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汪漫在說話,那么說話的人是…
“你最好快點走,她要回來了。”聲音又一次響起。
許樂微微皺眉,她要回來了?她是誰?這應該善意的提醒吧?
這種時候雖然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但保持警惕是很有必要的。
這個人能夠察覺到自己,并且提醒自己小心“她”。
很有可能是因為這個“她”也有很大的概率能夠察覺到自己,紅衣修士們的頭領嗎?
“汪漫,我們下去吧。”
“唉?不繼續向上嗎?上面還有一段距離的。”
“不了,這個位置我感覺有些危險,為了保險,我們還是盡快離開好了。”
汪漫雖然不知道許樂所說的危險來自何處,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同意了許樂的要求。
畢竟這里她已經探索過一次了,這次來本就是為了帶許樂過來探索。
許樂既然要走,那她自然也不會繼續留在這里。
“好,那我們走吧。”
兩人的靈魂體開始迅速下降,盡快離開了這個平臺花園。
他們離開不久,一個紅色的身影便緩緩從天而降。
她應該是從樹的更高處落下來的,落在平臺花園上的時候,這個紅色的身影微微昂起頭。
清秀的鼻尖在空氣中搜尋著什么,過了幾秒,她來到了許樂和汪漫剛才靈魂漂浮到的地方。
那片紅色的花朵前,輕輕摘下了這朵花。
然后掀開了自己的帽兜,把花放在鼻子前聞了起來。
“靈魂的氣味啊。”
這個女人的帽兜下,居然沒有眼睛,額頭之上的部位留著散亂的蠟黃色頭發。
這些頭發像是枯萎了一樣,一直蔓延到她脖子的位置。
除了頭發,她伸出的手指也是一樣,滿目瘡痍,充滿了和樹粘合在一起的氣息。
在輕輕嗅了一下花朵之后,女人重新給自己蓋上了帽兜。
轉身走向了花園的中央站定。
這一站,就如同雕像一樣,再也沒有移動。
許樂和汪漫緩緩下沉,他們越過了一處又一處場地,終于回到了高塔之上第三層,也就是他們駐留的地方,議會大廳。
靈魂回歸之后,許樂突然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一股心有余悸的感覺在心頭彌漫。
“剛才提醒的聲音,是誰呢?”
他有些疑惑的看向汪漫,如果剛才的提醒屬于光鑄,那么對方提醒的人應該是汪漫才對,不可能是他。
“許樂哥,其實上面還有一片區域的,那是我去過最高的地方…”
“可以了,已經很好了,這次的事情謝謝你。”
“這本來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過就算知道了上面的情況也沒什么意義,我們是沒有辦法上去的。”
汪漫有些遺憾,在這個位置,她是沒有辦觸碰到光鑄的。
除非…有更為深入的辦法。
許樂捏著自己的下巴思考了一會,也是微微搖頭。
“確實沒什么好辦法,這件事情也只能先這樣了。”許樂現在最主要的事情,還是把錫安方面的貿易政策定下來。
然后是自己的事情,熊澤莫。
最后才是高塔。
這一行雖然有幾個目的不是必須完成的,但許樂想著來都來了,就不要走了,他全都要!
“大家都休息一會吧,燈塔人的討論估計還得一段時間,也許今天都不會再理會我們也說不定。”
“嗯,休息。”
大家各自休息后,許樂和王樹交換了一下眼神。
作為黃金光明樹力量的載體,如果有什么可以連通這棵樹的機會,那么王樹絕對是唯一的渠道和線索了。
“樹哥,我簡單和你說一下上面的情況。”
王樹:?
雖然王樹有些驚訝,但他還是耐心的聽起來。
對于黃金樹上面的情況,許樂沒有隱瞞,尤其是高端樹會腐爛這一項。
許樂毫無保留的告訴了王樹。
王樹不是那種病入膏肓的老人,也不是那種需要隱瞞病情的家屬,他是一個非常堅毅的守夜人,是個武者。
如果這種事情都沒有辦法接受,那他也沒有資格去沖擊武者最高峰了。
更何況,就算是身體腐爛,變成了那些紅衣苦修士一樣的狀態,那不是還沒死嗎?
只要沒死,就有的救。
“事情大概就是這個樣子,腐爛的情況,恐怕需要你自己把握了…”
王樹聽了許樂的講述之后,臉上沒有什么額外的表情,也沒為自己擔心。
還沒有發生的事情,根本沒有擔心的必要,而且就算去擔心,他們也沒有解決的辦法。
“你現在的想法是什么?找到上去的機會?”
“在那之前,先辦好應該辦的事情,不過上去的機會,你覺得有嗎?”
“上城區我們都很少來,更不用說高塔了,這樣的地方肯定是被光照會所把持的,我們沒辦法進去。”
王樹微微搖頭,也認為這種時候,這種情況,想要進入高塔上層,黃金樹的腐爛區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兩人不算小聲的交談,也引起一邊顧北辰的注意。
“你們在聊什么呢?這么背著我?有意思嗎”
許樂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覺得晦氣。
不過王樹還是孜孜不倦的把情況和顧北辰說了一下。
顧北辰聽到了許樂的想法后,不屑一笑:
“這種事情還不簡單?”
許樂:?
王樹:?
“來,說說你的高見。”許樂大馬金刀的坐在一邊,他倒是要看顧北辰葫蘆里裝的什么逼。
“首先你要確定一件事情,那些黃金光明樹上的守衛,修士,你能打過嗎?”
聽到這個問題,許樂微微皺眉:
“這不廢話么,肯定是打不過的啊,我們才幾個人,人家是一個城市的核心。”
“那不就行了,打不過就加入啊,這還不簡單?”
許樂和王樹一愣,打不過就加入?
“怎么加入?”
顧北辰裝模作樣的給自己倒杯茶,然后指了指那邊打坐的汪漫:
“看到那個發光的妹子沒?她會發光,虔誠的信徒。
看到小樹了沒有?小樹會長樹苗,一個體系的。
看到我沒有,我是紅月圣殿的人,和他們是自己人。
所以許樂,你呢?”
許樂:…
他盯著顧北辰半晌,緩緩說道:
“你被奪舍了?”
“滾。”
顧北辰雖然很多時候很不靠譜,但他的這個提議,確實很有建設性。
王樹,汪漫,顧北辰自己,他們三個都有一定條件加入光照會,加入或許不會同意,但至少他們有理由和身份進入。
比較難以處理的,居然是自己,還有艾黎。
這就值得思考了。
“好好思考一下,接下來應該干啥。”
次日,燈塔下城區。
熊澤莫領取了羅居雅的遺骸,在眾多的守夜人面前,他默默的流著眼淚。
作為b區的區長,這樣的情況已經有些失態了,但沒有一個守夜人會在這個時候多說什么。
幾名守夜人隊長走過來小心叮囑道:
“區長大人,注意身體。”
“是啊,節哀順變。”
“居雅夫人在天有靈,也不會希望你這樣的。”
熊澤莫擦了一把眼淚,然后對這幾人點點頭:
“居雅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保證完成任務。”
幾名守夜人紛紛敬禮。
至此,熊澤莫將羅居雅那已經焦黑的尸體帶了回去,上了車。
開車上路,車子在貧民窟的一處角落停下。
司機的頭突然扭轉過來,這種扭轉,是以180度的,正常人的脖子根本沒有辦法做到這樣。
他開始從車子的各個角落抽出一些細小的金屬塊,然后用這些金屬塊拼接成為一把金屬鑰匙,這才從車上下來。
另一邊,熊澤莫本人則是將盛放遺體的棺材抬了起來。
他的這具傀儡雖然是術士身份,但他2米的身高抬起這樣一個棺材,倒是沒有任何的違和感。
兩人一前一后走向平民窟。
司機用自己合成的金屬鑰匙打開了一扇門,一前一后的走了進去。
進入金屬門后,便是一條長長的臺階,通往地下。
兩人不慌不忙的打開了另外一個機關,居然從這條臺階的右邊延伸出了一條新的道路,走向了右邊。
這便是這個隱藏地區的精巧之處。
就算被人發現,被人暴力破解。
按照思維慣性來說,那些人也會一直向下走,很難發現側面的隱藏機關。
兩人進去側門后,一直走到一個隱藏的實驗室里。
熊澤莫本人,就坐在這里。
坐在輪椅上,正靜靜的看著書。
他手邊的燈具并不是常用的煤油燈,而是一節造型奇異的黃金光明樹樹枝。
在兩個傀儡到來這里后,他們沒有任何的交談,因為一個傀儡師從來都不需要和自己的傀儡交談。
他的意志就是傀儡的意志,他的思想就是傀儡的思想。
傀儡是他的工具,也是他的武器。
將羅居雅焦黑的尸體放在試驗臺上,熊澤莫從自己的輪椅上起身,緩緩走到了羅居雅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撫摸著她的面容。
“怎么會這么的不小心呢,如果你最開始就想要逃走的話,應該是可以逃走的。
我們之間過了那么久,早已經不需要去維系面子那種事情了,何必把自己的性命搭進去,這樣不值得。”
熊澤莫一邊對羅居雅傾訴自己的感情,一邊在羅居雅的身體上活動。
他的手指十分精巧,指尖還帶著淡淡的靈能,就像是很多柄精準的手術刀在同時運作一樣。
咔嚓!
羅居雅的下巴被拆了下來。
熊澤莫從試驗臺上拿出了幾瓶藥水,然后將藥水倒在自己手中。
當這些顏色各異的藥水落入他的掌心時,靈能開始和這些藥水結合升騰,幾條附帶著靈能的水流開始在熊澤莫手上活動起來。
隨后他又把自己手掌按在了羅居雅的下巴上。
讓這節下巴開始吸收這些藥水與靈能,這個過程一直持續了十幾分鐘才結束。
熊澤莫接著拿出了一瓶血,讓這瓶血在他的手中變成一顆血珠子。
打開羅居雅尸體的下巴,然后放進去。
做好這一切后,熊澤莫直接把這節下巴裝了回去,而后開始結印:
“術式陣陣臨者還魂之術。”
飄散的靈魂逐漸被某種力量聚集,就連靈魂之河都產生了一些波動。
但這種波動的波及范圍并不是很大。
這些靈魂在羅居雅的頭上凝聚成了一滴藍色的液體,緩緩落下。
在靈魂水滴落下后,羅居雅身上開始產生靈能的波動,十分強烈的暗影能量開始向周圍擴散。
這些暗影能量甚至吞噬了一些熊澤莫的瓶瓶罐罐,讓整個密室都在震蕩。
焦黑的尸體突然睜開眼睛。
渾濁而暗淡的目光,移向了正在召喚靈魂的熊澤莫。
“老熊…”
聲音十分嘶啞,就像是被磨砂過的齒輪一樣,而且有種正在失去力量的感覺。
“嗯,我在的。”熊澤莫點了點頭。
“抱歉啊,不能繼續幫你了。”
“沒有關系,你會成為我的一部分。”熊澤莫捏了捏羅居雅的額頭。
尸體渾濁的眼神微微顫抖,終究還是沒有反駁什么:
“能夠留下的話…也好。”
“說說那些人吧。”熊澤莫平靜的說道。
羅居雅又沉默了一會:
“我以為你會問我一些過去的事情。”
“我們的過去?那些只是不值得吹噓的經歷罷了。”
“雖然不值得吹噓,但卻是我們美好的回憶。”
“如果沒有辦法永恒的存在,那么回憶就是最沒有用的東西,因為人終究會死去。”
一人一尸的理念完全不同,已經產生了一些意識碰撞。
不過羅居雅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
“還魂之術,應該只有幾分鐘的時間吧,老熊,我只剩下幾分鐘了,這樣的爭執還有意義嗎?”
“我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理想。”
“但我的理想是你啊…”
如果羅居雅可以哭的話,她現在應該是一種十分悲傷的狀態,可惜,她的下巴都已經不完整,想要哭出來,對她來說已經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了。
不過羅居雅的悲傷并沒有感染熊澤莫,他只是機械性的說道:
“說說他們的能力吧。”
羅居雅盯著熊澤莫,這是她能夠做到為數不多的動作了。
“什么時候?”
“現在再去問這些東西,還有意義嗎?”
“對于我來說是有的。”
“很早之前吧。”
羅居雅突然慘笑了一聲,可惜她的笑聲完全沒有聲音,尸體也根本摩擦不出笑聲了。
“他們一共有4人,兩個武者,兩個術士,為首的術士就是許樂…”
羅居雅開始述說起許樂他們的能力,而熊澤莫則是十分用心的聽取。
他不僅聽的很用心,甚至在有些關鍵點上,還拿出紙筆做下了筆記。
面對任何術士,都不可以掉以輕心。
尤其是那些準備殺死你的術士。
“掌握了雷霆和光芒的力量,甚至有掌控重力的能力,影響心能,近身肉搏,這個許樂的能力比以前更加復雜了!”
隨著熊澤莫的記錄,手底下的羅居雅眼神越發暗淡。
“老熊,我們之間的感情,是真的嗎”
羅居雅沒有得到回答,熊澤莫看起來很忙,忙到這個時候不想去理會自己妻子的話。
大概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她的靈魂就徹底渙散掉了。
沒有她想象中的夫妻交流,帶著無盡的遺憾,消散了。
熊澤莫記錄好許樂能力的最后一筆,然后將自己的手掌放在了羅居雅身上,對著死去的妻子,緩緩開了口:
“我早已經為你做好了準備,如果不是真的感情,我何須等到現在?”
噗嗤!
指尖刺入了胸口,捏住了羅居雅早已經不再跳動的心臟。
高塔之上。
許樂翹著二郎腿,看著幾名談判人員和燈塔的一些商務人員激烈爭論著。
但他們爭論的內容很可笑,至少在許樂看來,是很可笑的。
“我們錫安的能源出口價格是7毛,這個價格絕對是沒有問題的,我們也不會作出讓步。”
錫安的談判員義正詞嚴,感覺像是在維護錫安的利益,與燈塔人爭論能源價格。
但實際情況呢?
“不可能,這個價格絕對不可能,到燈塔的能源價格,最少4塊,你們的出售價格,不能低于4塊。”
“能源便宜不好嗎?為什么非要4塊?”
“這你不用管,總之我們說是4塊,就是4塊。”
對于這種爭吵,許樂只能躺在沙發上喝茶。
他們錫安愿意7毛賣,但燈塔不愿意啊,燈塔咬死了要4塊錢進口,所以說這就很扯淡呢…
其實原因許樂也很容易理解。
目前燈塔的上城區家族掌握了大量的月石資源,月石原本的價格是穩定9塊錢。
如果古音多肥皂以7毛價格進口,那雙方差價將會達到十幾倍。
一旦公布了7毛的進口價格,就算扯上運輸什么的,定價也就最多兩塊錢一克。
燈塔議會和上城區家族們,勉強賺個1塊,因為運輸成本什么的確實存在。
但也就只有1塊錢了,他們虧損的呢?
月石將會完全賣不掉,他們手里積壓的月石,除非降低到和肥皂相比有優勢的價格,不然絕對會徹底滯銷。
這是燈塔上層完全沒有辦法接受的結果。
但如果他們把肥皂的進口價格提升到4塊,然后再多多描述進口如何如何困難,運輸多么多么危險。
然后把售價弄成6塊多,那他們一克至少能賺2塊錢。
除此之外,原本積壓的月石,也可以在這一段時間內降價到和肥皂一樣的價格,快速出貨,去庫存。
如果民眾覺得肥皂好用,月石難用的話,燈塔上城區完全可以再來一手肥皂限售。
然后再多多宣傳古音多肥皂能量不穩定等等信息。
民眾?民眾懂個屁,他們就算懷疑,還能真的去研究古音多肥皂是不是安全的?
根本不可能。
所以他們只能老老實實的買高價肥皂,或者高價月石,一直到燈塔上城區的月石去庫存完畢,這種情況才能結束。
原本許樂對肥皂的定價,是5毛一克的。
7毛已經是賺過一手的了。
燈塔這樣搞,弄的錫安含淚多賺3塊5,實在是沒道理。
說實話,許樂真的不想賺這個錢,沒有意義了。
錫安能源一旦開始出口,這些錢和數字已經變得差不多了,到時候他想要拿捏的東西,就不僅僅是錢這么簡單了。
很多東西都是潛移默化的。
這手漲價去庫存雖然騷,但4塊錢的進口價格,把許樂原本的想法堵住了。
他對燈塔的這種行為,只能暗暗贊嘆一聲:
“真不愧是一群老經濟專家,我和他們比起來,還是太年輕了。”
一旁的艾黎幾人雖然不太明白燈塔為什么要自己漲價,但聽到許樂這么說自己,艾黎還是勸慰道:
“你確實很年輕啊,才22歲,應該是錫安歷史上前幾年輕的議員,也許是最年輕的也說不定。”
有些議員的年齡沒有確定,所以艾黎才不能確認。
聽到妹子的夸獎,許樂還是很舒服的,但談判的結果還是讓他很無奈。
這個價格或許他可以賺很多錢,但已經不能打動燈塔人民的內心了。
尤其是絕望的下城區。
對于那些一個月只有25塊錢的人來說,6塊錢的能源和9塊錢的能源其實沒有太大區別,他們都用不起。
只能去野外撿木頭,燒柴,或者弄一些煤炭。
但如果是12塊錢的能源,就算是很貧窮的家庭,日常的照明還是可以滿足的。
這是質變!
許樂此時站了起來,對幾個燈塔的議員說道:
“諸位,我們不是說,應該為人民謀求福利的嗎?”
“你自己也說了,那只是說啊。”
燈塔的飛艇坪。
從新停靠的二等艙中,走出了一個頭發火紅的乘客。
還在這里站崗年輕守衛盯著這個身影,晃了晃自己的腦袋,氣不過,又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媽的,怎么這么沒出息呢,只不過見過一次,你整天幻想什么呢?”
執勤的審核守衛還在吐槽自己時,那個放在女人中,略微有些粗獷和自信的聲音出現在他耳邊:
“喂,這位守衛先生,你還好吧?還可以繼續檢查簽證嗎?”
守衛抬頭,看了一眼對方的眼罩,還有淡金色的義肢手臂,又低下了頭:
“當,當然可以,其實我們…之前見過的,赤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