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小松天皇的船只在大海之上失蹤了,沒人知道發生了什么,甚至人們想起這件事情已經是幾天之后了,因為分銀子才是現在東瀛的貴族高官們最在乎的事情。
東瀛的高官們聚集大田市,都去了一趟石見銀山,看到了那茫茫多的銀礦,如同隨意開采的石頭一樣運出來,沒有人會不相信朱瞻墡的話,這里藏著一座巨大的銀山。
南海艦隊第二蒸汽母艦戰斗群抵達大田市,蒸汽母艦艦隊十余艘戰艦上浩浩蕩蕩抵四千人全副武裝的大明士兵,以及坦克等裝備,加上之前的到的將士,大田市差不多有一萬人大明軍隊,且都是裝備精良。
東瀛這樣的地方,就算是作為將軍的足利義教短時間內要召集萬人部隊都很困難,但是大明跨海運抵卻比他召集還來的快。
當然朱瞻墡安撫著他,這些部隊怎么會對東瀛動手呢,只是為了保護銀礦的安全,畢竟這么大的銀礦,將軍也不想看到為了銀礦大打出手的情況吧。
利益要分給他們是為了讓東瀛局勢穩定下來,轉移矛盾,避免東瀛成為戰場,大明得不斷的輸送兵力,畢竟現在北方草原已經亂了,二叔那邊也沒解決好。
但是在分利益的同時也得讓他們明白,這片大海之上,到底是誰說了算,只是大田市是大明的租界,石見銀山在租界之內,受到大明的管轄。
朱瞻墡強勢的示威行為引起了一部分人的不滿,不過大部分人都默不作聲。
因為大明的強大,因為銀礦可以分自己一份,于利益和局勢分析顯然是默不作聲對于他們更為有利。
當所有人都因為利益沉默的時候,你的清醒就顯得有那么一點不懂事了。
朱瞻墡聯合足利義教驅逐了幾位不滿的東瀛貴族,然后一群人其樂融融的開始商量分銀礦的事情。
大致的方案朱瞻墡早就已經想好了,忝皇的位置也從未想過讓朱允炆來做,而是早就和足利義教商量好了立一位年幼的稱光天皇孩子為忝皇。
但是朱瞻墡并不急于公布方案,而是讓這群人沉浸在分銀礦的喜悅中去,連續幾天都在商量方案,大家都希望去多分一點,這也就讓人們沒有時間去想那消失在大海之上的后小松忝皇,漸漸的遺忘。
足利義教此時最需要朱瞻墡的支持,所以就算他身邊的幕僚謀士認為大明會侵害東瀛,但是對于足利義教個人而言,跟朱瞻墡一起絕對是大大的有利。
他不是野心家,更沒有宏大的理想抱負,所以他可以成為東瀛有史以來最富有,生活的最滋潤的將軍。
那些因為被不守朱瞻墡的規矩被驅逐出大田市的貴族憤憤不平,這就聚集在一起要找朱瞻墡的麻煩,但是兩天后的一件事情讓他們再也沒有了任何與朱瞻墡對抗的心思。
因為朱瞻墡公布了東瀛基礎發展基金。
東瀛基礎發展基金一公布,東瀛舉國震驚,東瀛的百姓們可沒想過天上能掉下這么大的一個餡餅,正正經經的砸在自己的頭上。
當然東瀛的貴族和高官們紛紛反對這個基金的成立,但是這種東西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要么就不要去打開,一旦打開了,就別想著合上。
東瀛的百姓們在震驚之余更多的是欣喜,這時候如果有人說要取消這個基金,那就是全部東瀛人民的敵人,就算是將軍也給你掀翻咯。
用東瀛的銀子籠絡東瀛的人心,當然朱瞻墡不可能真的給東瀛所有人都分到這筆錢,不然他不就真的做圣人了。
想要分到東瀛基礎發展基金有以下幾個條件。
一:不是以人為單位,而是以戶為單位,現在的每一戶若將來分家成為兩戶,不會增加分發總額而是分為兩份分發。
二:以鄉為單位一次性統計戶數,以后不額外增加分發總戶數,分家后為二級戶。
三:任何一戶中有違法犯罪之人,將會取消分發資格,多余部分平分給其他戶。
四:凡家中有倭寇海盜者,三族之內皆取消資格,若抓捕倭寇海盜上交者可免除。
四條基礎規定,前兩天等于將東瀛基礎發展基金設定成類似推恩令的效果,每一戶的兄弟和和睦睦大家分家之后各分一半很合理吧。
是啊很合理但是就人心的貪婪而言,誰都不想被分走一半,特別是現在這個長子繼承制的社會,東瀛和大明一樣,理論上都是長子繼承爵位財富,但是現在次子甚至更小的孩子也有了繼承權,他們必然不會放棄這份財富。
別小看了這份財富,這可是挖銀礦的財富,對于那些底層的百姓來說這份錢,甚至是他們一年收入的總和。
長此以往,可以激化東瀛每一個家庭的矛盾,不會在短時間內顯現出效果,但是過個五年十年,那些要分家立戶的人就會越來越多,矛盾就會越來越激烈,將經濟矛盾下放到每一戶,讓其成為常態將東瀛拖入泥沼之中。
后面兩條也很合理,倭寇海盜打之不盡,但是東瀛的百姓接下來為了和海盜劃清界限,一定會不斷的舉報自己知道的海盜之流,而且取消一戶其他人就多一份,那么打小報告的人就會更多了。
躺在銀山上賺錢的國家,也將失去奮斗力。
東瀛的貴族們就更別說了,你要躺著賺錢你怎么過日子?吃喝女票賭,人之常情,有清醒者也會被奢靡之風完全的掩蓋。
疲國之策絕非一日之事。
要讓這個國家失去奮斗精神,讓這個民族失去戰斗力。
而現在的大田市仍是其樂融融,足利義教和天皇家族領到了一大部分的受益,其他的貴族分則是爭搶的不行,朱瞻墡并未設置任何的門檻,而是由東瀛的貴族們自己公投決定幾大貴族家族的占比,
所有他們的在縱橫捭闔,也是展示他們自己交際能力和利益交換能力的時候了。
這就是在一些經濟學課程上的沙盤模擬游戲,他們沉浸其中玩的不亦樂乎,似乎早就將稱光忝皇,足利義持的死忘在腦后了,好幾天沒消息的后小松忝皇更是好像不存在一樣。
朱瞻墡悠閑的躺在溫暖的房子內,他這兩天空的很,任由東瀛的貴族們在爭斗,自己這是坐山觀虎斗。
李顯予在小院子內熬了一鍋砂鍋粥,這是她之前跟著朱瞻墡在廣州府的時候學的,她知道朱瞻墡喜歡海鮮粥,便學了許久,煲的特別好吃。
阿利亞走了過來:“真香,我先嘗嘗。”
李顯予小心翼翼的阻止了她:“艾麗亞姐姐,火候還沒到,等會吧。”
“你們大明人朕將就,一鍋粥還得弄的如此精細。”
“殿下喜歡喝便精細了些。”李顯予帶著淺淺的笑意,阿利亞看著她才明白為什么朱瞻墡會喜歡她,如此輕柔婉轉的女人,還天生媚骨,靜若處子,動若少婦,怎么能讓男人不喜歡呢。
不過她嘗試了一下自己學著李顯予的行為,差點把自己惡心吐了,她還是不適合這種輕柔的路子,畢竟長得也不是這種恬澹優雅的模樣,從來也不會撒嬌賣萌。
等到砂鍋粥好了,端入了房內,恰好碰到張先啟來了,張先啟幫著她拿碗進去。
朱瞻墡聞到了海鮮粥的味道,便坐了起來。
李顯予將粥放下,打開了蓋子,香氣撲面而來:“殿下,東瀛的螃蟹倒是真的非常不錯,蝦也好,熬出來的粥香氣甚為濃郁。”
李顯予先給朱瞻墡裝了一碗,心急喝不了熱粥,在她裝粥的時候,朱瞻墡先和張先啟聊了起來。
“殿下,陛下來信了,這次不是密信,是圣旨,您自己看吧。”
毫無疑問張先啟知道這是什么圣旨,朱瞻墡也滿帶笑意的接了過來,打開一看上面真是朱高熾分封諸王的消息,看到自己這一欄的時候就變得哭笑不得了。
阿利亞和李顯予圍過來看朱瞻墡手上的圣旨。
“哇殿下好厲害啊,居然是大明海王。”
“海王可比什么其他王都厲害,其他王都是某一個區域的王,殿下可是大明整片大海的王。”李顯予贊賞著陛下的分封可真是到位。
憑空想出來一個海王的名頭,朱瞻墡明白這應該是朱高熾絞盡腦汁了,生怕只封一個粵王委屈了自己,只是這名字,國家蓋章認證的海王,這好像不是那么好吧。
好在這年代海王這個詞并沒有什么不好的意思,就算是在現代那也是對于一個中性詞匯,想想有啥不好的呢,以后我就是大明海王朱瞻墡。
朱瞻墡笑了起來,張先啟隨著一起笑,并且說:“殿下,陛下的消息中還說已經去抓了奎組織在大明的暗樁了,現在正在審問,只要能掌握切實證據,那么就可以證明漢王爺手上那份遺詔是有人刻意偽造的,現在朝堂歸心,相信漢王爺也吵鬧不了多久了。”
“此也是大好事,來吧大家一起吃粥吧,冬天粥涼的倒是挺快。”
一碗熱粥,能與交心伙伴分之,便是人間幸事,粥尚溫熱,則幸之又幸。
“張先啟,你的孩子出生了吧。”
“托殿下洪福,是個男孩,取了名字張松柏,松柏常青。”張先啟談到剛出生的兒子滿臉的笑容,他還沒回大明見過。
朱瞻墡點了點頭:“那等到這邊的事情差不多了,到時候隨我一起回大明吧。”
張先啟眼中有著光亮,他知道回大明意味著什么,朱瞻墡答應過他,東瀛十年,入閣拜相或封疆大吏,張先啟的差事辦的好,朱瞻墡自然不能虧待了人家。
“此次我大哥抓了禮部的人,禮部尚書的位置本就空著,我會舉薦你去,不論功績能力,你都有資格,只是年紀上可能還不夠,我估摸著父皇可能會讓你先在侍郎的位置上待兩年,而后任尚書,切莫覺得委屈了。”
張先啟立馬謝恩,但是回絕了朱瞻墡:“多謝殿下的美意,只是東瀛情況尚不穩定,臣在東瀛多年,總比其他人要熟悉些,且在東瀛繼續幫著殿下吧。”
“你可想好了?這么好的機會,錯過可得等好些日子。”
“臣,想好了。”
出人預料的,張先啟放著六部尚書的位置不要,選擇留在東瀛,說實話朱瞻墡也確實不舍的張先啟回去,張先啟走了,還得另外派大使過來,重新搭建東瀛的各項關系網。
張先啟則是覺得跟著朱瞻墡才是最有前途的,誰都知道他是朱瞻墡的人,朱高熾會用他,但是朱瞻基不一定會,而在東瀛他還拿著朱日和集團的股份,算來現在是這樣更好,更自在一些。
眾人其樂融融之時,李顯予起身走到朱瞻墡的面前,拿起了朱瞻墡的碗微微欠身:“殿下,臣妾再給您盛一碗粥吧。”
朱瞻墡點點頭,看著李顯予總是帶著微微的笑意,她似乎和當初第一次見她時候是一樣的,沒什么變化 她微微含著笑,美人一低頭,是嬌嫩,是含羞,是春風十里鶯飛草長,是少年怦然心動,是這一夜的風溫暖了寒涼的冬。
她重新盛了一碗熱粥,望著朱瞻墡,但是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剎那間滿是震驚和空洞。
下一瞬間,朱瞻墡等人還在圍桌而笑,李顯予的身體卻一晃,往前吐出一口鮮血。
鮮血落在那一鍋海鮮粥之中暈開,落在了她正對面朱瞻墡的衣服上,臉上,還不等人反應過來,又噴出了第二口。
她的面色慘白,身軀如同飄零的樹葉,癱軟了下去。
桌子掀翻,粥碗落地,離得近的阿利亞急忙扶住李顯予,朱瞻墡三步并作兩步,來到李顯予的面前,將之懷抱住。
“顯兒,顯兒,快喊大夫,快喊大夫。”朱瞻墡慌張的喊著。
阿利亞和張先啟第一時間沖了出去找大夫。
“殿…殿下…”李顯予滿口的鮮血,喊著朱瞻墡,手死死的抓著朱瞻墡的衣服,她不想死。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朱瞻墡也有些不知所措,怎么會毫無征兆的忽然這樣,李顯予沒有病,就算有也不會忽然間如此,中毒,只有中毒。
再次涌出一口鮮血,李顯予雙目滿是血絲,她看起來很難受,好像呼吸不上來,又好像全身都無比的疼痛。
她掙扎著死死的抓住了朱瞻墡的衣服。
一滴淚珠落在了李顯予的臉頰上,李顯予看到朱瞻墡哭了,她看到了朱瞻墡的慌張與關心,看到了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的無助。
現在的他不是縱橫捭闔,在權謀中游刃有余的珠江郡王,而是她的男孩,那個帶著微笑叫她顯兒的男孩。
這一刻她不再掙扎了,輕輕松開了死死抓住的朱瞻墡的衣服,伸出沾滿血的手想要去給朱瞻墡擦掉淚水,但是又怕血污染了少年白凈的面孔,最終垂垂而下。
“殿下,您…您為我哭,顯兒足矣。”
“不!不行!你得活下去,我還沒娶你過門呢,等會大夫就到了,你一定要撐住。”
李顯予帶著慘白的笑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殿下,我地位卑微,自知…自知是配不上您的,便是口頭許諾,顯兒…顯兒便很開心了。”
“瞎說,我說了要娶你就是要娶你,我說你不準死,你就不準死,小生!小生!”
小生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他陪在朱瞻墡身邊這么多年,朱瞻墡的心思他清楚的很,此時手上拿著一張圣旨。
“顯兒,我說話從來算數的,我說過娶你就不會騙你,只是怕普通的迎娶太草率的,所以出發之前特地向皇爺爺請了一份圣旨,得了圣旨的時候我甚至還高興的摔了一跤。”
朱瞻墡說著,淚水已經滿面。
“念。”
小生慌忙的打開圣旨,念著:“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民女李顯予嫻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眾,朕躬聞之甚悅,與太子五子珠江郡王朱瞻墡堪稱天設地造,為成佳人之美,特將李顯予許配珠江郡王朱瞻墡為郡王側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聞之。欽此”
聽著小生念著圣旨,李顯予眼神迷離,卻帶著淺淺的笑意看著朱瞻墡,這次她終于用著最后的力氣伸手摸著朱瞻墡的臉,她不再是一個沒有名分的歌女,而是珠江郡王的側妃了。
她的少年說道做到,似乎回想起了當年那個還沒她高的男孩就曾經夸下海口要娶她,她懷抱著一絲希望卻也明白這只是奢望。
她在別人構建的虛假人生中度過了自己的一生。
在不斷的被人利用中,少年便是她唯一的光,她向著他跑過去,跑了很遠,很遠,終于還是相擁在一起的。
“顯兒!顯兒!”
“殿下,為我…種些…櫻花吧。”
“種!我們回去種!”
此時圣旨念完,李顯予的手無力的垂下。
朱瞻墡將李顯予緊緊的擁在懷中,血跡混雜著淚水,滴落在女孩微微彎起的嘴角,不斷的喃喃自語著:“我說過的…我說過要娶你的…”
她無力又略帶心疼最后一次看著眼前的少年,她的少年可以在陰暗中一個人扛著大明帝國的辛秘屹立不倒,也扛得起清風明月和女孩的莞爾一笑。
我的少年應當是天底下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