沒有任何限制的Linux系統作為對象，研發出了基于linux系統的芯片方舟1號出來。
而國家為了支持方舟1號，特意購買了1萬臺專門定制的電腦來搭配方舟1號，但是結果僅僅一個月的時間，這些電腦就全部退貨，方舟1號自然也會退了回去，方舟集團損失慘重不說，倪光南也宣布為方舟1號的失敗負責，從方舟離職，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里面待著。
此時正是倪光南人生中第二失意的時刻，他會拒絕黃鶴的要求，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倪老師！”黃鶴真切的說道“您不能放棄，您如果放棄的話，那中國的芯片行業，將會停滯20年的。您如果現在放棄，那您之前所有的堅持，不都成了笑話了嗎？”
“說這么多有什么用呢？”倪光南在電話里面語氣頹喪“國外的大勢已成，芯片行業我們就算給我們20年，50年，我們也追不上，我這一生都看不到未來的曙光了。我已經還得一家公司損失上億了，我不想再浪費你們這些企業家的錢了。”
說完，倪光南就不給黃鶴繼續說話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一個人坐在自己家里那個有些破損的沙發上面，目光有些呆滯。
“有人又要請你出山了？”倪老的妻子一邊擦著手，一邊走了過來，好奇的問道。
“不出！”倪光南搖搖頭“我已經老了，跟不上這個時代了，還出什么山呀！”
“你才63歲而已，還不算老！”妻子笑呵呵的說道“把人家請到家里面來談談吧！”
“不請！”倪光南用力的搖搖頭。
“你也就是現在嘴硬，等上幾個月的時間，你心平氣和下來，對于失敗的沮喪過去了，你心中的夢想就又會冒出來，到時候還要像之前一樣，全國各地的跑項目，做演講，拉投資，這不是自己打自己臉嗎？”妻子笑道。
“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怎么可能干這種朝秦暮楚的事情？”倪老臉色一紅，然后反駁道。
“不，老頭子，你這一輩子我還看不明白嗎？你從來都不是朝秦暮楚的人，相反，你的一生都扎進了芯片這個坑里面，這輩子也休想再爬出來了。”
“你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真的要這樣浪費掉嗎？”
“…”倪光南不說話了，眼珠子卻不停的轉頭，漸漸的有充斥了一些光芒，然后猛地拿起電話，就準備回撥過去，可是電話另一頭卻傳來了“您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請您稍后再撥”的提示音。
“哎，我這個老頭子終究還是被放棄了！”倪光南哀嚎一聲，然后就坐在沙發上繼續發呆，老妻則無奈的搖搖頭，就跑出去跳舞去了。
時間一久，倪光南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直到他被一陣敲門聲驚醒，慢悠悠的打開門，就看見一個雙手空空的年輕人站在門口。
“不要定牛奶，也不要訂報紙！”倪光南有些警惕的說道。
“那芯片訂不訂呢？”年輕人笑著問道。
“你是誰，特意過來逗我玩？”倪光南有些不高興的說道。
“倪老，您忘了，我今天早上給您打過電話了！”黃鶴道。
“是你！”倪光南臉上露出一閃而過的驚喜，然后又黑著臉說道“可我沒讓你來我家呀！”
說著，倪光南讓出了門口，還特意丟了一雙拖鞋過來，黃鶴就喜滋滋的換上拖鞋進門了。
“我給你三十分鐘，三十分鐘內你無法說服我，你就要滾蛋！”倪光南大馬金刀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同時給黃鶴丟了一個木頭的小板凳。
“好嘞!”黃鶴連連點頭“倪老師，那我先說說我們公司的情況吧，我們公司江南集團，目前是一家以皮革制造，盲盒銷售，還有網絡產品作為主業的企業…”
“等等…你說什么？你們公司是皮革制造的？”倪光南難以置信的問道。
“對呀，直到去年七月份的時候，我們公司還是溫州地區最大的皮革廠，不過現在不是了，我們的皮具生產放棄了一部分，所以第一名變成其他企業了，但是我們確實國內盲盒產業的領軍者，網絡即時通訊軟件行業的佼佼者，馬上就要成為行業老大了！”黃鶴吹噓道。
“你可以走了！”倪光南吹鼻子瞪眼的，這年頭，一個造皮鞋的，都敢和他開玩笑了。
“倪老，當年諾基亞還是靠伐木起家的，我一個做皮鞋的來搞芯片，總比一個砍木頭的要靠譜吧！”黃鶴笑道。
“強詞奪理！”倪光南嘟囔了一句，不過沒有趕人了，而是好奇的問道“我倒是好奇，你怎么想到要做芯片的？”
“因為服務器貴呀！”黃鶴嘆了口氣道“我不是說了，我現在有網絡即時通信軟件的業務嗎？這就需要很多的服務器來支撐，最近我打算在曹縣搞一個網絡中心，去找康柏買服務器，結果這幫家伙居然不賣給我，要我等半年的時間，把我給氣壞了。”
“后來我想去買IBM，微軟，或者是甲骨文的服務器，結果他們的價格比康博要貴一倍以上，我辛辛苦苦大半年賺來的血汗錢，感情都要送給他們，就為了買那么幾臺服務器，我不甘心呀！”
“所以我就想買國產的服務器，但是國產服務器的質量和效果怎樣，您老人家也清楚，根本買不到合用的服務器。雖然想去，決定這錢與其送給別人，倒不如自己拿來造服務器，這樣不但可以最低的價格買到服務器，未來還可以拿去賣，說不定還能夠塞進盲盒里面，所以我就決定搞一家造服務器的工廠出來。”
“而一臺服務器最關鍵的就是芯片了，所以芯片我也想要自己造，這不就找到您老人家了嗎？”黃鶴嘿嘿一笑“您看看，是不是來我們公司幫幫我，我們好好的折騰幾年的時間，把國產的芯片和優質服務器，都給一起折騰出來！”
“你就為了這樣的理由？”看到黃鶴那張笑臉，倪光南忽然發現，自己的想象力還是太欠缺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