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槨剛打開一道縫隙,陰冷的白霧便噴涌而出,明明帶著一絲金色神力,卻充滿腐朽氣息,就連遠處水草也迅速枯萎。
王玄眉頭微皺,察覺到不妙。
地皇與廣元真君的情況遠比他想象中還差,這濃郁的死氣根本無法掩飾,就像垂死老人。
棺蓋徹底打開,廣元真君緩緩起身,骨瘦如柴,白發蒼蒼,滿臉的老人斑猶如怪物。
王玄眼中金光四溢,面帶擔憂道:“前輩,你還能支持多久?”
他有燭龍眼觀魂,自然看得清楚,廣元真君三魂暗澹,充滿黑霧,在其身后還有一個更為龐大的神魂已陷入沉睡。
“茍延殘喘,只剩一口氣。”
廣元真君滿臉虛弱笑了笑,“老夫果然沒看錯人,人族如此絕境…也讓小友硬生生闖出一條生路。”
“暫時而已。”
王玄微微搖頭,面色變得凝重,“本想與前輩敘舊,但眼下卻非良機,前輩仔細聽好。”
“潛入那大千世界,若經咱們中土坎元山出口前往,要一路遭受風火雷三劫,以你二人如今情況,十死無生,因此只有一個方法。”
“鬼佛谷那邊已埋下陣法信標,天界的寶光道人會乘破界法器而來,由洞天虛空前往,將前輩棺槨投向那大千世界。”
“這個方法同樣兇險,那大千世界未成型,寶光道人無法進入,一切只能靠你們自己。”
“前輩…可準備好了?”
廣元真君虛弱一笑,顯出以往豪邁之氣,“我等修士,又有什么時候不是在逆天奪命,老夫早已無所畏懼。”
“好!”
王玄也不再廢話,先是以星斗神樹通知寶光道人,待其回應后,扛起兩口石棺,周身金光繚繞轟然而起,向著洞天邊緣而去。
他這具分身,早已修得七魄煞輪,雖說沖擊三魂煞輪還未成功,但一身陰陽玄煞與九天星煞之濃郁,本身就如同一座小型禁地,即便身扛重物,也可輕松御炁飛行。
洞天地形猶如寬闊長帶,前后望不到頭,左右距離卻有限。
王玄破空而行,毫不掩飾自身炁息,下方飛禽走獸四處奔逃,即便有道行強橫的荒獸妖物,見他兇厲氣勢也不愿輕易招惹。
除了沼澤,翻過數重大山,便已離開野神諸犍領地,放眼望去嗯,盡是荒涼戈壁。
他制定計劃,自然已探過此路。
這邊向前是一窩蠻荒火蟻巢穴,仗著數量眾多,身軀堅硬如鐵又悍不畏死,成為戈壁霸主,附近能吃得都已吃光。
原本就要入侵野神諸犍領地,但恰逢金烏帝君出巡,萬物焚滅,被燒了個一干二凈,隨后荒廢至今。
茫茫戈壁死寂一片,王玄破空飛行兩個時辰,都未見到任何生靈,距離洞天邊緣也越來越近。
終于,在戈壁盡頭他停了下來。
前方是一片斷崖,兩側都看不到盡頭,怪石嶙峋,風沙滾滾。
而在斷崖之外,則是一片黑暗。
王玄面色凝重,扛著兩口棺材從空中轟然落下,滿眼警惕望著前方。
那里,便是虛空所在。
此界開天后清炁上升成為九天,濁氣下降化為九幽,大千世界于天地之間孕育。
但九天與九幽之間浩瀚無垠,除去大千世界、洞天,還有許多難以想象的未知之地,剩下便是虛空所在。
虛空之中是絕對的黑暗,除非金烏帝君或玄女出巡,否則便沒有一絲光亮,就連靈炁也不存在。
這些還在其次,虛空中還有不少天魔孕育,并且成群結隊,一旦碰上便死無葬身之地,也只有三界大能和寶光道人這等手段不凡的,才能穿行。
放下石棺后,王玄又從懷中取出數枚陣旗,以天地人三才及九宮八卦布置,隨后伸手一揮,寶光道人的信物錢幣便落在陣中,緩緩懸浮。
做完這一切,王玄才找了個地方,盤膝而坐,閉上眼睛靜靜等待。
不知不覺,又過了兩三個時辰。
地上陣法之內,金錢忽然嗡嗡顫抖。
王玄勐然睜眼,望向黑暗虛空。
沒一會兒,一頭龐然大物變成黑暗中緩緩現身,猶如一座小山丘遮蔽了光線。
那是一頭巨獸,身子似黿,碩大的甲片上全是天然形成的玄妙花紋,隱有靈炁流轉,形成金色符箓光影。
而這巨獸頭顱卻伸出雙角,綠皮紅須,獠牙猙獰,赫然是個龍頭。
金黃童仁的巨大龍眼滴熘熘轉動,看向身前王玄。
赫然是頭赑屃。
赑屃乃蠻荒神獸,神龍血脈濃郁,力大無窮,因此常被凋刻用來馱碑。
而這頭赑屃背上,赫然修建者一座閣樓,飛檐斗拱,金碧輝煌,隱有暗香傳來,沁人心脾。
王玄看得心驚。
他雖說早已見過真龍,龍王迦莫羅體型遠比這頭赑屃龐大,但氣勢卻差了一截。
王玄所震驚的,一是這頭赑屃竟能穿梭虛空,二是如此強悍的神獸,竟也甘愿為寶光道人座駕。
“哈哈哈…”
空中傳來爽朗笑聲,只見一道七彩流光自那閣樓上飛射而下,落在王玄面前,赫然是寶光道人。
王玄恭敬拱手道:“見過前輩。”
他雖說在幻境中時常相見,但見到真身還是第一次。
靠近后,才能感覺其氣勢不凡,雖不知是何道行,但龍王迦莫羅與之相比還差得遠。
“無需多禮。”
寶光道人微笑點頭,望著王玄,眼中頗有興趣,“這六甲神將在斗部天兵中只是一般,但你尚未成仙,卻能將其煉至此境,將來入了斗部,必然前途無量。”
王玄搖頭道:“前輩過譽了,在下還差得遠。”
說著,望向那頭赑屃,“到是前輩果然底蘊深厚,連這神獸都能驅使。”
寶光道人笑了笑,“這寶貝可非我所有,乃是欠了一位雷部將軍人情,才暫借于我。”
“不過這次若能成功,本座所煉制的仙寶同樣可穿梭虛空!”
說吧,看下兩具棺槨,眉頭微皺道:“確實有先天神韻,但怎么多了頭天魔。”
王玄也不隱瞞,將地皇與其女兒姜紫蘇的事講述了一番,無奈搖頭道:“若是沒有地皇前輩壓制,恐怕天魔會立刻破棺而出。”
“原來如此,卻也是個孝順之輩。”
寶光道人微微點頭,眼中滿是贊賞,“所以說大道無情,但修士卻逃不出七情六欲,一念之因,方有今日之果。”
說罷,伸手大袖一揮,兩具石棺頓時騰空而起,飛入赑屃背上閣樓之中。
“時間緊迫,不可耽誤,本座去也。”
寶光道人點了點頭,便化作虹光落入閣樓,隨后龐大的赑屃也轉身,緩緩沒入黑暗虛空。
望著赑屃消失,王玄沉默不語。
他能做到的僅此而已,盡人事,聽天命,能否闖出一條生路,全看地皇與廣元真君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