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個短會,可以看做是漢耀的慶功會,但是同時朱傳文也是朝著眾人說明一個事兒,往后在冰城可給我把腰桿挺硬一些。
一個個身份上印著“漢耀”議員身份的議員們挨個離開了去忙了,朱傳文朝著夏元璋的辦公室走去,年會定下的事情處理的怎樣了,夏元璋那里管著錢,自然是再清楚不過了。
“夏掌柜,漢耀實驗室的事兒如何了?”
1910年1月中,寒冷在歐洲大地上還沒退去,一場雨就隨之而來。
“笨豬!”
朱傳武操著口音并不純正的法語,在清晨就敲響了巴黎南部郊區的農廠的門,巴黎這地方是個平原,也叫巴黎盆地。南靠中央高原,東至洛林高原,北鄰阿登高地,西到阿莫里坎丘陵。
他是來談農莊的買賣的,這里并不大,但是很適合建立漢耀在巴黎的無線廣播臺,因為這里有著一個小丘陵,算是巴黎周圍最高的地方了。
朱傳武是在柏林收到了冰城傳來的信兒,讓他籌備漢耀實驗室。
嘿,這事兒可算是把他與漢娜的寒假計劃徹底打亂,原本朱傳武還打算等漢娜家人離開了,悄么聲的跟著漢娜去她家的莊園玩幾天呢,來慶祝去年年底,圣誕節前的期末考試中,他取得了德國陸軍指揮官學校,這一屆年級第一的殊榮。
不過,現在,去個屁。
天殺的朱傳文!
“崔掌柜,大哥怎么想著在歐洲建立個漢耀實驗室?”朱傳武朝著身旁一個老成持重的中年人問道。
漢耀在世界各地的辦事處掌柜,說來才是漢耀商會的精華,這些人,每一個都是谷庵升親自招聘、面試、任命的,從從進入漢耀起,這些人就是掌柜的待遇。
他們一是負責給漢耀收集世界各地的消息,二呢,就是解決冰城漢耀遇到的難題,比如買發動機、買機床軸承等等一些高難度的事情,這其中更是有涉及到歐洲人的商業機密。但在這些人老成持重與小心翼翼之下,倒也化為無形。
可以說,收攏這些人不容易,讓這些人為漢耀效力更不容易,但是在谷庵升的努力下,倒也是做到了。
“傳武少爺,什么掌柜啊,您啊,喊我老崔就行!”崔振很是客氣,他本是招商局的一名駐外掌柜,后被谷庵升招攬,于他而言,給漢耀工作和給招商局工作都是一樣的,不過自打家里人去了冰城,就變的不一樣起來。
冰城啊,那里是他們這些駐外掌柜最為向往的地方,現在那里能生產和歐洲一樣的機器,這可是多年洋務下來都沒干成的事情,崔振啊,自豪著呢!
“崔掌柜可是折煞我了,我大哥傳信了,您幾位都是我的老師,我擺什么少爺的譜兒,幾年前,我家連肚子都吃不飽呢!”朱傳武笑著說道,朱傳文是來信了,讓他對這些駐外的掌柜客氣點,但也沒說客氣到這個地步。但是傳武心里可是有著一本賬。
軍校的生活很枯燥,閑暇時,他最喜歡琢磨人,論聰明程度,朱傳武不比朱傳杰差,只是一開始沒用到正途上而已。
為什么他能拿第一,還不是他在軍校成績不錯,人際關系更不錯。作為軍校格斗場上的常客,常年立于不敗之地的光環加身,朱傳武并沒有什么傲氣,這種氣質和朱開山很像,再加上同學之間的互幫互助也算是拉近了關系,這兩年來,朱傳武在德國的陸軍軍官指揮學校可以說風頭很盛。
可能也是從小離家的關系,讓朱傳武深諳一個好漢三個幫,一個籬笆三個樁的道理。除此之外,他更是總結了一系列為人處世的道理,比如同宿舍住著,總有口角,但是吵是解決的不了問題的,可以夸人嘛,花花轎子人抬人,德國人又不是機器,哪里沒有人情世故呢。
或者說,洋人也講究個客客氣氣,和和氣氣。對于國人,更不用說了,朱傳武當然知道面前的掌柜叫自己一聲少爺是自己大哥的關系,但他也不喜歡擺少爺的譜兒,都是人,分什么三六九等,高低貴賤,他家幾年前還是齊魯的莊稼漢呢。
不得不說,朱開山、朱傳文的言傳身教的確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崔振也被朱傳武說的有些不知道說什么了。真想去冰城看看啊,這是此時崔振的想法,好奇,真特娘的好奇那個素未謀面的總理事。
“這樣,您喊我傳武,我喊你老崔叔,總是可以的吧?”朱傳武看著崔振的樣子,駕輕就熟的提出這樣的建議,他和自己的“三保”焦孟君,他便是如此稱呼的。
老嘛,在關東話中也有著親近的意思。
“你還是喊我老崔好,叔,是真當不起啊。”崔振也有著自己的堅持。
“成!”朱傳武本就不是扭捏的主兒。
兩人的對話間,就打著傘走進巴黎郊區這間有著一座小山坡的農場。
“老崔,在巴黎的公司辦好了嗎?”
“辦好了,冰城那邊給的經費很充足,說實在的,我們是清國人第一個在巴黎開辦無線電臺的公司,巴黎政府政府也很是關注,美國那邊,說是直接買了無線廣播臺的專利,還有在歐洲買了個半導體的專利”老崔對這些事兒很是清楚。
“那就行,你看看,這里的地勢怎么樣?能建設大功率的電臺嗎?”
“能!”
兩人的褲腳在不斷的變濕,這巴黎的雨也是越下越大。
“成了,那就這個價格買了吧,咱巴黎辦事處不是還有人等著信兒呢嗎?聯系美國那邊發設備。”
老崔進去談錢了,朱傳武不由的裹了裹身上的風衣,巴黎這幾天的鳥天氣,這是凍人,據說塞納河的水位都漲了,還真不是一個好現象。
這檔口,莊園門口等候的溫子高冒著雨跑了進來。
“傳武,出事兒了!”
“啊?在法國能出什么事兒?”
“漢娜從德國跑來找你,失蹤了!”溫子高也是軍校學生,說話言簡意賅,直逼重點。
“什么!”朱傳武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緊忙給老崔交代一聲,讓他買下這間農場,自己則是朝著外面的汽車走去。
朱傳武上了汽車副駕駛,溫子高鉆進了后座,這年頭的汽車還是雨蓬,陪著漢耀辦事處專門培訓的司機,汽車以最快的速度向著巴黎市中心火車站駛去。
溫子高也是簡單的介紹著情況…
原來,朱傳武在告訴漢娜自己要前往巴黎之后,在自己家莊園呆膩了的漢娜也是在3天后動身,帶著侍女,護衛一行三人朝著巴黎趕來,當然一切都是偷偷進行的,可以說這是一次離家出走。
但是此時的巴黎市內是個什么情況啊,從朱傳武到了巴黎,這霧蒙蒙的天氣就一直在下雨,雨還是越來越大,根本不見小,這里本來就是盆地,再加上幾百年的城市了,老城根本沒有暢快如現代廁所一般的城市排水系統。巴黎市政府政府已經報警了,讓市民居家,非必要,不出門。
而漢娜來到巴黎中心火車站,正巧趕上了老城內的水匯集,騷亂的人群一下子擠散從德國來巴黎的三人,又是趕上了巴黎市政府動員的疏散人群,兩個仆人被疏散到了一處,漢娜又被疏散到了一處。
巴黎的華人不多,而漢耀的名字侍女也是聽說過,在遇到幾個華人之后,這消息立馬就被報了上來,可以說溫子高得到的消息,那完全是熱乎的。
在巴黎一處離火車站不遠的廣場上,朱傳武見到了漢娜的護衛和侍女,兩個人都是一臉的焦急,但是被巴黎漢耀辦事處的人控制著,說什么就是不讓他倆走。
“朱先生,朱先生!”小侍女總算是看到了個熟悉的面孔,整個人焦急的呼喊著。
“艾莎,漢娜被朝著哪個方向疏散了?”朱傳武見到小侍女就是焦急的問道。
“朱先生,那邊,那邊,你讓我和達耶走吧,漢娜閣下丟了,我們…我們…”叫艾莎的侍女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身為仆人,丟了主人,這事兒真是他們的責任,如果沒事兒還好,有事兒的話他倆也別活了。
“那邊!”朱傳武簡單的判別了一下反向,朝著溫子高說道,“地圖!”
這是朱傳武的習慣,到了一地,一份地圖肯定是要隨身備著的。
“朱先生,你就讓我和達耶走吧,我們得去找漢娜閣下。”小侍女啜泣了幾聲還是堅持說道。
“艾莎,相信我,我能看著漢娜走丟嗎?”朱傳武其實被吵得有些心煩意亂,但為了避免這兩個人生地不熟的二愣子再走丟,還是強行將兩個人留了下來,漢娜其實就是兩人的大腦,平時跟著漢娜就好,現在漢娜丟了,他倆就真成了無頭蒼蠅。
被朱傳武略帶著凌厲的眼神一看,艾莎和護衛達耶對視一眼,心里是出奇的后悔,這都是什么事兒?早知道不找這些人了,雖然這些人并沒有護衛達耶壯實,但是這護衛還真是一個都打不過。
朱傳武朝著地圖上分析了一陣,又詢問了艾莎幾個問題,就開始給眾人分配任務,他是按照時間大概劃定了一個范圍,讓漢耀巴黎辦事處的人趕緊去尋找,漢娜的特征很明顯,雖然喬裝打扮了,但是據艾莎所說,穿的是米黃色的外套和棕色的褲子,還戴著一頂帽子,假小子打扮。
“知道了,子高,傳信漢耀目前在巴黎的所有人,找!”朱傳武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住了心里的慌張說道。
臨近中午,一行人還是一無所獲,而此時,眉頭緊鎖的朱傳武在地圖上不斷的標注,就好像感受到什么一樣,要過一輛汽車,就朝著埃菲爾鐵塔方向開去。
這年頭的汽車并不穩定,在加上街道找中沒過輪胎的水,離埃菲爾鐵塔還有1公里左右,直接拋了錨。
朱傳武幾次發動未果之后,狠狠的拍了下方向盤,蹚著沒過膝蓋的洪水,朝著埃菲爾鐵塔方向前進。
巴黎市政府其實已經開始動員了,可以說,此時的歐洲的確先進,有著類似于應急事務處置的專門人員,人都是朝著空曠的方向進行著疏散,盡量從人群密集的地方運輸出來。
到了,快到了,朱傳武看著不斷接近的鐵塔,心里默默祈禱著漢娜就在那里。
雨還在下,朱傳武已然全身淋濕,從臉上抹了一把水,在鐵塔下大聲的呼喊著漢娜的名字。
“漢娜!”
“漢娜!”
而在一處報刊亭,聽到動靜的一個身影也是猛的回頭。
“傳武!”
“漢娜!”
朱傳武也是看到了找了一上午的身影,直直的沖了過去,傾盆的大雨還在下,但是兩個人卻是緊緊的抱在一起,感受著彼此的心跳。
只能說,一場雨把漢娜困在這里,似乎心有靈犀一般,等待著朱傳武的神兵天降。
“阿秋”巴黎南部郊區剛買下的農場之中,一個金發女子正裹著被子,打著噴嚏。
朱傳武穿著剛換好的干爽衣物,從門外進來,手里端著一個瓷碗,朝著漢娜的手里放去,“來,這是姜湯,能驅寒,喝了這個,再好好捂捂,發發汗,可別感冒了。聽說巴黎正在鬧猩紅熱呢!”將手中的瓷碗放在漢娜手里,坐在床邊,朱傳武絮絮叨叨的說道。
姜,在法國可也是能買到,這里是歐洲少數的美食天堂,從十三世紀以來,意大利的旅行家馬可·波羅來到中國,這種調料也算是被帶進了歐洲,如唐代我們對香料的追捧一樣,在歐洲歷史上,一磅生姜就可以交換一只綿羊。
“不好喝!”漢娜先是拿舌頭舔了一下,隨后可憐兮兮的朝著朱傳武說道。
“必須喝!”朱傳武難得的拉了一下臉,這臉黑起來還真有點可怕。
“好吧!”漢娜嘆了口氣,捏著鼻子喝了下去,朱傳武接過遞過來的碗,放在一邊,雙手把杯子朝著漢娜的下巴頦緊了緊,才問道:“漢娜,你就那么相信我會來找你?”
朱傳武找到漢娜的地方正是兩人曾經一起拍過照片的地方…
“對啊,你不是說你們家在歐洲也是有著產業的嗎?我想,艾莎雖然糊涂了點,但是總能找到你們家在巴黎的人的,而你肯定會根據我被擠走,疏散的方向來找我,你看,我這不就猜對了嗎。”漢娜猛的跳起來,帶著被子就掛在了朱傳武的身上。
“那你就不能自己來找我嗎?你那個侍女都急哭了!”朱傳武沒好氣的狠狠啄了一口,有些氣惱的說道。
“那多沒意思啊,我都從柏林找到了巴黎,怎么也得讓你來找我啊。”漢娜輕輕的在朱傳武耳邊吹氣說道。
“滿嘴的姜味兒。”朱傳武嫌棄的推了推漢娜的臉,讓她朝向另一邊。
“我就不,我說我不喝,你非要我喝。”漢娜的瘋勁兒一上來,還真是無法無天,使勁兒朝著朱傳武吹著氣,嘿,這氣吹得,朱傳武都能知道這丫頭昨天吃了什么。
“行啦,我不推了。”朱傳武抱住漢娜,將她壓在床上,漢娜還以為會發生點什么,沒想到僅僅是被壓了壓被子,臨了,聽見一句“好好休息!好好發發汗。我可不是騙你的,你來的正是時候。巴黎周邊已經有著一個鎮的墓地中被沖出了尸體,甚至發現了猩紅熱;有7名警察已經因為洪水犧牲了;還有,塞納河水已經達最高水位,目前有淹沒羅浮宮雕像陳列室的危險。”
朱傳武一邊嘴里念叨著,一邊將一份放在了漢娜的眼前。
“這么嚴重啊。”漢娜也是沒想到,這次來巴黎會遇上這樣的事情。
“所以,這兩天你就在這里安心的住著,這里地勢高,不會有什么問題。”朱傳武說著,就朝著外面走去。
漢耀已經接手了這里的農場,早上剛接手,下午就有著幾個市政廳的人在等待著朱傳武這個主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