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荒山,雷聲依舊隆隆。
雷火滾灼的大殿之外,跪倒了一大群人。
卻說昨天夜里,蘇回用了兩根金針,使一記純陽掌,掌力透地而發,把聞香教的左護法和王天良,還有那韋頭陀,都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縱然是太歲之體,中了這樣的掌力,也被燒得渾身焦黑,眉發全無,根基盡毀,僅有一息尚存罷了。
那韋頭陀,也是太歲武道修煉到八重天巔峰的高手,以輪回者評價來說,同樣是個善戰的四星級巔峰強者。
倘若他先有所防備,全力逃竄的話,蘇回縱然用上那兩根金針,也未必就能把他留下。
聞香教的左護法,同樣手段不低,他們聞香教高層,被傳授了好幾種絕學,其中有一套《磷火飛煙功》,左護法練的最好,假如真到了緊要關頭,他變出法相雙翼,噴射香粉磷火,也可以一飛沖天,絕跡于云霄之上,速度之快,非等閑所能及。
只可惜他們的手段在關洛陽看來,實在如同掌上觀紋,不值一提,只是對蘇回略作點撥,就創造了一個絕佳機會,一掌之下,把他們一網打盡。
當時蘇回一掌建功,雖然心中頗為喜悅,卻也知道這一掌的威力,必然已經將城中其他各勢力的人震懾,如果不趕快動手,恐怕那些人就要設法逃遁隱匿,到時候再想抓他們,就要難上十倍了。
于是蘇回那一掌之后,臉上喜色未消,翻手就又是一掌打了下去。
純陽貫地,純陽貫地,純陽貫地,純陽貫地…純陽貫地!
他雙掌舞得如同大車輪,在彈指之間,連打了三十六掌純陽貫地。
掌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地下透發而去,如有靈性,分往東南西北各處,有的掌力,還會分化成多道勁力。
關洛陽讓他抓的那些人,當時還沒回過神來,就已經被腳下爆發的掌力,打得失了知覺,昏死過去。
等到眾人再醒來時,一部分跟韋頭陀他們一起,掛在了城門樓上,一部分已經處在這雷火大殿前方,心里驚駭難言,不敢妄動。
這些人,可不只是七個八個那么簡單。
各方勢力派到天子渡來的首腦人物,哪個沒有幾個心腹?哪個不把自家親信放在天子渡的一些緊要職位上?
城外雷火異象,驚動全城,這些人拓印了含有關洛陽身影的畫像,四處走動,告戒示警,入室商談時,早被關洛陽生出感知,連他們腦漿子都看透了。
蘇回抓人,前前后后,是把二十多人吊在城外之后,才又把這余下的數十人抓出城外,當時疊著這些人出城,如同舉著一座小山似的。
現在跪在外面,也蔚為壯觀,前前后后跪了幾排。
跪在前排的戰戰兢兢,不敢多言,有些跪在后排的人,倒是大著膽子偷瞄殿內眾人。
“前輩,我把那些人掛起來之后,第三根針也按照你的吩咐,放在城墻磚縫里面了。”
蘇回感受著體內精純陽和,生生不息的功力,越發體會到那兩根金針的妙用,不禁好奇道,“那第三根針,是有什么用處呢?”
“只是讓別人無法將那些人解下來罷了,示眾三日之后,那根針會給他們一個了結。”
關洛陽澹澹說道,“我畢竟心善,似那些人,其實本來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蘇回咂咂嘴,心想被純陽掌轟的全身焦黑,奄奄一息,然后掛起來曬,其實也未必遜色于千刀萬剮,足夠讓他們悔恨的了。
“好了,昨晚這件事情你辦的不錯,尤其后續那三十六掌,是你自由發揮,干的挺漂亮。”
關洛陽笑道,“來,我傳授你《心界七神拳譜》中,大日星君篇章,以你現在的核能靈能,修煉這一篇章,必定事半功倍,配合純陽掌越練越純的特質,堪稱前途無量,至少練到六星巔峰之前,不必再考慮什么功法上的問題了。”
其實,在道法人間鏟除了魔道之后的那段日子里,《心界七神拳譜》,被關洛陽本體參考魔道諸多高深功法,已經推演到太素洞天鎮派功法的層次,完全可以稱之為七星級的武仙功法。
而且七神拳譜,是分七條路線的,就算只練其中一條路線,也不影響這套功法的品級。
不過突破七星這件事,不是靠功法就有用的,所以關洛陽那番話,也只說到六星巔峰而已,沒有說滿。
饒是如此,蘇回也非常驚喜了。
不過隨即他又有一些疑惑,問道:“前輩,純陽掌雖然對我來說還是非常珍貴,但是跟前輩所要傳授的功法,好像不是一個檔次啊?”
“不要單純用星級評價來看待一些功法。”
關洛陽搖了搖頭,道,“大光球的評級體系,是會考慮到很多因素的,尤其是對秘籍方面,頗有些苛刻,星級評價,遠不能代表一本秘籍的全部潛力。”
出自《仙葫》宇宙的天河正法,評級說是七星級,但是在那個宇宙中,靠主修這套功法,抵達更高境界,超出了七星級評價的,也有好幾個,足以證明這門功法,其實潛力極大。
只不過,這套功法的配套神通手段,只停留在七星級的范疇。
仙葫宇宙那些天河強者,抵達更高境界之后,跟人斗法的時候,內在雖然還是運轉天河正法,外面施展的神通法寶,卻已經不屬于天河正法的范疇。
所以在主神那里,這套秘籍評價只有七星。
而純陽掌,也是類似的情況。
這一套掌法,名義上是掌法,但是全套招式,來來回回就那么幾個,招數上十分粗淺。
與其說它是掌法,不如說它是一門煉氣之法。
它內里蘊含的煉氣理念,立意極高,深邃玄奧。純陽儒俠,非仙非神,玉圣之身,自行圓滿,辨假得真,萬邪不侵。
心界七神的大日星君篇章,是偏向于精神靈能,以神導氣,配合純陽煉氣法,必定可以使這門純陽掌大放光彩。
關洛陽略作解釋之后,隔空向蘇回點了一指。
大日星君篇章,已經傳授給他,蘇回頓時渾然忘我,跌坐到蒲團之上,沉浸到這篇功法之中。
關洛陽視線轉向燕平生:“你傷勢還沒有全好,怎么心神不定?”
燕平生連忙起身,拱手說道:“前輩,我看外面跪的那些人中,有些是我七殺教弟子,所以有些煩憂。”
關洛陽道:“你很熟悉那幾個人?”
“是。”
燕平生說道,“天子渡是個緊要的地方,三教九流,百家百業,也堪稱天下消息匯聚之地,就算占不了這里,派一些得力的人到這里掌握消息,也可以反映各方虛實動向,使我們有所因應,所以這幾個負責天子渡事宜的,都算是我教中骨干了。”
這老頭有些怒其不爭,說道,“據我所知,他們當初雖然有些小毛病,但絕不會是什么草管人命,欺男霸女的惡賊,現在看他們都被抓來,卻必然是胡作非為,才會惹了前輩生厭。”
“想我這些年,居然對他們的作為一無所知,這才惱恨。”
燕平生與關洛陽雖然相識不久,但是關洛陽的精神氣質,實在不加掩飾。
燕平生莫名就已經了解幾分關洛陽的喜惡,知道關洛陽不是那種看上一塊好地方,就不分青紅皂白把當地領頭者鏟除的性格。
這些人既然被抓,必定是做了什么歹事。
“這你倒可以放心。”
關洛陽瞧了瞧外面那些人,“真要是為非作歹的奸賊,已經掛在城墻上了,也沒機會到我這大殿前來。”
“像外面這些人,倒還罪不至死,所以我才給他們一個機會。”
燕平生心中微微一松,施禮之后,坐了下去。
關洛陽剛才說他療傷不專心,隱有提點的意思,如今居然特地為他解釋了兩句,他哪還敢再有分神雜念。
這一坐下,燕平生便好似深深入定,眉間自然生出白毫,毫毛右旋盤結如一點白玉,體內氣血搬運,專心療傷。
關洛陽目光掠過七殺教那幾個,又看向另一人,喚道:“南明派的那個知府,你進來吧。”
南明知府頓時身子一震,有些緊張,慢慢走進殿內。
此人也有七重天的修為,實力不俗,只是他先被純陽掌打傷,又到了這里,被雷聲震蕩,威嚴鎮壓其心靈,渾渾噩噩,不敢起身。
此刻一進了大殿,他登時覺得雷聲全無,頭腦一清,這才想起自己乃是大明派來的知府,就是要死,也不可丟了體面,強自抬起頭來,拱手道:“大明知府,李酉,見過這位…真人!”
“呵,坐在知府位置上,幾乎什么正事都沒干,現在倒想起知府的體面來了。”
關洛陽隨口諷了一句。
這知府不敢多言。
“也罷,天子渡這樣的局勢,你能不跟他們同流合污就算不錯了。”
關洛陽道,“我來問你,你可知道八卦教、聞香教等教門背后都有所謂上使,南明那邊,是不是也有?”
他問出這話,已經散發靈能,讀取這個知府記憶。
人的記憶復雜無比,先問個問題,勾起與這個問題相關的那一部分,再順藤摸瓜的讀取起來,就比較方便。
這知府倒也知道些事情,南明那邊,果然也有一個超出正常武者的勢力盤踞,自稱元君祖廟。
不過,五十年來,南明那邊并沒有什么挑選復蘇之身的事情,元君祖廟的門人,也不在南明皇城,而是在武當。
南明朝廷中,各級將領及軍中英才所得到的那些高明功法,也是從武當流傳出來的。
關洛陽把這知府所知道的東西,林林總總的,都瀏覽了一遍,心中若有所思。
這個時候,那知府才聽清關洛陽的話,露出驚容:“什么?!聞香教、八卦教背后,有了所謂上使,天宮和神殿的勢力,開始向九州之地涉足了嗎?!”
呵呵,他這知府當的可是太悠閑了,一點都沒察覺到什么異常。
本來就是被放到這邊來探聽消息的,待了八年,也習慣了躺在府衙里玩樂,都忘了自己到底是來做什么的,每個月只讓手下收集的一些消息,遞給南明那邊而已,自己甚至都沒怎么過目。
關洛陽瞧著他就心煩,也不跟他廢話,袖子一甩,數十根金針飛一出,賞了這些人一人一根。
金針入體,心頭微微一下刺痛,隨即就連針尾都看不到了,嚇得這些人一個個捂住胸口,臉色慘澹。
只聽大殿里傳出一個清朗的嗓音,在他們聽起來,卻比雷聲還要恐怖。
“爾等聽好了,我給你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滾下山去,重回職司,擔起你們該做的事,把那所謂繁華之下,欺行霸市的混子、囤貨居奇的奸商、專坑外地人的賊幫、買人買奴的豪門等等,該處理的全處理了。”
“我知道你們各有來歷,但自今日起,你們就只是天子渡的官吏,倘若抱有僥幸,暗中聯系,金針自有感應,會讓你們死的慘不忍睹。”
“一個月后,自會有人來查看,倘若你們做的好,還則罷了,做的不好,呵呵…”
話語尾聲,透出無盡的深寒,殿外有些人實在忍受不住,連連磕頭求饒,詛咒發誓,愿從此做個平頭百姓,不愿再當官了。
當了多年肥差,身家豐厚,對百姓之事至若罔聞,如今才想全身而退,世上哪有這么便宜的事?
殿內再也無人理會他們,只有一陣狂風驟起,卷著一個知府飛出殿來,風勢頓時又大了數十倍,把所有人全刮下山去。
就在這些人下山后不久,荒山上空的雷云,忽然旋轉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方圓數十里的陰云全部聚攏起來,匯集在這個漩渦之中。
云層濃厚到這種程度,之前閃爍的電光,反而也像是被這黑云吞沒,暫且看不見了,只是隱隱的雷聲,更加叫人覺得膽戰心驚,似乎醞釀著石破天驚的動靜。
果然,片刻之后,墨云漩渦中心,一道粗達十丈的光柱,轟然降落,整個大殿都被籠罩進去。
關洛陽緩緩合上眼簾,體內的靈能,一鼓作氣,突破了數層關隘,直到沖上五星級高階的程度,才緩緩停下。
要想讓這具分身繼續突破的話,就不是光靠汲取自然天地的雷電,所能做到的了。
不過以他七星的眼界,駕馭如今這具身體,就算只有五星高階的根基,所能夠做到的事情,也遠遠地超過了當初本體真的只有五星高階時的能力范圍了。
以這個狀態,讀取那石渠舵主的記憶,綽綽有余。
天空中的烏云漩渦,越轉越小,直到最后一次電光也傾瀉殆盡,荒山的蒼穹,終于又恢復晴朗的面貌。
大殿角落里的那塊玄冰,自行飛起,懸到關洛陽面前。
關洛陽一指點在玄冰之上,玄冰中的石渠舵主,驟然不受控制的睜開雙眼,眼球震顫了幾下,眼眸中漸漸有無數光影流淌。
原來這具身體,本來確實屬于燕石渠,但在不久前,有人從西方而至,到了石渠分舵的時候,看中燕石渠的根基,就從玉瓶中取出一物,打入燕石渠體內。
那東西,如化石,如桃核,小小一枚,隱隱有呼吸,入體之后立刻化為血肉,漸漸將燕石渠全身同化。
燕石渠的意識消亡之后,另一種意識,在他身上徹底復蘇了。
“原來如此。”
關洛陽喃喃道,“我還以為是什么異域妖族,異界來客,外星物種,卻忽略了另一種可能…”
這個南明世界數千年來的文明歷史,都跟其他世界的普通地球差不多,最多就是多了點兒儀式類法術而已,低魔低武,沒什么稀奇的。
但是這顆地球的文明發展史,在更久遠的年代,卻是跟關洛陽的故鄉地球、跟雷公所在的那個地球,都截然不同。
“比現在的規模大出數百倍不止的遠古地球…十二重天的肉身修行文明…三種檔次的造化神兵…文明鼎盛時,超越了十二重天范疇的幾位君主…”
石渠舵主,不,這個人的真名,譯過來的話,應該叫做古運青。
在他的視角中就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災,然后就失去了意識,最近才得以復蘇,卻只剩下了一小塊血肉,還是被同族告知,這顆小小的星球,是他們當年的故鄉。
他的記憶中,關于當年的部分,有價值的不多。
關洛陽仔細瀏覽之后,略作沉吟,就開始查看其他部分。
此人記憶中最有價值的,果然還是他所通曉的那些遠古肉身修煉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