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食,有衣,有房的漢耀工人階級似乎迎來了一個人口大爆發的時代,走在傍晚的漢耀家屬院中,每每走過一個個獨門獨戶,都能聽到嬰孩的啼哭聲。
當然,這里紅磚房的條件好,一般都是一大家子人住,還有著不少大孩子,在家屬院的各個過道上奔跑。
譚貴兒背著手從家屬院泥濘的道路走過,偶爾還能看見他那莊戶人家磨煉的矯健身手,背著手在這道路上翻轉跳躍。大人總會顧忌些自己的衣物,但是小孩子不會,一隊小孩兒舉著風車迎著譚貴兒跑來,踩踏著雪水消融之后的泥濘,泥點子飛濺。
譚貴兒一把抓住為首小孩兒,一直手揪住頭頂的毛蓋兒,另一手就抓住小孩兒襠里的小雀雀,脅迫著小孩喊他伯伯。這是他表達親昵的一種方式…
“譚伯伯!”小孩兒朝著譚貴兒怯生生的喊了一聲,家屬院的小孩兒都很喜歡這個廠長伯伯,因為他的口袋里總是裝著吃不完的糖,但也很怕這個廠長伯伯,人送外號抓雀狂魔二代,但也是僅僅針對7、8歲以下的小孩兒。
“喬家小崽子,真好!”譚貴兒滿意的松開一上一下兩只手,從兜里抓出一把冰城市面上最便宜的糖,放在小孩兒手里,“去分了吧,你爹已經到活動室了?”這小孩兒正是喬洪國的大兒子,叫喬良飛,今年5歲了。
“爹爹和我是一起出門的,這會兒應該到了。”喬良飛說的很有條理,身后是三五個小孩兒,見狀,向著喬良飛伸出了手,顯然這種情況出現了很多次,很是熟練。
“去玩吧,看你這身上弄的泥點點,回家等著挨揍吧!”譚貴兒打發小孩兒跑去玩,看著這滿褲子、滿鞋的泥點子,提醒了這幫小孩兒一下,但看著小孩兒肆無忌憚的再次跑掉,笑著搖了搖頭,讓他們的娘親頭疼去吧…
今天是喬洪國在漢耀工會活動室組織開會的日子。這議題很重要,那就是漢耀旗下家屬院的小學已經開始建設了,同批的,其他6個片區的家屬院,也已經開始動工,這9月份,各個片區的小學那就得首先開起來。
喬洪國召集了所有漢耀旗下工廠廠長、劃分在6個片區內所有工廠的工會會長,來一起討論這個事情。
當譚貴兒進門的時候,發現好多人已經齊了,漢耀一系的位置在最前面,朱春山、楚可求、毛光廷、周家兄弟、聶士則這些人都是來了,可見這次會議的重要性。
譚貴兒和這些人寒暄著坐在了最前排,挨著朱春山坐。
又等了10分鐘,在最前面講臺的喬洪國終究是發話了:“我看人也差不多齊了,那咱就說說吧。”
漢耀6萬多銀元的廣廈基金已經全部鋪開,截止到今年9月,這次總計新增1200余戶在漢耀家屬院。如此,漢耀的工人能全部住進漢耀家屬院了,總計3200戶;而外面工人聯合會,規劃了6各片區,但漢耀也只是往里投了大約600戶的資金,而且每年會根據基金回收的情況,新增約600戶。
這已經是廣廈基金能做到的極限了,當然還有著規劃的地基,如果工人能一次湊夠36個銀元,也能請漢耀基金的人幫忙聯系建一模一樣的房子。
基金能貸款的數據是有點小,但也基本滿足朱傳文的預期,算是審批過了,也算是給了工人一點念想。簡單算一算,如果幫冰城兩萬工人一次性建新房,一次性就得投入72萬個銀元,是真有點多,朱傳文不是做慈善,只是在能力范圍能給工人點希望。
這年頭有希望,有火苗的地方可是不多…
所以只能以這種新增的方式,在照顧完漢耀自己的工人后,才是其他工廠的工人。
而且,今年這第一批的600戶,自然是給各個工廠的工會鐵桿準備的。
比如之前拉人入工會的某工廠李姓工人。
再者說,這次工人提薪之后,一幢房子也就六個月的工錢,工人完全負擔的起。
“這廣廈計劃的事兒,基本上已經定下章程了,以后逐年就這么推進,這次我去東家那里,東家又給我批了1萬銀元。”喬洪國看著這下面就要歡呼的其他工廠會長,手趕緊向下壓了一下。
“不是用來建房子,但這事兒,比建房子更加重要!”喬洪國的話再次勾起了工人代表們的興趣。
“我看冰城工人的孩子越來越多了,這學校的建設也得提上日程。”喬洪國說道。
這次的1萬個銀元的錢不止要在漢耀家屬院新建學校,還要直接在加上漢耀家屬院的7個居住片區,統一開始建設學校,名稱以各自的片區的名稱命名,比如漢耀家屬院的,就叫漢耀小學。
為的就是聚攏那些在家屬院里瘋跑的小孩兒,也是為未來漢耀從小孩兒開始培養人才。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是中國人不管何時都心里埋著的念想。
往前,讀書是為了做官,但現在,朱傳文首次在上提出了一個人才和人口素質的概念,是繼衛生普及之后的第二個宣傳目標。
衛生普及的作用很明顯,至少能看見,在漢耀家屬院都有著公共廁所和從松花江引過來的水管接著的水龍頭。
都是漢耀鐵器廠出品。
所以這喬洪國的話一出,底下頓時炸了鍋。
“好啊,朱會長又是做了一件大善事兒!”
“我這剛把13的弟弟送進官立中學堂,看來我那個7歲的弟弟也有學上了!”
“是啊,我也看了,朱會長說了往后的世事靠的還是活人,靠的還是年輕人!我覺得說的太對了!”
“誰知道這些吃奶學步的孩子里沒有治國安邦的棟梁之才呢?我也支持!”這句話刺激到了聶士則。
“但是這孩童的安全…”眾人還是有些憂慮。
見吵吵鬧鬧的講臺下,喬洪國雙手舉起壓了一下,眾人也是安靜了下來,待安靜了,喬洪國看向了朱春山。
“我說兩句,往后各個家屬院的小學門口是工人糾察隊巡邏的重點區域,孩子的安全我們工人糾察隊作保了!”朱春山接著剛才的一個聲音說道。
冰城里,這些年人口激增,可是不穩定,朱春山來這里也是給眾人吃個定心丸,讓這些人安心的回去宣貫。
漢耀的大頭頭都做保了,眾人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漢耀就是一面旗!
“我代表面粉廠所有員工,堅決支持這小學的工作,回頭我會將有5歲以上孩子的工人名單報上來,都會送去小學里!”譚貴兒也是接著表態。
面粉廠作為朱傳文旗下第一個廠子,自然得打個樣兒。對于面粉廠來說,這個工作可以說是最輕松的,工人都是年輕人,有,也是帶著親戚的孩子,回頭做做工作,這些孩子也就有學上了。
“我代表鐵器一廠全力支持!”周家兄弟也是跟著發了話,他倆雖然最近忙的焦頭爛額的,但是該表示支持的也不能落下,朱傳文對他們可是不差。
“我代表煉鋼廠和鐵器二廠也是全力支持!”楚可求緊跟其后。
在接下來就是毛光廷和喬洪國了,一個代表火藥廠,一個代表商行。
倒是在聶士則這里卡了殼…
因為那張長大的嘴巴還沒合上。
“老聶!”楚可求捅了捅身旁的老同僚。
“我代表鐵器三廠也是全力支持!”
漢耀一系的表態完了,接下來就是各個工廠工會的會長了。
這小學并不是免費的,而且價格還有些高昂,每個月1塊銀元,因為往后這些學生還會在學校內吃午飯。
老師的要求并不高,這些年在的發行下,和這濱江城一大批老秀才有著合作關系,這些都是喬洪國在弄,按照預估,每所學校得容納600名學生,僅僅漢耀家屬院,就打算直接新建漢耀1小和2小。
在眾人的表態下,這次的會議就這樣落下帷幕。
為什么朱傳文不參與,漢耀已經成了一個體系,事事還得這個當家人來抓豈不是顯得這幾年的培養完全沒用了?
“春山叔,到我家吃晚飯?”譚貴兒朝著自己的老領導說道。
“走!”朱春山晚上也沒事兒了,去譚貴兒家轉轉也是轉轉。
喬洪國和周家兄弟謝絕了邀請,他倆可是還有事情要忙。
至于另外三個人,則是另外有約…
待眾人一個個走出去,聶士則還處于震驚之中!。
“老聶,走了!瞎琢磨什么呢?”楚可求捅了一把聶士則,今天叫上毛光廷三人還打算給這新來的老同僚接接風。
楚可求家 老楚的媳婦早就接到了自家男人的通知。滿滿當當弄了一桌子的菜。
三個男人上桌先是說了說在漢陽的舊事兒,這氣氛馬上就上來了。
“老聶,你在漢陽,那可是管事大人手里的香餑餑,我和光廷可算是慘了,在這冰城才算是能一展所長…”楚可求好似抱怨,又有點炫耀。
“是啊,老聶,你在漢陽享福,在這冰城也享福,真是好命!來來來,你得自罰三杯。”毛光廷也是附和著說道。
“你倆啊,還真是!對了,老曲去美國了?”聶士則架不住兩人圍攻,依著倆人照做。
“走了,等老曲這次回來,可是了不得了,他說是盯上美國的煉鋼生產線,又有著東家的鼎力支持,嘖嘖…”楚可求有些期待的說道,他倒是希望這次老曲全勝而歸,現在鋼材的質量還是有點低,很多精密的零件都是委托商行在滬上和香港的渠道來購買的,漢耀商行可是在滬上、廣州、香港悄悄摸摸的成立了辦事處。
“對了,這東家怎么不計成本的幫助工人,還建學校?”聶士則有些納悶的說道,這可不像的一般商人的做派,這件事兒要不要和徐世昌說呢?他心里琢磨著。
“什么叫不計成本,這是在給自己的工廠培養技術人員呢!”毛光廷倒是把這事兒看的門清兒。
“怎么講?”聶士則不著痕跡的問道。
有著曲正乾在之前打樣,楚可求和毛光廷也是行動了起來。
曲正乾不是在朱家的那群小老虎里找了幾個未來學冶金的苗子嗎?未來幾人前往美國或者其他國家留學的錢可是由煉鋼廠出錢的,這就屬于定向培養了,順帶著,可是連工作都給解決了。
楚可求、毛光廷一聽有這好事兒,立馬也是行動起來,反正有著朱傳文的默許,這人才和工廠機械升級一樣,同樣是屬于工廠成本,他們也是指望往后這有著留洋的人才來幫助他們。
在兩人的講解下,聶士則這才明白,這朱家,富一代已經是已經實現了,這一幅流芳百世的樣子,可是有點了不得啊…
“東家,是個能人啊!”聶士則不由的感慨一聲。
原本還把朱傳文比作胡雪巖一流,現在看來,這年紀輕輕的東家早就有著張之洞一般的高瞻遠矚,還真是期待這種人入仕啊!
隨即,壓下了朝著徐世昌上報的想法,估摸著自己也去“認購”幾個苗子,他可是聽說過洋人學校有著機械制造的專業。
“老楚,我也想去女中,晚上當教習。”聶士則,搓著手給楚可求敬了杯酒,迫不及待的說道。
“你這老小子,永遠改不了這總喜歡把好的往自己飯碗里刨的做派。”楚可求說道,這模樣和當初白票自己去給他修機器的時候是一模一樣。
“你自己和譚校長說去吧,這事兒是他管的,譚校長是東家的夫人,去了別失禮。”楚可求笑著喝下這杯酒,給聶士則指了條明路。老聶雖然吃相難看,但也是有著幾把刷子的。
眼前頭的事兒定了,兩人聊起了各自的廠子。
兩人這次算是把周家兄弟那點人掏空了,楚可求從自己管著的100多人中分了一半給了聶士則,剩下的各自又從周家兄弟那里要了100來人,組建了各自的新廠,在槍械制造機器還沒到位的時候,一大半人幫著楚可求弄10臺蒸汽機的訂單,還有一小半人由聶士則組織,開始了小規模莫辛納甘步槍的仿制工作。
周家兄弟最近為什么一副腳不沾地的模樣,也是這兩人害的,一邊在忙著新人的培訓,一邊還得趕制朱家糧鋪訂購的粉條機,心里可算是把楚、聶兩人罵死了。
但朱傳文也和他倆談過了,這可能往后就是常態,要做好工人的輸送。所以兄弟倆琢磨著這次多招些人,做好工人的儲備,可不能再像這次一樣手忙腳亂了。
“老楚、老聶,你倆這次可得好好的感謝一下周家兄弟,怎么著,回頭也得請人家兄弟倆吃頓酒,我看那兄弟倆這段時間可是忙壞了。”毛光廷聽著兩人的討論,也是順帶著給兩人支著招。
這不就是說,三個諸葛亮頂一個臭皮匠,總有出著招的,來維護著這同是漢耀一系的情分。
“對對對,光廷說的對,來來來,咱倆敬光廷一個。”楚可求這就立馬找了個由頭,這事兒還真是他疏忽了。
另一邊,譚貴兒家。
朱春山的到來可是讓譚家老小忙活了起來。
譚貴兒回家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把他那個滿滿當當都是糖的口袋放在門口的一個小腿高的小缸里。
“譚貴兒,還發糖呢?”朱春山問道,他是知道譚貴兒的,自打當了廠長,這27歲的年輕人愣是活成了50多歲譚家老頭兒的樣子的,父子倆一個愛好,發糖!
“爹說了,譚家這次是活成人上人了,但是也得給底下人一點兒甜頭。”譚貴兒對朱春山也是毫無保留。
“老哥兒倒是通透…”朱春山呢喃了一聲,譚貴兒父親的心思他哪里不清楚,按照莊戶人家的說法,譚貴兒在冰城根子淺…但是,也不再多想想,現在鮮兒可是懷著朱傳文的孩子呢,這根子是別人能撼動的?“對了,老哥兒呢?”這問的是譚貴兒的父親。
“在外面溜達呢,等等吃飯了就回來。”譚貴兒說道,拿著掌柜的薪水,這一家的吃喝那就完全不用愁了,老譚在家屬院發糖可比小譚勤快多了。人稱抓雀狂魔一代。
“對了,大哥不是送了一幢洋房給你們嗎?不搬過去?”朱春山又問道。朱開山做事兒自然是公允的,在送自己老兄弟洋房的時候,也送了一幢給自己親家,這是過年之后的事兒了。
“嗯嗯嗯,偶爾過去住兩天,但是那房子,爹和娘住不慣,還是喜歡在家屬院住著。”
其實哪里是住不慣,朱家住在瓷房子里,主事人就當個房子住,白天都有著自己的事情,但是譚老漢過去,每天連個遛彎兒的地方都沒,天天去瓷房子,這鮮兒還有著工作呢,也不合適,還是在家屬院住著痛快。每天看見那些院子里跑的小崽子也是高興。老漢家抓雀兒的樂趣誰能懂呢?
“倒也是!”
“咯咯咯…”
朱春山聽見緊忙去了譚家廚房,攔住殺雞的譚貴兒母親,吃了頓家常飯后也在家屬院轉了一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