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斗終了,三個火羅道護法、兩名廬山派弟子,都被帶入道觀之中,陳守正臨行之前給了那茶攤老板一點補償。
本來,這位廬山派大弟子該有許多話想要說,不過當務之急是需要一間靜室,讓他徹底為車金峰解除內傷隱患。
小道士睡的那間屋子被暫時讓了出來。
關洛陽他們三個就在院子里默默交流。
實際上,從那兩個廬山派弟子在外面聊天,嘴里提到了雪龍子三個字的時候,就已經引起了關洛陽的關注。
之后火羅道的人發動突襲,幾句話的功夫里,闡明了雙方立場,關洛陽則已經在那段時間里,通知了他的兩名隊友。
通訊工具是古蘭香提供的符文玉牌,能夠保證一百公里以內的通訊順暢,四星級以下的戰斗產生的任何種類能量波動,都不會影響到即時的通訊信號,當然前提是別讓這玉牌被直接打碎。。
手持玉牌的情況下可以選擇語音通訊,也可以選擇意念打字,發送消息。
“這個火羅道的三名護法,換算一下,基本都是三星級,看來作為我們的任務目標,這個火羅道的整體實力,是絕對超過我們三個的,必定要從任務世界借力。”
安非魚的玉牌如此發言。
他已經換了一身古代裝束,盤領對襟的藏青色小袖長袍,頭上戴了一頂軟腳幞頭,把頭發收在帽子骨架里面,頷下微須,明眸狹目,乍一看去,跟個懶散的大唐儒士,別無二致。
古蘭香瞧了他一眼,對安非魚的衣品頗為贊賞,玉牌上已發出消息:“我剛去找人打探,還沒來得及盤問太多,但火羅道名氣極大,里面倒有些東西都是廣為人知的。”
“這教派起于西域,幾十年前就已經越過玉門關,隱隱向關內發展,但直到近十年來才聲勢壯大,教內自稱火羅圣教,自教主以下,有副教主,四方尊使,二十四護法,再往下就是各地壇主。”
“任務里面所謂的擊潰火羅道主力,保守估計,是要把教主到護法之間,這幾個階層的人物,全部干掉。”
安非魚又發言道:“武俠世界的職位高低,基本跟武力掛鉤,我們的對手,目前就已經有四個輪回者,加上三十個評價至少在三星級以上的。”
“現在是二十七個了。”關洛陽道,“慢慢來,不用著急,那邊我留了個活口,待會兒從他嘴里問問,看能不能掏出些火羅道內部的秘密情報。”
“對了,我們被安排的那個師父,似乎是什么冰川派門人,身懷寶物,這個小道觀也有些可發掘的秘密,你們兩個,誰去跟那小道士細談一下?”
古蘭香主動請纓:“那我去吧,我比較熟悉這種古代氛圍,而且比較健談。”
關洛陽點頭,正要往柴房那邊去,忽然想到什么:“你可別給小孩子喝酒,人家未成年。”
安非魚笑了一聲。
之前在基地世界二十幾天的交流切磋,他們兩個也算好好見識了一下古蘭香的酒量,除了那些好像各有特殊功用的藥酒之外,其他上不了星級的各式名酒,她也沒少喝,幾乎把酒水當零食飲料。
“安啦。”
古蘭香揮了揮手,就到大殿里去找小道士。
關洛陽進了柴房去審問范可憐。
安非魚就自覺的往臥室那邊靠近了一點,算是監督里面的兩名廬山弟子。
干等無聊,他輕觸了一下耳朵里的無線耳機,從隨身空間掏出了一個藍白配色,兩邊對稱,近似心形的MP3。
從基地攜帶科技產品進入任務世界,需要繳納一定的積分,他這個耳機內部是法術晶石做的接收器,才能隔著隨身空間接收音樂信號,不在此列。
MP3倒是真要支付一筆不菲的積分,不過這東西也算是安非魚的底牌了,尤其是在粗略體會了這個世界敵方陣營的力量之后,他更覺得把事先預留的積分花在這上面,并不冤枉。
選了一首水龍吟,安非魚閉上了眼睛,體會著音樂為他帶來的逸興遄飛。
不過將近半個小時之后,一首又一首的曲子播過,柴房的門,剛一有動靜,安非魚的眼睛就已經睜開,顯示出他雖然沉浸音樂,卻并沒有忘記對外界的警覺。
關洛陽推門而出,臉上很是不悅。
安非魚覺得自己能從他表情里看出幾分殺氣:“不順利?但好像聽見你們聊了不少啊?”
“他對自己過往的英雄事跡倒是引以為榮,不吝于為我解答,呵!”
關洛陽把“英雄事跡”那四個字咬的略重,反話嘲諷,臉上滿是厭色。
又遇到一個喜歡把為非作歹的往事當成彰顯自己勇力榮耀的惡心玩意兒,在被審訊的時候,還不斷復述那些東西來為自己增加底氣。
好像覺得這樣就能抹消他之前敗在關洛陽手上的事實,讓自己不顯得示弱了一樣。
“但涉及到火羅道內部最近有什么動向,總部在哪里,人員調派分布怎么樣,他就全都答非所問了。”
“我又拍了他一掌,想趁他半死不活的時候,精神薄弱的間隙,把他催眠,結果他好像對這類手段早有抗性。”
臥室的門被打開,陳守正恰好在此時走出,接話道:“一流高手精氣健旺,自然養神,精氣神已經相守相諧,迷惑神智的手段很難動搖的。”
關洛陽道:“這么說,他這個活口也沒用了。”
“除了朝廷刑部和當年魔教的寥寥幾樁例子,倒還沒有聽說過,有誰能用訊問手段,使一流的高手,說出他們不愿說的事情。”
陳守正拱手說道,“兩位,火羅道雖然不如當年魔教的氣勢威嚴,但也已惡了許多武林同道,跟我們廬山派,更有一樁隱恨大仇。”
“如果諸位允準,我想把范可憐帶去交給門派長輩,請他托關系,讓刑部幫忙審訊。”
關洛陽道:“那要多長時間?”
“有我們廬山派押送,再等審問之后消息傳回,一個月足以。”陳守正補充道,“像范可憐這種血案累累的大盜惡匪,假如交給這附近的衙門,要么直接問斬,要么至少要將近三個月,才能交付到長安天牢那邊。”
關洛陽略作思忖,這個時間雖然有點長,但在這期間他們完全可以去做其他活動,實在不行的話,把這個活口交給廬山派倒也算是個不錯的選擇。
“要不然…”
安非魚開口,把兩個人的注意力引過來,說道,“在決定他的去向之前,讓我也去試一下怎么樣?”
“你有辦法?”關洛陽點頭,“也好。”
安非魚看了看天色,道:“不過不是現在,我們該干什么干什么,到晚上再說吧。”
“那就聊聊廬山派的兩位到我們這里來的本意吧。”
關洛陽環顧四周,這個小小的道觀屬實太過簡陋了,連一個專門開辟出來讓人閑聊長談的廳堂都沒有。
一直站在院子里聊天的話,隊友之間倒沒什么,算上廬山派的客人,就有點怪了。
安非魚看出他的心思,走向這院落一角,身子伏低下來,手掌往地面一探。
活化契約,伏地黃蛇!
地面的磚石土壤活化變形,向上扭曲,變成一條細長的蟒蛇,身子不斷拉長,身體盤旋交結,仿佛以蛇軀為繩索,編織成了一個大蘑菇形狀的桌子。
又如法炮制,在這桌子四周隆起幾個小小的圓凳。
這些桌子凳子內部填充的是土壤,外面卻披了一層石皮。
在安非魚撤走了活化契約,土石靜止下來之后,一套雕刻著細鱗蛇紋的石殼桌椅,就這么完成了。
“唉,師父當年隱居之后,靈感天成,妙手偶得,創出一套奇功雛形,卻需要我們師兄妹三人遍訪名山大川,幽勝古跡,來離群索居,衍生后續的法門。”
安非魚編著瞎話,面上一派悵然,連連搖頭,“可恨我們三人武功雖然有所成就,卻不能照料師父起居,以至于掃雪道觀清貧如斯。”
陳守正連忙說道:“以雪龍子前輩的本事,如果有意奢華,日進斗金也不在話下,想必是獨守這一方小天地,樂于風雅。三位如今武功大成,得以鏟除楊繼昌他們這樣的武林敗類,前輩在天之靈,也會欣慰。”
說著,他們已經在了桌邊坐下,陳守正先以手指觸及桌面,只覺觸感冰涼干凈,不染塵埃,心中更是暗自為這套奇功而贊嘆。
關洛陽也有點驚訝的看著安非魚。
活化契約這個超能力,關洛陽早就有所了解,不過大伙切磋的時候,安非魚曾經提到,他的活化契約,還只能作用在氣態和液態的非生命物質上。
安非魚回了他一個眼神,飛快的做了三個普通話的口型。
‘你教的…’
關洛陽明白過來。
主神空間的臨時團隊,默認規則是會讓陣營立場相似的人成為隊友,臨時團隊契約上,也禁止隊友之間以任何有意的手段互相坑害。
所以關洛陽他們三個交流的時候都很大方。
古蘭香從魔獸世界,潘達利亞大陸熊貓人那里,學來的武技,就分享了一些精要出來。
關洛陽一身所學之中,心意法門也對他們兩個有些效果,就教給了他們。
沒想到安非魚這個靠超能力作戰的家伙,在心意法門上的進展還挺快的,也就二十幾天,就已經能讓活化契約的使用范疇,有所擴大。
“唉!”
陳守正嘆息了一聲,道,“諸位與師長情誼深重,令人欽佩,只是這世上卻有一些人,分明出自于名門大派,自幼接受豪俠高士的教導,偏偏要墮入邪道。”
他頓了頓,“雖說家丑不可外揚,但諸位對我師兄弟有恩,我們卻還有所求,也顧不了這許多了。”
陳守正講起了一個廬山派的叛徒,也曾經是他的師妹——秋如醉。
秋如醉家世不凡,聰慧伶俐,自幼就很得廬山派的長輩寵愛,武功上的天賦同樣卓絕,年紀比陳守正小了六歲,但在她十五歲的時候,武功已經追上了陳守正。
長輩們又壓了她一年,實在禁不住她的懇求,才放她下山行走江湖,還派了兩名師兄、兩名師姐,與她同行照顧。
下山半年之間,他們也做了幾樁行俠仗義的事情,秋如醉那時候雖然還不到一流高手的境界,但以她的年紀,有那份身手,已堪稱絕艷,好事者甚至為她冠以紅葉仙子的名頭。
這份名聲,卻讓這幾個人在一戶豪商家里做客的時候,被那家人盯上,竟然想給秋如醉下藥。
秋如醉識破毒藥,卻更發現這戶人家個個暗藏武功,背地里已經害了許多江湖俠侶,大家閨秀。
她使計脫身,去而復返,悄悄在那戶人家井水之中下了劇毒。
不到三天,這一窩惡人便死了個干凈。
這本來是一樁該讓人拍手稱快的大好事。
可是秋如醉下的毒是她自己在廬山上讀書時調配出來的,毒性之烈,超乎預料,下到水井中之后,竟然流延到附近幾十戶人家的井水之中,三日之間,這幾十戶無辜百姓相繼衰亡。
毒性甚至讓三里之外的人家,都因井水而昏脹不適。
這一場大禍,驚動官府,將秋如醉通緝,廬山派也接連派人下山,要帶她去請罪。
本來那時廬山派覺得她也是無心之失,準備力保,將她監禁一生也就罷了。
可秋如醉那時年少,驚恐之下,連番殺傷官兵、同門,事情一發不可收拾,后來愈演愈烈,連她師父都被她親手殺了。
廬山派的高手傾巢而出,她卻一不做二不休,潛回廬山,害死長老,偷走了廬山鎮派之寶——天機玉鏡,去投奔了西域火羅道。
陳守正苦澀道:“這幾年,她幾乎成了火羅道最活躍的一面旗子,毒術武功,天機玉鏡,自玉門關開始,吞并了三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幫會派門,為惡之甚,簡直…”
他似乎說不下去,長嘆了一聲,既有深切的恨意,卻又帶著說不出的復雜痛苦。
關洛陽讓他緩了幾秒,問道:“聽你口氣,這天機玉鏡很是有些妙用,但具體是有什么特別之處?”
陳守正開口解釋。
天下習武之人,所謂二流三流之類的說法,不過都是約定俗成,這二流三流的定位,或許還跟武功以外的權力、財富等因素有關。
但再往上的話,就不一樣了,只有煉氣成鋼、六識通明,才能夠被稱為一流。
這是一個硬性的標準,要讓真氣離體之后依然能夠操控,凝聚的如同真正的百煉精鋼一樣堅固,布下一層護體氣墻,就完全是同等厚度的精鋼一般。
要能夠提前察覺任何對自己有威脅的陷阱埋伏,機關火藥,超前有所感知。
所以江湖上威力可怕的機關火藥雖然有不少,但真正要對付一流高手,只有靠同級高手去強殺。
而天機玉鏡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它會模糊高手對危機的感知。
比如持有天機玉鏡的人,如果稍微喬裝一下,向一流高手的食物之中下毒,六識通明的感應就會失效。
假如持鏡者在某個地方布下絕命機關,引人進入,被引誘者也無法預知。
“可這還只是天機玉鏡在廬山的時候所能發揮的作用,門中有秘典記載,這面鏡子其實是可以被開發更多妙用的。”
陳守正搖頭說道,“秋如醉,大約真是我廬山派命中的魔星,天機玉鏡在她手上,顯然已經更上一層樓。”
“這鏡子不但能用來蒙蔽別人的感應,還能用來增強持鏡者自身的感知,別人針對她的謀劃,如果真的具備威脅,哪怕在千百里之外,都會被她察覺到,甚至能通過天機玉鏡,感受對方大致的方針,因勢利導,做出反制。”
居然是這種東西。
關洛陽點點頭:“那你們想向我們借的,就是一件跟這玉鏡差不多的東西,可以互相干擾?”
陳守正承認,道:“貴派的玉雪龍環,應該是尚存于世上,有希望找到的唯一一件類似的寶物了。”
天機玉鏡在火羅道那邊,可玉雪龍環還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找到。
關洛陽又問道:“難道除了玉雪龍環,就沒有其他辦法,能針對持鏡的人?”
“那除非是宗師了。”
陳守正說道,“可是十年前圍剿魔教的一戰之后,天下宗師已經屈指可數,武林正道也元氣大傷。除非火羅道的教主許彌遠明確現身某處,否則,很難讓宗師人物出手,去針對一個火羅道尊使。”
這不是自矜身份,而是互相威懾的問題。
宗師里面,屬于正道的那幾個,個個身上都人脈復雜,萬一他們貿然出手,被許彌遠趁機端了老巢,那時痛悔也無用了。
關洛陽又向陳守正打聽了許多江湖上的消息。
主要關注了有哪些勢力,可能成為打擊火羅道的助力。
“你們還在聊啊?”
古蘭香帶著小道士走出來,手里把玩著個小物件,“快吃午飯了,我看廚房里也沒什么東西了,我們一起出去吃吧。”
“行啊。”關洛陽道,“嗯,你手里的是什么?”
夏青說道:“是我拿給師姐的。都是師父留下來的東西,應該也有留給師兄師姐的吧,都怪我前兩天沒記起來。”
“這個是鐲子,肯定是給師姐的,那邊還有三本書呢,剛好我們三個一人一本。”
小道士對自己的分配很開心。
好奇怪,明明師兄師姐早就回來了,但好像突然在今天,才感覺到師父走了以后,自己依然是有人陪的。
“這是!!!”
陳守正霍然站了起來,目光死死的盯住了古蘭香指頭上勾著的鐲子,其色細膩雪白,首尾之間,留有一點空隙,隱有鱗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