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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一十七章 往事如潮

  月衫染蒼碧,青露洗石階。

  一顆顆櫻花樹在風中綻放著香氣,墨離踩著繡鞋,一只小手捏著裙擺,邁出了房間。

  舉頭一輪紅日,冉冉的掛在不劍峰的半山腰上,映得人晃眼。

  墨離手中拿著一把修剪花枝樹木的大剪刀,朝著那一株株櫻花樹走去,突然之間便是停下了腳步,在那一片滿目的櫻花之中,她好似看到了一個紫衫的身影。

  是九師叔?

  那道紫衫身影眸子中滿是復雜之色的看著著一顆顆櫻花樹,嘴巴嘟囔著:

  “明明都答應過我了。”

  “可是不劍峰上卻沒有一顆是桃樹。”

  “騙子”

  好似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后,紫衫身影轉身便消失不見。

  墨離的眉頭輕輕地蹙了一下,略帶著疑問的看著滿目的雪白,不劍峰從來都只有櫻花啊,哪來的桃樹?

  不過卻也沒有去多想,為了完成師尊的懲罰,拿起剪刀便是對著樹枝胡亂裁剪,不少枝干花朵便是零落在了她的手中,卻也全然不顧。

  準確的來說,是將自己手中所修剪的花草當作蘇北來剪,心中更是對他嘟囔了幾百遍。

  雖然這只是他的一個象征性的懲罰,但是對于自己來說,寧愿挨他的板子,也不愿意在這里做這等在墨家只有家丁才做的下人干的活。

  咔哧咔哧——

  聲音在山腰上響的清脆。

  這個時候李子君悄悄地走了過來,坐在亭子上,眸子中剪著秋水,漏在亭子外的襦裙一角在微風之中輕輕蕩著,一只手抱著一只大白貓,另一只手拖著一邊的臉頰,笑咯咯道:

  “師姐,你這樣子把咱們不劍峰的花草都修剪壞掉啦。”

  懷中的大白貓好像是通人性一般,也是配合著點了點頭,沖著墨離扭了一下屁股。

  墨離咬了咬唇,被李子君這么一說面子上好似有一點掛不住,直起身子,一手扶著腰,撇了李子君一眼,淡淡道:

  “師姐就喜歡這么剪,怎么?”

  “師妹要是看不順眼的話,自己來剪,師尊只是讓我修剪,又沒有讓我剪的好看。”

  李子君眨了眨眸子,捏了捏懷中白貓的胖臉,睫毛剪著,靠在亭柱上,晃蕩著雙腿:

  “可是師尊吩咐過了,一定要讓師妹來這兒監督師姐。”

  “如果師姐不能將這一片櫻花樹修剪成師妹滿意的樣子,就要一直在這里剪。”

  “師姐不是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嗎?在這兒無端浪費時間多不好?”

  墨離冷哼了一聲,就好像沒有聽見一般,轉過身嘟囔著:

  “我又沒有求著他大老遠的跑過來替我說話。”

  “他倒是自己上桿子來做好人。”

  只是手中的動作卻是認真了許多,仔仔細細地觀察著面前的樹杈。

  七零八落的花叢逐漸地在她的手中修剪得耀眼。

  不知不覺中便已經是晌午了,迷迷糊糊中已經枕在大白貓身上的李子君不知道什么時候昏睡了過去,再次睜開眼睛時,面前的景色早已經煥然一新,樹叢林立,明明還只是原來的那些,卻給人一種震撼的感覺。

  若是一定要形容的話,就好似剪掉了多余的庸贅,而遺留下來的是可以傳世的經典。

  看見李子君醒了,墨離的臉頰上不由得多出了幾分自得,小臉紅撲撲的將手中的剪刀放了下來,叉著腰,一臉的驕傲:

  “師妹,看看師姐的杰作!”

  “怎么樣?”

  對于自己的所作,在此刻簡直就是自信心爆棚,不光修煉是一個天才,就連修剪枝杈都做得這般完美。

  李子君拍著手,一臉的笑意盎然:

  “不愧是師姐。”

  “好漂亮!”

  “只是,師姐為什么要在這么美的地方,寫下師尊是混蛋”

  墨離轉過頭,也是看著那被修剪得好似某人豬頭模樣的一叢樹,也是撲嗤的一聲笑了出聲來:

  “管他呢。”

  “就憑師姐的手藝,若是園丁有品級,少說也是一個一品。”

  不劍峰的櫻花散發著獨屬于他的清香。

  李子君雙手合十,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那師姐就去打掃房間吧!”

  “嗯,大師姐在那里等著師姐過去呢。”

  這一句話瞬間便是將墨離重新拉回到了現實,渾身一僵,整個人有些垂頭喪氣起來,繼而便是恨恨的剁了跺腳,朝著不劍峰唯一的那座院落走去。

  山泉流淌著,來到了那座小屋子前。

  蕭若情正環抱著雙膝愣愣的望著眼前的幾顆梧桐樹發呆,眸子中似乎有著幾點淚光閃現,只是聽到了腳步聲,看到墨離的身影,便立刻裝作沒事人一般:

  “師妹你來啦?”

  墨離看了她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不會安慰人,但不止一次就這么看著大師姐一人在這兒獨自傷悲:

  “師姐,人死不能復生,你還有我們。”

  “你還有師尊,我們都是你的家。”

  不同于自己同李子君,似乎蕭若情在這世間,除了師尊之外,就再無任何親人了。

  蕭若情卻是笑盈盈地拍了拍墨離的肩膀,咳嗽了一下,心中一暖,擺出笑容:

  “是啊,還有師尊。”

  “師尊是這個世界上師姐唯一的親人了。”

  兩人徜徉在一種難以言喻的追憶之中,就在這時,突然蕭若情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后退了一步,輕咳了一聲:

  “好啊,墨離,不想干活在這里同師姐拉關系是吧。”

  “今天這院落做師姐的可一下都不會碰,你給我仔仔細細的打掃干凈!”

  “師尊可是囑咐過了,以后房間都歸你管。”

  墨離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深吸了一口氣,才從牙齒的縫隙之中吐出了一個字:

  “好!”

  明明別的山峰都可以有雜役弟子幫忙做這些瑣碎的事,但不知道為什么,師尊從來都不讓那些雜役弟子幫忙,也明令禁止不劍峰不允許去命令雜役弟子。

  看著墨離在院落內忙忙碌碌的身影,蕭若情的臉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似乎這樣的生活也很不錯?

  ——若是能一直這樣持續下去就好了。

  “吶,二師妹,你知道嗎?”

  墨離正在擦拭著窗臺,頭也不回的開口道:

  “什么?”

  蕭若情樂了一下,繼而便是雙手對著面前的幾顆大梧桐樹比劃了一下,臉色古怪的笑道:

  “師尊總是說,想要在這兒蓋一個豬圈。”

  “他想要養豬。”

  墨離的手瞬間便是僵住了,繼而整個身體都跟著顫抖了起來,哈哈大笑著:

  “養豬?”

  “就師尊的那個摳門的樣子,若真的養豬了,師姐一把火給他燒了會怎么樣?”

  蕭若情也跟著笑,繼而轉過身看著她,兩人的眼睛對視著:

  “怕是要將我吊起來打吧。”

  “這個愛財如命的師尊。”

  梧桐樹的不遠處,不劍峰歷代峰主的石碑藏在樹葉陰影之中,聽著樹的枝杈輕輕搖曳,在地上,在石碑面上留下幾縷斑駁。

  不知道過了多久,墨離終于將房間打掃了干凈,渾身累的生疼,便是躺在了地上,連臉頰上的汗都不想去擦,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就在這時,那曲廊的另一頭,緩緩走來個人,這人亦著一身白衫,左肩繪著一束白海棠,搖行在陽光之中。

  俊美的臉頰上眉眼好似星芒,在其右肩淺淺露著劍柄。

  從遠而觀,那劍柄色呈純黑,劍扣縷金,婉轉爬扶而入劍鋒。

  他雖然走得緩搖,可每一步,似乎都踩在某個節點上。

  “師尊!你回來了?”

  蕭若情瞬間蹦的老高,而后便是朝著蘇北的方向撲了過去,蘇北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伸出手指頭點了點她的額頭:

  “你就不能穩重一點?成熟一點?”

  蕭若情攬著蘇北的脖子,笑嘻嘻的開口道:

  “下輩子,下輩子徒兒一定穩重給師尊看!”

  “這輩子就這樣啦!”

  蘇北無奈地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嘆了一口氣:

  “你啊,你啊。”

  而后便是走到了躺在地上不用正眼看自己的墨離,咳嗽了一聲:

  “徒兒,感覺怎么樣?”

  墨離別過腦袋,也沒有回答蘇北的話,用鼻息不滿的哼了一聲。

  蘇北蹲下身子,就這么蹲在她的身邊,望著好像曬在太陽下,整個一條銀色咸魚一般墨離:

  “小離,你今天還沒有做飯呢。”

  墨離的身體顫了一下,而后爬起身,眉兒蹙的可高,一臉的埋怨道:

  “我今天連休息都沒有休息呢!”

  “我也不會做飯!”

  蘇北板起了臉,伸出手指頭在她的額頭上彈了一個腦瓜蹦:

  “這是對你的懲罰,你還在這里不服氣了?”

  “趕緊去,為師要吃醬牛肉,你子君師妹要吃的清淡一點,給她煮點粥吧,你蕭師姐什么都能吃,去做吧”

  蕭若情連忙叉腰不滿道:

  “我也不是什么都能吃,我不吃蒜的。”

  墨離一臉黑線的看著面前的兩人,搖搖晃晃的起身,朝著自己剛剛收拾過的廚房走了過去。

  院落外的那一顆大梧桐樹下,蘇北同除了墨離之外的兩個徒兒坐在了一起。

  “師尊師尊,你前幾日去倒懸天干嘛去了?”

  “倒懸天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去啊,是不是里面天材地寶滿天飛?”

  蘇北一臉無奈地看著她們,開口道:

  “怎么可能滿天飛?”

  “你當那些天材地寶那么好得到?”

  蕭若情‘哦’了一聲,這時李子君看著蘇北身后的長劍,眸子亮晶晶的問道:

  “師尊,你身后的那把劍是你在倒懸天得到的嗎?”

  蘇北將那把劍柄之上寫著‘荒’的黑色長劍放在了石桌上,笑道:

  “是啊,據說這是一把能開啟藏天宮的鑰匙。”

  “不過為師還沒有去藏天宮呢,等為師在修煉一段時間,修為有半步合道的時候在去吧。”

  兩人同時被吸引了過去,一臉疑惑道:

  “藏天宮是什么?”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不遠處的廚房里,一股濃重地黑煙沖天而起,繼而便是聽到了某個女人劇烈的咳嗽聲音。

  三人面面相覷,一臉古怪地看著廚房的方向。

  過了沒有多大一會兒,一個灰頭土臉的女人走了出來,那張精致的臉龐被黑灰沾滿,渾身上下污跡斑斑,顯得格外的狼狽。

  墨離有些垂頭喪氣的將手中的飯菜放在了桌面上,指著一個個奇形怪狀,宛若焦炭一般的飯菜,介紹道:

  “這是師尊的醬牛肉,這是烤兔子肉,這是雞蛋炒木須,這是”

  蕭若情同李子君咽了咽口水,看著眼前的黑暗料理。

  不由得有些心虛,這真的是人能吃的下去的東西嗎?

  蕭若情顫抖著手,試著夾了一塊雞蛋放在了嘴中,臉上的表情瞬間變的五光十色,精彩絕倫。

  那種味道穿過自己的味蕾,毫不客氣地挑戰著人類能忍受的最難吃的極限,讓蕭若情不禁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正在經歷人生的百般苦楚。

  “你,你想要毒死我!”

  蕭若情毫不客氣的將口中的雞蛋吐了出來,一臉埋怨的看著墨離。

  李子君悄悄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處。

  還好自己沒有去吃這看著就難吃的要死的飯菜。

  墨離只覺得自己辛辛苦苦的飯菜沒有被尊重對待,一臉不服氣的叉著腰,為自己辯解道:

  “我都說了,從來都沒有做過飯!”

  “我做了你們又不吃。”

  一直沒有怎么說話的蘇北,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示意墨離坐下,而后開口道:

  “好了,別吵了。”

  “吃飯吧。”

  而后便是伸出筷子夾了一口那被蕭若情稱之為毒藥的菜,放進了嘴中,咽下。

  墨離愣愣的看著吃得不亦樂乎的蘇北,也是下意識地夾起了一塊菜。

  入口的一瞬間,表情瞬間便是扭曲了一下,而后強忍著想要吐的感覺,有些內疚道: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會這么難吃。”

  “師尊,你也不要吃了。”

  “徒兒連這種小事都沒有做好。”

  高傲如她,這一次卻生不起一絲自得的念頭。

  蘇北平靜地看著她,而后笑了笑,將面前的食物吃得很干凈,溫柔的開口道:

  “可為師覺得還不錯啊。”

  “小離做的飯,很對為師胃口。”

  墨離張了張嘴,低下了頭。

  心情一時有些復雜難言,甚至蓋過了口中的滋味。

  廂房內。

  蘇北聽著懷中蕭若情的描述,繼而腦海之中的記憶便是如同潮水一般涌了出來。

  一點一點妖異而溫柔,像是有著能令人陷入夢境的力量。

  聲音陡然變大了,仿佛是有人在貼著耳朵說話。

  “師尊,師尊,你怎么了?”

  蘇北緩過神來,看著蕭若情正在一臉焦急地看著自己,連忙是笑道:

  “為師沒事。”

  “只是想到了好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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