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日本人硬碰硬,這事兒朱開山也想過,但是沒想到會是現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兒,聽到日本人,總是讓他有種莫明的亢奮,擺明車馬炮就擺吧,聽著兒子的解釋,老朱捏著鼻子也就忍了,在他心里黑省已然是自己的地盤,而保險隊的存在極大程度上是為了漢耀的發展。
“4月底,保險隊人員擴充馬上就要開始了,等朱少芳那個滿編的縱隊擴充完畢,就讓朱少芳前往延邊府。”朱開山也是發了發狠,1萬3千5百人,這就是朱開山預定的,有著火炮支撐的步兵縱隊的規模,這么多人放在延邊府,一邊俄國,一邊是有著日本人撐腰的朝鮮,兩邊都得掂量掂量。
按照日本的算法,這就算是足足一個師團。
其實父子倆心里都明白,人多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借著人多與訓練,封鎖訓練場地,那么獵人和朝鮮義軍足矣偷偷摸摸進行交易。
“得嘞!爹,剩下的是第二件事兒,錫良不是來奉天了嗎?這也是你立功的機會!”朱傳文又說道。
安德烈有著將兩件事兒變成一件事兒的能力,同樣,朱傳文也有著一件事兒變成兩件事兒,兩邊得利的能力。都算是有道行的領導者,也都不是白蓮花。
如今的保險隊或者叫清廷團練隊伍,明面上怎么都算是清廷的力量,延邊府的大規模屯軍勢必要引起清廷方向的注意,那么將這件事情順利的推進下去…
錫良,這個清廷的保守派關東總督就是問題的關鍵。同時,間島的主權問題也變得刻不容緩。
徐世昌2月的時候前往京城上任郵傳部大臣,錫良也是同樣從廣西過來,上任了關東總督。
拜見錫良,成了現在擺在朱家父子面前的一個大問題,而這次俄國人的站位,算是很好的給了他倆一個見這位總督大人的見面禮。
割讓,割讓,割讓。
這是清廷為何在后世被人看不起而最為致命的痛點,拋開民族因素,哪怕是暴元,其實在后世也沒被這樣歧視過。
但是好在,從徐世昌開始,關東的局勢也算是穩定了一點,至少強硬了起來,清廷對于朝鮮,這個意圖割讓清廷地區部分領土的小國,那是相當惡心。
大個子欺負欺負我也就算了了,提著個棒子,還想打劫?
提著棒子,那是因為朝鮮現在就是個什么都沒有的農業國,即使背后有著日本人支持,清廷大臣心里,朝鮮依舊是那個清國的藩屬國,是曾經的小弟,根本沒放在眼里。
“你的意思,這次我要去面見那蒙古人?”朱開山一聽老大不樂意,之前徐世昌和宮寶森有舊也就算了,這次來個蒙古人,去了還得跪拜,逐漸覺醒著自尊的朱開山可是不想受這個委屈。
“爹,我去也不合適啊,畢竟我現在在清廷,也就是個依蘭府農事小吏,您可是團練一省的朱團練,擱從前,再遇個李白這樣的大文人,您就是生不用封萬戶侯,但愿一識朱黑省的存在!”雖然這么說父親不合適,但是朱傳文就是在捋著這只順毛驢。
“朱黑省,得了吧。還沒朱龍江好聽。”老朱笑了,活像個吃人的閻王,他自然也是知道李白那個《與韓荊州書》,千年來,韓荊州也算是留名了。
朱傳文心里偷笑,依舊拍著馬屁:“爹,您這說的對,回頭我就在《工會周刊》上連載一篇《武動乾坤·朱龍江傳》!”
“得了吧,武動什么乾坤!”老朱的嘴依舊咧著。
兩次!朱傳文都算是拍到了老朱最得意的兩點上。
“那我就見一見這錫良!”朱開山說的自己好似才是這關東三省的總督。
“就見見!這不是給他送功勞呢?多少年沒解決的事兒在他手里解決了,堪比左宗棠!”朱傳文隨口提了一句,戴高帽子,可是他的拿手好戲。
“行,我這就動身,正好去見見你宮師叔!”老朱笑著同意。這事兒定了,那么朱家保險隊擴軍的事兒也算是順理成章了,至少不像之前,再和兒子之前商量著如何降低影響,不讓清廷重視了。
朱傳文笑著將朱開山送走,轉而又想起自己老娘,不知道自己又把自己爹指揮走,老娘知道了會不會揪自己耳朵…
相比于坐火車,朱開山更喜歡騎馬。
胯下踏雪烏騅,是他最喜歡的坐騎。
總督府 錫良,字清弼,巴岳特氏,蒙古鑲藍旗人。他有些圓圓胖胖,嘴唇上留著彎曲向下的月牙胡子。
晚清,重用的蒙古人不在少數。
說起錫良的仕途,算得上和清廷的命運截然相反吧,從1900年開始,一個向上,一個向下。當然,這也和朱開山有點關系。
1900年,義和團進逼京師地區,錫良受命率部北上保衛京師,后知慈禧、光緒一行逃往西安,便改去山西太原前往護駕,相比于上次跟著咸豐西逃,慈禧駕輕就熟了很多,各種準備從容不迫。錫良也算是大頭,在山西拜見母子倆之后,被母子倆任命為山西巡撫,也就是俗稱的殿后。
不過自此,錫良倒是開啟了四川總督、云貴總督、關東總督的一品大員旅程。最近,面見完關東各個巡撫的他,正想著下一步…這就聽見有人來報,說是黑省團練朱開山求見。
團練,這是錫良轉過了清廷大半,也是第一次在關東聽見這樣正式的職位,因為這職位,根本不在清廷的官僚體系之內,但是這人是誰他知道,徐世昌走的時候,說的最多的便是這位黑省團練與他兒子在徐尚未改革的黑省做出了如何的功績。
“叫進來吧!”錫良朝著下人說道,好奇,是他此時內心的想法。何種人能當徐世昌那樣的評價呢?
“拜見總督大人!”朱開山進來就朝著錫良叩拜道,為了見這位總督,他算是換上了許久沒穿的褂子加長袍,為的就是這長袍下垂,遮掩他這離地一寸的膝蓋。
“起來吧!正想召見你,沒想到開山你倒是自己上門了!”錫良撫摸著兩撇胡子心情有點好,果然如徐世昌所說,也是個懂事兒的人。“坐吧!”
“謝大人!”
“徐大人可是在我這里將你們父子夸了個天花亂墜啊。”錫良語氣溫和,他是晚清少有算是能和清廉、勤政沾邊的大臣。
“那都是徐大人謬贊了!這次前來,也是想請大人前往濱江府,保險隊奉徐大人命令保一省平安,這次算是蕩平了黑省的胡子、馬匪,大人來了,青天也來了!”朱開山笑著說道。
“哈哈,你倒是會說話!嗯…濱江府再議吧,不過我聽說了,黑省巡撫、黑省將軍前兩天剛從奉天離開,對于你朱開山那也是贊賞有加,說你的隊伍閑時為農,戰時為兵,能力著實不弱。”
“那都是托前任總督大人的福氣,這次來,也是為沾沾總督大人的福氣。”
“行,讓你沾一沾,你兒子沒來,漢耀的農具我也看了,挺好,明年依舊是有著10萬副的農具交由漢耀做,可得和從前一樣,不能由于徐大人離職了就開始糊弄本總督!”錫良的語氣略加嚴厲,這些年他也是看到了不少的亂象,陽奉陰違不在少數,眼下關東雖然有著起色,但其實依舊是一團亂麻。
嚴吏治,肅軍制,清理財政,整頓鹽務,籌辦八旗生計都是他將面臨的問題。最后一點最為關鍵,徐世昌被調走了,除了與袁世凱牽連到一起外,這關東的八旗子弟也算是出了份力。
徐世昌不待見八旗,他曾經的警備部,就是晚清出現的警察系統就是被京城的八旗子弟弄爛的,在關東可不想再被惡心一次。攝政王載灃斟酌再三,這才讓蒙八旗的錫良來到了關東。
“謝大人!”朱開山說完,看錫良再沒話說,稍緩片刻說道:“總督大人,這次來我是有一事想說。”
“說說,黑省還有什么喜事兒?”
“間島!”
兩個字兒頓時讓錫良慎重了起來。“出什么事兒了?這次是誰?”俄國人、日本人、朝鮮人三方都在那個地方糾纏不休,錫良心里也是拿不準這次是誰出幺蛾子。
“沒出什么問題,但是總督大人,我想根治這個問題!”朱開山說的義正言辭,仿佛就是清廷的頭號狗腿。
“開山啊!你能看到間島,我就能知道伱是一心為國!”錫良長嘆一口氣,略有些無奈,保全領土這就是他認為的一心為國,在這個時間,尤其從云貴回來之后,他見多了為了利益割讓讓步的舉動,朱開山此舉倒是讓他好感倍增,轉而語重心長的說道:“但是,間島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領土問題,幾方勢力盤踞,這還需要國際的調停。”
調停,是的。清國的很多問題,自己已經做不了主了,需要國際勢力的介入,像極了后世北歐的一個國家,各方在博弈。
“總督大人,其實也是有著希望我才來的!”
“哦?”錫良很驚訝的看向了朱開山,這人難不成還有什么謀略不成?或者說是他那個在俄國人手下的兒子做了什么?
不得不說,能擔任一方大員的都是心思機敏之輩,這2個月,就已經摸清了地方的勢力,也猜到了朱家這個略帶俄國背景的勢力的依仗。朱傳文親近俄國,但是朱開山對俄國可沒手軟過,剿匪中多少在清廷這里掛上號的俄國勢力被整體清繳,正是因為這個,徐世昌、錫良才放任朱家的發展。
朱開山接著說道:“承蒙徐總督厚愛,去年我也是領了一省團練的職務,這我那兒子也跟著操心起來,間島地區也是黑省暫時涉外的唯一問題,在我兒不斷的游說之下,俄國人愿意出面調停。我想間島的爭端也就有著一定的希望可以解決。”
俄國人調停,對錫良來說還真算是個好事兒。
間島本來就是他們挑起來的,現在能退出,這就剩下與朝鮮、日本交鋒。
而國際勢力上來說,俄國可是大國,俄皇尼古拉二世前些年提議弄的海牙體系,有點像聯合國。但是這控制力在歐洲地區算是崩壞了,但在亞洲還算適用,一個小的地區爭端,清廷如果還有著變換身份的俄國支持,那么面對朝鮮加日本就能是輕松應對了,錫良心里思索著。
關東的形勢的確嚴峻,幾方勢力纏繞,單就一個間島問題已經有著10年的糾纏了,朝鮮人說是他們的,清廷說是我們的,再這樣的形式下,吳祿貞在徐世昌支持下主持編寫了《延吉邊務報告書》,里面還有著吳祿貞潛入朝鮮,從朝鮮人自己的文籍上尋找地圖,說明歷史根源。
但是,裝睡的人還真是很難叫醒。
“開山啊,有把握嗎?”錫良問道。
“大人,有把握,但是我們還應做出姿態。”
“繼續說!”錫良真覺得朱開山是個人才,做姿態,已經表明著朱開山已經有著一定的政治外交手腕。
“大人,俄國人調停是基礎,我們也得自己表明自己的態度,卑職認為,軍事實力是最能威懾的一種。卑職請求調曹錕北洋軍第三鎮坐鎮延邊府!”朱開山一拱手。
錫良捂著腦袋,面前這個武夫是真能給自己找事兒,曹錕的北洋軍自己能調動嗎?徐世昌走后,北洋軍第三鎮營門緊閉,每天操練聲不斷,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來,這就是為了之后聽袁世凱命令入關坐著準備,只是現在還缺少個契機。
袁世凱,即使如今是平民,隱居在河南,但這軍權可是沒落下。
“開山啊,北洋軍不能輕動,這樣,如今關東三省,你的保險隊也算是裝備精良,我命你抽調一鎮兵馬,進駐延邊府,你說的對,俄國人有意最好,但我們也要做足姿態,但是不能真打!”
“大人,卑職明白,不是真打,做做樣子,卑職不才,愿意為大人做這馬前卒。但是…”
“但是你得擴軍對吧?”錫良其實早就料到了,徐世昌走的也提過,朱開山的團練隊伍擴軍是團練一省之后肯定會發生的事情,只是他沒想到,為了這事兒,朱開山還搞了個收回間島主權的噱頭。這人的忠良還是奸詐,在他心里就得容后再議了。
“是的大人,我打算在延邊府布置1萬多人,我就不信朝鮮人還敢越境農墾。”
“1萬多人。”錫良念叨了一聲,似乎這個主意比俄國人調停更容易。想了想,還是心一橫,決定了下來,間島越往后托越不好解決。
看著朱開山出門,錫良也是立馬叫來了自己的幕僚。
問策與對答中,一眾人覺得朱開山即使有著上萬的人馬也不足為懼,怎么說都是清廷的力量,上面還有徐世昌控制著,他們覺得徐世昌這個水晶狐貍怎么也對朱家的勢力有著掌控力。
現在可怕的是俄國人對北滿,日本人對南滿的掌控力,于是在眾人的提議下,伺機引進美國人勢力,比如借貸美國人銀行錢在關東修筑鐵路的計劃,開始在錫良心中醞釀。
4月結束后,5月初的保險隊征兵也就轟轟烈烈的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