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翻涌,血色狂雷驚天。
“后撤!后撤!避開!”
巡天寶船船艙內,一片忙碌。
定星盤嗡嗡旋轉顫動,不停提示一個個危險,然而已無人理會。
此寶作用在于提前避災,但如今瞎子都能看到前方不宜通行。
船艙外伴著轟鳴聲閃現一道道血光,艙內也不斷顫動,直到退出雷區,眾人才松了口氣。
巡天寶船雖有禁制法陣,但也有極限,這種等級的雷霆,很可能令船身受損。
甲板上,王玄一身黑袍銀甲紋絲不動,披風獵獵飛舞,眼神冰冷盯著前方。
旁邊蕭仲謀皺眉道:“大人,我等早已探得,這妖龍自現身后,每隔三日便沖擊龍門,隨后潛入天河休養。”
“今日突然提前,恐有蹊蹺!”
王玄微微點頭,運轉燭龍眼。
陽眼望炁,眼前景象瞬間大變。
那天空滾滾烏云有些詭異,陰炁濃郁,仿佛一個個扭曲痛苦的人族頭顱組成。
他們彼此碰撞,怨氣郁結。
所有頭顱視線全都盯著那道黑色龍影,每一次血色雷霆轟鳴,都仿佛由無數凄厲吶喊聲組成。
這雷霆好生古怪!
王玄暗自吃驚,他還是頭一回見到。
嗡嗡嗡…
腰間無極洞虛刀突然顫動。
此寶被龍魂依附,王玄自然不會放入洞玄臂,而龍魂焦躁的聲音也傳入他腦海:
“快點,此乃神道怨雷,億萬生靈怨念所化,香火反噬如詛咒纏身,玄角此時神魂不清,蟄龍珠正好可用!”
大帳中,他便已拿出蟄龍珠詢問,那龍魂看到后雖惱火,但也承認此寶有用。
王玄不再猶豫,足尖一點便騰空而起,渾身金光繚繞御炁而飛,快接近雷云時,伸手一揮便將蟄龍族甩了出去。
咔嚓擦!
一道血雷剛好劈在龍珠之上。
霎時間,龍珠散發氤氳靈光,在陰沉烏云中上下懸浮,異常醒目…
九曲天河,南岸。
龍門竅穴被毀,南晉一側同樣受災嚴重。
不同的是,這里原本只是九曲天河支脈,河道狹窄,借由地下水道涌入中土南部。
而如今,天河竅穴崩塌,地下河道上方地脈傾塌,又被洶涌河水沖走,形成一條新河道。
沿河兩岸,山崗形成絕壁。
禍斗軍團主帥初至此地,見千萬年陰晦濕炁沖天,有大雁過而墜死,命名雁墜嶺。
此刻雁墜嶺兩側,早已建起高聳軍堡,旌旗飄揚,符矛林立,更有火色煙云毒障飄蕩,殺氣騰騰。
“汪汪汪!”
火云之上,一條條純黑細犬亂竄,雙目血紅,渾身火光繚繞,瘋狂嘶吼。
禍斗,蠻荒兇獸,似犬擅引火。
這些禍斗軍團法相也不一般,不僅可監視四方,征戰殺伐,奔涌而出便可形成燎原毒火。
中軍大帳內,一名面容威嚴的白須老帥正負手而立望著河對岸,眼中滿是擔憂。
正是禍斗軍團主帥秦飛熊。
南晉皇族高手,兼領護國大都督一職。
旁邊一名副將抱拳道:“回稟王爺,昨日被圍的梼杌等軍團營中大亂,但四周皆有饕餮軍大陣,細作無法靠近…”
“各族援軍已在路上,不過公羊、劉、鄧幾家說州內有邪教作祟,暴民叛亂,無法派人前來…”
“南疆鬼獠部族襲擾,九嬰、罔像等軍團無法派出援兵…”
大帳內,眾將面色陰沉,氣氛沉悶。
九曲天河戰事一波三折。
先是大燕百萬大軍壓境,南晉人心惶惶,后來妖龍出,天河決堤,大燕水軍盡歿,雖南晉同樣受損不小,但朝中指責聲音很小。
誰曾想,轉眼間便遭受重創。
就在這時,一名面容清秀的儒將出列拱手道:“王爺,依在下之見,大燕怕是會驅敗軍沖我大陣,毀我民心大義,還需提早防備。”
秦飛熊聽罷,沉默不語。
他一生戎馬,豈會不知其中兇險。
不殺,雁墜嶺關卡一沖擊垮。
殺,那便徹底失了軍心民心。
原本唯一的機會,是趁被困軍隊突圍之時,里應外合,救人后固守防線。
但現在看來,已被大燕得逞。
“報!”
就在這時,一名令官飛奔而來,急聲拱手道:“王爺,陛下特使傳令,稍時天色有變,還請大軍嚴守,勿要驚擾。”
秦飛熊一聽頓時臉色難看,“他們要做什么?”
禍斗軍團是皇族嫡系,這次前來,晉帝還派特使率領大批供奉相隨。
那些人各個黑袍遮面,炁息深沉,為首年輕人更是令人莫名心中不安。
秦飛熊已猜出這些是什么人,礙于皇令難以發作,但路上也毫不搭理,令擇一營安置,只當不存在。
妖孽出,國亡之兆啊…
秦飛熊心中悲哀,眼中卻隱有殺意。
轟隆隆!
就在這時,天空陰云匯集,凄風怒號,血雷滾滾,伴著悠長龍吟,一道影子沖天而起。
秦飛熊猛然望向西側。
那里便是皇族特使營地。
妖龍出沒有規律,對照方才消息,他哪還不知道是這些人作祟。
“離火營,給我圍住他們!”
老王爺秦飛熊再也難忍怒氣,一聲令下,便率眾將離開中軍大帳。
離火營是禍斗軍精銳,人人紅色兇獸鎧甲,行動間甲片火光四濺,手中長矛前端更是犬牙交錯,異常猙獰。
與此同時,上空火色煞云內,一條條禍斗法相也紛紛掉頭,對著那個營地汪汪吼叫。
老王爺秦飛熊面色陰沉,一把退開轅門皇宮內侍,帶人氣勢洶洶進入營中。
剛入營內,眾人便是一愣。
只見校場內已擺起一座祭壇,黑曜為底,白骨搭壇,壇上擺了一排法器,白燭燃燒綠火,灰幡透不詳,還有些骨灰尸油之類的玩意兒。
九名體型各異的黑袍人手持長幡圍繞祭壇,而壇上則有一名年輕男子,面容英俊白皙,濃眉似墨,雖是書生模樣,卻隱含霸氣。
“魏幽帝!”
老王爺秦飛熊眼皮直跳。
長空書院徐虎布下暗局,諸多世家配合,在玉京攪動風云,便是為將此魔逼出,最終也沒成功。
他沒想到,眼下南晉危難之際,這魏幽帝終于不再掩飾身份,直接現身。
“魏幽帝…”
眼見南晉眾將士殺氣騰騰,年輕男子面不改色,微微搖頭道:“前塵往事,早已與我無關,我如今乃是朝廷特使,周敖!”
老王爺秦飛熊也懶得打嘴炮,冷聲道:“你在做什么,為何妖龍異動?”
周敖淡然道:“王爺見過一人便知。”
說罷,便有幾名皇族內侍從一個營帳內,拖出一名白發蒼蒼老者,黑袍凌亂,渾身污泥。
秦飛熊看到后頓時一愣,“巫家族長?”
那老者正是巫篪,不過此時已經脈盡毀,兩眼呆滯,留著口水,如同癡傻。
周敖冷聲道:“此人釋放妖龍,卻臨陣逃離,還盜走了鎮封妖龍仙符。”
“本座要施法,將那妖龍鎮壓,令赤君奪其血脈成就地仙,到時廣元真君再非對手,妖龍骸骨也可建造巡天船,鎮壓南晉氣運…”
秦飛熊聽罷,眼中滿是難以置信,“你這妖邪,會如此好心?!”
周敖淡淡一瞥,“本座與大燕有仇,相助南晉,便是損大燕氣運,殊途同歸而已。”
就在這時,一名令官急匆匆沖來,單膝跪地拱手道:“啟稟王爺,乾龍軍巡天船騰空,已到九曲天河河道!”
秦飛熊猛然扭頭,火云上的幾頭禍斗法相也兩眼紅光四射。
這是禍斗法相探查秘術,即便蒼穹陰云密布,秦飛熊也看到一個黑點在雷云外盤旋。
隨后,一點微光在雷云中閃亮。
周敖看到后眼睛微瞇,“蟄龍珠?看來大燕也對妖龍有興趣,若教他們得逞,估計沒多久,第二艘巡天船便會騰空。”
“怎么,你還要阻止本座么?”
秦飛熊眼中陰晴不定,扭頭看了一眼,手下諸將雖不說話,但人人眼神躲閃。
怪不得這妖邪不慌不忙,怕是手下不少人已被其收買。
“唉…”
秦飛熊幽幽一嘆,瞬間又老了許多,也不說話,轉身離開大營。
離開時,唯有那名儒將咬了咬牙,緊隨其后。
周敖面色平靜,毫不搭理,抬頭看向蒼穹,嘴角露出一絲冷笑:“赤君,莫非不想報仇?”
昂——!
一聲凄厲龍吟自后山響起,隨后一道紅影升騰而起,鱗爪火光熊熊,正是火龍赤君。
他此刻已變了幅模樣,原本折斷的頸骨部位,一根根猙獰骨刺扭曲而出。
骨刺扭曲盤成蓮花狀,周圍赫然有一只碩大的血色琉璃眼,冷漠森嚴,轉來轉去。
昂——!
一聲更加威嚴的龍吟自雷云中響起。
雷云中,那頭妖龍終于現身。
身長百丈,不輸修蛇,渾身黝黑龍鱗,閃爍琉璃光彩,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疤痕。
有抓傷、有刀劍劈砍痕跡,甚至還有不少符矛仍插在龍鱗之上,腐朽潰爛…
而其龍頭,白色鬃毛蓬松飄逸,好似雄獅,一雙龍眼滿是癲狂,頭頂則有一根黑色長角散發氤氳黑光。
相比之下,赤君不到五十丈的身軀,顯得瘦削許多。
但那赤君卻絲毫不懼,獠牙猙獰,噴出一口狂風,明光閃亮的蟄龍珠,頓時向著妖龍玄角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