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獲得三星級評價的人物,尤其是隸屬于武力側的格斗家這種類型,身體的移動速度追平聲音,可以說是基本操作。
為了減少空氣的阻力,大多數的移動身法,也會注重減少移動時多余的聲音、狂風。
在一般人的感官里面,也許只能隱約聽到一聲煙霧幻滅的聲響,帶著絲絲尖銳,那道人影就已經橫空移去,閃現在一段不短的距離之外。
但是,能夠達到這個級別的人物,他們已經不僅僅是依靠自己的大腦神經在思考。
意志或者說精神力的挖掘、強化,讓他們的反應速度,遠遠超出了理論上正常人體的反應極限。
所以在同級別的人眼中,羅本色這一劍的招意變化,從正常外貌到幻化天女,再到最后的微笑骷髏,層層遞進,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還算是有跡可循。
白銅所感受到的壓力,也隨著每一次的變化而暴漲一截。
他眼睜睜看著那一劍臨近,手里的長弓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漂浮在雙手之間的一塊白玉符令。
這符令,是羊脂白玉打磨成板狀,長七寸,寬一寸半,厚半寸,正面繪刻著復雜的花紋,花紋正中間的兩個字,隱隱約約是“天墉”二字。
反面的花紋就要簡樸的多,是雕刻出來的一柄小劍形狀。
來自天墉城的“空明幻虛劍印”,雖然比不上那個仙俠世界的真正掌門級人物在這里出手,但僅僅是封存在符令中的一點劍意,在受到靈力激發之后,也可以爆發出四星級的效果。
一次性的四星級道具。
這就是白銅為他的仇家準備的大禮。
紫色的靈力,打擊在白玉符令之上。
白玉令牌,瞬間向前激射出幾十道半透明的靈光劍影,劍刃,劍身,劍格,劍柄,處處俱全。
仿佛是數十道飛劍,各自劃過封鎖生機的弧度,對著羅本色沖刷過去。
微笑的骷髏,被翩然驚鴻的劍光掃出一道道裂痕,潰散開來,露出后方羅本色的真容。
他驚而不亂,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險之又險的仗著那一招天外飛仙的余韻,連接了五六道靈光劍影,震的手中古劍顫抖,虎口微微開裂。
后續的劍影,環繞盤旋,將他沖的倒飛起來,禁錮在半空之中,來回切割。
沖鋒衣在半秒之內,就已經被切的粉碎炸裂。
羅本色脖子上掛的一枚血沁羊頭玉佩,在他全身張開一層防護,左手手腕上的佛珠,則流出了金色的咒文,鍍在那層玉佩護罩上。
這么多年強取豪奪,明槍暗箭,羅本色自然也不會沒有保命的手段。
不過,本土人物和輪回者之間的差別,就在這個地方體現出來了。
超越自身武力層次的寶物,對羅本色來說,想找都不一定找得到,縱然身上幾件護具疊加,在那些靈光劍影的切割之下,也很快出現裂紋。
右手上那串可以御風加速逃離的天珠,在這些靈光劍影的封鎖之下,也根本沒有發揮余地。
生死關頭,羅本色身上青筋凸起,虬結在一塊塊肌肉之間,內氣的流動,幾乎以這種肉眼可見的形式,伴隨著一根根青筋的突顯,劇烈的運轉起來,注入秦王古劍之中。
他松開劍柄,手捏劍訣一揮,秦王古劍一分為八,均勻的分割著周身三百六十度,占據八個方位。
這是羅本色前些年在一艘賭船上迎來的彩頭,一本比天外飛仙更全面的劍法秘籍——名劍八法,八劍齊飛。
八劍如中空之輪,旋轉對拼那些靈光劍影。
鏗鏘爆鳴聲中,那一點四星級的劍意,終于消耗殆盡,靈光劍影相繼消散。
羅本色的身體維持不住,從半空墜落,剛一碰到地面,渾身上下就崩開十幾道傷口,滋滋的往外冒血。
秦王古劍也回歸一體,歪斜著從空中落下。
剛才那一道空明幻虛劍印,實在玄妙清靈。
就算是那邊在對峙著的關洛陽和浪十七,也不禁側過眼神去觀看。
這時,最后一點驚鴻劍光在眼里消失,羅本色從半空跌落。
浪十七身影一動,關洛陽已經同步出手攔截。
那只金毛小松鼠還不知發生了什么,就覺得身子一空,抱著它的主人,突然橫移消失。
半空中,兩道身影即將相撞,關洛陽橫著一掌攔過去,打爆了一件空蕩蕩的運動服,勁風將下面的運動長褲、鞋子也撕裂,掀飛。
但這一掌沒能攔到浪十七,詭異且迅捷無比的變化,讓關洛陽心頭一跳。
“靠!”
浪十七的身高本來與關洛陽相仿,但就在這一照面之間,他突然縮的像是個兩三歲的小孩一般,四肢短小,身材矮圓,從原有的衣物鞋子里面,驟然縮脫而出。
他身上還有一件灰色的連體緊身衣,表面略感粗糙,仿佛蛇皮,竟然伴隨著他的身形大小一起變化。
縮骨之類的技巧,關洛陽自己也會,但即使是現在的他,也最多不過是靠著改變自己體內骨骼排布方式,使空間更加緊湊,乃至于將骨骼微微壓彎,來縮小身形罷了。
而眼前這個人,簡直是把骨頭也練得像海綿體一樣了,連頭骨都在這瞬間縮小,也不知道他的大腦是不是也能跟著改變體積。
而這種詭異的體質,并沒有讓浪十七顯得有多么軟小無力。
他在正常體型下,已不乏精悍,壓縮之后,更是讓每一寸皮膚都帶著不凡的光澤,好像堅凝的金剛石童,一拳頭打向關洛陽的膝蓋。
關洛陽身上無一處不可發力,索性上身微一后仰,右腿往前一晃,膝蓋如同一方大印,撞了出去。
嘭!!!
關洛陽身子晃動退后。
縮小如孩童的浪十七,則借力滴溜溜一轉,身子又猛然拉長,側身向前。
他的身體在這個動作之中變得扁平,側身向前的一撞,幾乎像是一把厚背大刀,傾斜著切了出去。
說來,關洛陽也不是沒跟鬼怪靈體打過交道,但那些靈體的變化,甚至還不如浪十七這個血肉實體,能變化得這么詭怪,關鍵還能切換的這么快。
從空中掉下來的秦王古劍,被浪十七搶先抄在手中。
關洛陽身邊青氣擴張,遍布而成道場,裹挾大量空氣,雷鳴一擊拍了出去。
這一招攻擊范圍廣闊,不管浪十七怎么變化,都得要硬碰硬的接一掌。
浪十七橫劍一擋,身子倒退出去。
秦王古劍在他手上,好像比在羅本色手上的時候更加合拍,倒退途中順手一揮,就已經把石室中間的那塊石碑,連根斬斷。
浪十七掃了一眼石碑下,眼中有幾分失望,右腳在地面重重一踏,加速倒射出去,沒入那個方向上的一條通道。
羅本色這時也選了側面一條通道,已快要逃竄進去。
關洛陽心思電轉,往側面疾追。
感受到身后烈氣迫近,羅本色返身招架。
扛了空明幻虛劍印那一輪攻勢之后,他身上護具盡毀,那十幾道傷口稍一運功,流血更劇,手中更已無劍,但以手代劍,劍氣大巧若拙,在間不容發之間,還能為自己爭取幾分騰挪喘息的空間。
可是畢竟傷勢已重,羅本色連接了關洛陽雷鳴也似的七八下重錘后,就被砸的渾身筋骨酸麻,肩頭中了一錘,雙膝砸地,身上的傷口又多迸出了一些血來。
關洛陽是被請來幫人報仇,也不好越俎代庖,手上的捶勁一變,改用擒拿手,鎖住他咽喉,拉他回到石室之中。
白銅也已經趕了過來,剛才他激發那道符令,自身的靈力與劍意直接接觸,也不免受到威懾,動作都稍慢了一拍。
本來他說自己單人行動只有五成把握,就是考慮到使出那道符令之后,羅本色有可能會趁機逃離。
但事情還算順利,自己找來的幫手補上了這一點可能出現的紕漏,對方的幫手卻根本沒怎么出力。
“你…”
白銅在關洛陽身邊站定,盯住了無力掙扎的羅本色,一時千頭萬緒都堵在胸口,想要說些狠話、快慰,把這股心緒發泄出來,但開了個頭,就不知道后面講什么了。
“你XX的!下去給我爸媽磕頭吧!!!”
白銅手里翻出一支羽箭,像抓鑿子一樣抓著箭桿,就想把紫晶石的箭頭對準羅本色心口釘下去。
“你爸媽…沒死!”
心口的肌膚已經感受到刺痛時,羅本色終于擠出這么一句話來。
箭頭在擊破他心臟前一分停住。
白銅手僵了一下:“你說什么?”
羅本色正要再說,關洛陽突然抬手一巴掌拍在他頭頂。
羅本色愕然的瞪圓了眼睛,不甘、震駭、恨極的怒視過來。
關洛陽看他不昏,掌心又一吐勁,元氣勃發,這才把他打的昏死過去。
白銅松開箭桿,退了一步。
關洛陽解釋道:“清醒的仇人,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昏死過去,意識模糊,反而好審問一點。”
在解釋的同時,關洛陽心中也微微有些感慨。
這個羅本色,重傷之后接他十成力道的多次重錘,剛才被他一掌拍在頭頂,還能堅持幾秒,管中窺豹,可見一斑,如果是完好的狀態,這人絕對是個勁敵。
但這人的同伙不給力,包藏禍心,臨陣脫逃,那道白玉令牌,更是一舉敲定了整場戰斗的勝敗走向。
回想那令牌中迫發出來的一擊,關洛陽也有些心動,謀劃著等回去之后,也可以買一件類似的道具,當做底牌。
旁邊,白銅經過這么一會兒,已經勉強冷靜了些,對關洛陽說了聲:“謝謝。”
關洛陽原想自己用心意法門,趁羅本色傷勢垂危,意志薄弱的時候把他催眠。
但白銅冷靜下來之后,自己也有迷惑心神的法術,在這方面更加專業對口。
他蹲下來取了羅本色心頭精血畫符,念咒施法,紫色的光暈映照著臉龐,壓著嗓子反復詢問。
“白銅的父母到底有沒有死?”
“死、死了。那天白家小子突然消失,我料定他必有奇遇,就想留下他父母作人質,但之前下手太重,已經救不回來。為了以防萬一,從那天開始,我就派人假裝成他父母,偽造出被轉移、軟禁的假象。萬一那小子哪天回來尋仇,而我又難以把他拿下的話,就主動停手,拋出這個餌,拿出種種證據,誘導他去見那對假父母,到時候自有辦法炮制…”
羅本色躺在地上,也被紫光照著面孔。
尚未說完,白銅臉色已極其難看。
他本來已經接受失去至親的事實,但剛才的話,終究不免讓他心里多了一點希望。
得而復失的感覺更加難受。
“散!”
白銅手上法訣一變,撤去迷魂咒法,故意把羅本色刺激的清醒過來,在清醒的狀態下,一箭釘穿他心脈。
紫色靈力順著他心臟,傳遍四肢百骸,帶來強烈的異物感和痛苦,卻又在白銅的刻意操控下,沒有立刻奪去他的性命。
直到一支又一支羽箭,刺穿羅本色的四肢,等到他已經控制不住臉上的肌肉,臉頰痛苦的僵硬抽搐時,白銅才慢慢用靈力化掉了他的內氣,讓他空虛至極的步入死亡。
白發的少年在這具尸體旁邊蹲下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手肘撐著自己的膝蓋,把臉埋入自己的雙掌之中,深長的哀息了一聲,一動不動。
關洛陽在他身邊半蹲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讓我…”白銅聲音有一點啞,克制住了,“讓我安靜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