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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一十九章 皆為執念

  渡水口內的某一處樓閣內,一處包廂半掩著門,里面也并無什么過分的吵鬧聲,安靜得很。

  過了一會兒,一個圓滾滾的胖子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推開虛掩著的門,看著那個坐在主位閉目養神的年輕人。

  “大哥,傳言都已經散播出去了。”

  “這一次,只要你能勝,絕對距離親傳弟子的位置又進一步。”

  頓了頓,胖子似乎猶豫了一下,囁嚅著嘴唇想說未說。

  莫凡微微睜開眼睛,看了一眼他,淡淡開口道:

  “有話就或,不用支支吾吾的。”

  得到了莫凡的允許,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繼而便是悄悄湊到了莫凡的身邊,在他的耳邊耳語了幾句。

  說話之間,沒想到莫凡的眸子猛然綻放出了一道光芒,繼而呼吸有些急促的看著胖子:

  “此話當真?”

  “無華闕的人真的是那么說的?”

  說話之間,似乎又覺得自己的言語有一點過于激動,閉上了嘴巴,臉色滿是糾結。

  “算了,此事不要再提了。”

  “我莫凡再怎么說也不會背叛宗門的,宗門待我不薄,只是我沒有嶄露出相應的實力罷了。”

  莫凡努力的維持著自己的形象,縱使他一度覺得,面前的胖子挺不中用的。

  胖子訕訕地點了點頭,只是嘴角卻是微不可察地瞥了一下。

  在余光中,他分明看到了莫凡眸子中的野心渴望,以及那份心動。

  “莫凡大哥,沒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說完,便是如同皮球一般,圓滾滾的走出了房間,并帶上了門。

  房間內,便只剩下了莫凡一人。

  他靜靜地看著面前的那一杯晃蕩的茶水,碧綠色的茶水蕩漾著他深邃而又復雜的瞳孔。

  在素來以民風彪悍的傭兵城市黑石城,修煉算不得什么大事,青壯男人大多都有點修為在身,一些年紀稍微大的,并未受過宗門指點,甚至修為能達到金丹境界,戰斗力著實不弱。

  而莫凡便是出生在黑石城市井的年輕人,因為自己身體的緣故,家里人并不待見他,自己也坐實了廢物一稱。

  盡管被家族所拋棄,莫凡早些年的時候還是能跟著一位老師傅學習一些手法,修為跟不上去,那就去磨練身體素質。

  但是后來,莫凡逐漸地發現自己的那個老師傅在教自己的時候,總是藏著掖著,并且在自己小成之后,似乎在暗中聯系著什么,想要將自己賣給傭兵團成為一個雜役而。

  在察覺到了那老頭子對自己的圖謀不軌之后,在一個夜晚,莫凡趁老頭子不備,一劍將他捅了一個透心涼,而后攜帶著老頭子的細軟從黑石城逃遁了出來。

  一路上的風雨之中,莫凡見識到了太多太多人情冷暖,也見到了太多太多那些所謂的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他們可以騎在馬上,甚至不看你一眼,鞭子就已經朝你掄了過來。

  理由更是荒唐的可笑,是你身上的味道熏到了他。

  莫凡就如同過街老鼠一般,在雪州的地界流竄著,這種顛沛流離的日子持續了兩年,直到莫凡遇見了一名女子。

  她的長相在他看來算是平凡的,很平凡,至少在大眾的眼光中,談不上美人一詞。

  但是莫凡就是覺得她笑的很好看,她的牙齒很美,微彎的唇角的弧度很美,遞給自己熱騰騰饅頭的時候,很美。

  就在那個時候,莫凡原以為自己已經遇到了足以讓自己與之就這么過完一生的女孩兒。

  可有的時候,現實偏偏就很老套,老套的讓人不忍心看一眼,那女孩兒就這么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自己甚至都不能撿回她的尸骨,為她好好的安葬。

  莫凡笑了,無論是那個明面上的天下第一宗道宗也好,亦或者是那個所謂的佛門,都在講究說什么眾生平等,苦口婆心地勸人向善,可是在莫凡看來,這一切都是放屁。

  憑什么你們這些公子小姐可以生來富貴?

  憑什么自己就只能成為一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平等?平等個屁!

  尤其是埋藏著他心中最后的善良的女子死了之后,莫凡便在心底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成為人上人,自己要不惜一切代價的向上爬,自己要成為那個可以隨意朝著路人揮鞭子的大人物!

  在當傭兵的那一段時間來,他殺過人,殺的是那個出身高貴的世家子弟。

  其實原本可以不殺他的,只是莫凡實在是看不下去這個高高在上,即便是被自己綁了起來,依舊是滿嘴惡臭,叫囂著讓自己家族的人將自己燒成飛灰的男子。

  其實這都是莫凡為自己的所謂所找的寄托,緩解一下自己內心的愧疚罷了。

  因為他看不慣這些生來便是高人一等的家伙,憑什么我辛苦苦努力許久才能到手的東西,到了你這兒便不費吹灰之力,同樣是人,為何差距如此之大?

  都該死!

  時至今日,他還記得那名年輕男人的眼神,恐懼,不甘,憤恨,每逢想起,都要讓他興奮許久。

  這些埋藏在心底的,不堪回首的往事就這么刻在了莫凡的心中,逐漸的生了根,浸透了那一顆本就不鮮紅的心。

  或許是自己的命不該絕,也或許是老天可憐自己,再一次意外之中,莫凡就這么踏入了那座銅鑄的大殿,殿中是永無止境的寒冷與漆黑,隱隱能夠聽得見有人的聲音在哀嚎,腳下是森然的白骨,眼前則是一個怪物。

  亦或者說不是怪物,是被一只白骨釘在了墻壁之上的人。

  身體被腐蝕殆盡,只剩下一副孤零零的骨架,不知經歷了多少次戰斗,表面坑坑洼洼,盡是刀劍劈砍與灼燒留下的痕跡。

  黑暗中,那個人胸前閃爍著熾熱的光,是在這片黑暗之中唯一的救贖。

  “前輩,小子誤入此地打擾了您的安息,恕罪恕罪。”

  莫凡跪了下來,心中滿是激動,這就是所謂的機緣嗎?

  可是垂首了不知多久,也沒有等到耳畔應有的所謂傳承的聲音。

  莫凡猛地站了起來,瞳孔中充斥著血絲,沖著那一具干尸歇斯底里的吼了起來:

  “就連你這具干尸,也不屑于看我一眼嗎?”

  他憤怒地走上前,不惜一切代價,挖出了那一塊兒黑暗之中救贖的骨。

  他扒開了自己的胸膛,將那一塊兒骨就這么貼了進去,撕裂的痛苦讓他整個人昏死了過去。

  無盡的黑暗之中,仿若是陷入了永恒。

  直到,蒼穹之上的一縷殘霞褪去了顏色,薄光中,莫凡睜開了眼睛,默默地感受著體內從未曾有過的,如此鮮活的肌肉,力量。

  他默默地走進了無盡的黑暗中,望著那已經化為齏粉的‘前輩’,聲音沙啞著平淡道:

  “謝謝你的骨。”

  轉身,朝著黑暗中走去。

  渡水口的人群熙熙攘攘的,在那萬眾矚目的演武臺上,主角依舊是未曾到場。

  角落處,一名銀發女子雙臂攬膝,默默地坐在那兒。

  她修長的小手緊緊地捏著裙擺的兩端,因為用力而逐漸地發白,那雙櫻紅的唇輕輕顫抖著,臉頰上的情緒沒有從唇角之中流露出來,卻還是在那雙宛若琉璃的銀色瞳孔中顯出了一片水光瀲滟。

  萬千情愫逐漸地濺起了一片迷離的光,美的令人無法直視。

  墨離抬起頭注視著蒼穹,思緒盤旋升空,就像是回到了昨晚。

  執念就好像是藏在心中的一頭猛獸,它的周身纏繞著生銹荊棘,靜靜地匍匐著,但僅僅只是那一瞬間掙脫枷鎖,霎那間便已經是變了模樣。

  狂風驟起之中,她的嬌軀輕輕地顫抖著。

  隨著一滴淚的落下,她立刻以手擦拭,極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

  要原諒嗎?

  可這不是一直以來支撐著她心中執念的動力嗎?

  她累了。

  就好像是一只傲氣的白貓,身上涂抹妝彩,極力的偽裝成食人的斑斕老虎一般,可是這一切終究是假的,只需要摸一摸白貓的頭,就又溫順的翻起了身子,漏出了雪白的肚子。

  不遠處,人流轟地一聲爆發出了響聲。

  墨離的目光放眼望去,看到了演武臺之上站著的男子,環繞著雙臂,閉著眸子等待著自己的到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手扶著腰,輕輕地爬起了身子,擦去略有些紅腫的眼角,再次恢復了不茍言笑的冰冷模樣,身子傲挺。

  不在蘇北的面前,她是墨離。

  那個高傲的墨離。

  清風浮動,暴雨之后的渡水口沒了那份燥熱,終于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墨離一步一步的走上了演武臺,目光平靜,就好像參加一件極為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你終于來了!”

  “墨離師姐。”

  莫凡的眸子一瞇,就這么望著面前的女子。

  他的心中從未這般激動過,就在今日,只要自己戰勝了她,只要自己能勝過她,自己就可以像宗門乃至二十一州證明,我莫凡是一個值得培養的天才,是一個未來注定站在二十一州巔峰之人!

  墨離走在演武臺上,紅唇月衫冰冷清艷,氣質恍若臘月冰雪,她的眉頭淡淡地蹙著,望著面前的男子。

  她極為厭惡這種眼神,這種不惜一切代價,向上爬的眼神。

  只是在一剎那間,墨離又陷入了茫然。

  自己何嘗不是同他一樣,陷入了某種執念?

  如果他的執念是向上爬,那自己呢?

  自己算了結了那份執念嗎?

  她想起了昨日的暴雨中,他被她壓在身下的場景。

  “就連站在了演武臺之上,你還是不屑于看我一眼嗎?”

  “墨離!!”

  莫凡的眸子之中閃著血絲,看著面前這個對自己不屑一顧的女人,終于是忍不住了,繼而胸膛間的光芒大盛,一道痕跡緩緩地浮現了出來。

  涌入了莫凡手中的那柄長劍之上。

  “去!”

  只聽莫凡大吼了一聲,在其身上猛地涌現出一只古樸痕跡,在這一剎那間,戰意沖霄!

  下一刻,莫凡便距離墨離只有幾步之遙,欺身而近,帶起了無數殘影將墨離籠罩其中,那古樸痕跡幻化出了數柄長劍,威力無窮,紛紛向墨離襲來,幾乎是每一個動作都直接奔向墨離的要害。

  “這莫凡僅僅只有金丹中期,沒有想到實力如此恐怖!!”

  圍觀眾人看著這一劍,只覺得無處遁形!

  “這一擊恐怕是得有金丹后期的實力了吧。”

  “這莫凡實力確實不俗啊!”

  “有這實力難怪敢挑戰親傳弟子。”

  不遠處,一名面具人看著演武臺之上的兩人,帶至看到莫凡胸前綻放著的光澤時,眸子明顯一亮,下一刻便是匆匆消失在了原地。

  墨離淡然的望著面前的莫凡,下意識地抬起頭,朝著不遠處的樓閣看去。

  空落落的,自己心中莫名所期待的那道人影并未出現在那兒。

  轉過頭來,解下了腰間的長劍,手掌下滑至劍鍔三寸處,大拇指抵住劍鍔,輕輕一推,劍已出鞘。

  一道細長卻又無比璀璨的白色劍光出現在了墨離身前,下一瞬,劍氣凜然綻放。

  閉鞘鎖意,出鞘無聲。

  劍氣在地面上切割出一條筆直細線,劍鋒斜指莫凡,迎面狂奔。

  劍二,只若初見。

  鏗鏘——

  圍觀的弟子眼前一亮,什么也看不見,再次睜開眼睛時,便見得莫凡猛地后退至離墨離幾十步之外。

  莫凡冷冷地望著墨離的那一劍,這一劍并非是自己接不住,而是源于功法之上的巨大差距。

  墨離修煉的為劍宗至寶劍典,而自己的則是藏劍閣小千劍法,雖說品質不低,但相較于劍典而言,差距屬實不小。

  “所以,這才是我所厭惡的啊。”

  莫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胸前的那塊兒圣骨瞬間綻放著光芒。

  自己有圣骨,哪怕是功法上的差距巨大,自己依舊是同階無敵!

  一氣游百骸,隨著胸前的圣骨越來越耀眼,莫凡體內的靈氣流轉不息,一口氣息綿綿不絕,三十步的距離轉瞬即至。

  莫凡來到了墨離的面前,一劍劈下。

  這一劍沒有任何玄妙,但夾雜著圣骨之中的恐怖威壓,殺意凜然。

  墨離抬手舉劍格擋,伴隨著一道金石聲音,莫凡的雙腳生根,一動不動,墨離整個人卻是猛地向后倒滑了出去。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莫凡大笑著,手中的大劍再次瘋狂地朝著墨離揮去,只是表情卻是笑得無比猙獰:

  “墨離師姐,你知道嗎?”

  “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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