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單無闕的話語落下,所有人的目光皆是朝著單無瀾的方向看了過去,單無瀾的身體瞬間便是僵在了那里。
或許是因為兩人靠的過于近,從眾人的角度看過去也看不到什么異常,更何況所有人依舊沉浸在緊張的氛圍之中,只是聞人平心的黛眉卻是輕輕地蹙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在兩人之間來回掃動著。
單無闕眨著眸子,走上前,輕輕地摸了一下單無瀾的臉頰。
有些微熱,這與她平時的冰涼柔軟并不相同。
“妹妹,你一定是受傷了!”
說著便是從儲物戒指中拿出一粒氣血丹往她的嘴巴中塞,一邊還嘟嘟囔囔著:
“多大個人了,受傷了也不說,只知道自己一個人硬撐著”
“你怎么也不動一下,師兄你讓開一點,妹妹身體不舒服。”
蘇北訕訕地笑著,手僵直在單無瀾的身后,想要醞釀著什么,將眾人的注意力轉移過去,就這個時候,登仙臺之上便是傳來了一聲:
“佛門對天機宗!!”
趁著所有人的目光朝著登仙臺看去的時候,蘇北借著這個空檔,將手從薄紗輕衫中收了回來,裝出一副疑惑的表情,一本正經道:
“這個所謂的天機宗,可真的是了不得啊!”
“上次我掉了十兩銀子找他們算卦都給算出來了,就藏在大師姐的枕頭底下。”
眼看著眾人的目光皆是一臉古怪地朝著聞人平心看去,蘇北不由得大為舒暢。
聞人平心:
初賽終于是結束了,在所用修士的議論聲中,一個個皆是朝著各自的駐地飛了回去。
單無瀾的眸子撇了蘇北一眼,眼眸連一絲羞澀都沒有,面無表情的樣子,或許是在用這個態度來埋怨剛才蘇北在自己身上的所作所為?
蘇北自覺有些理虧,尷尬地笑了一下,只是手上傳來的那略有些冰涼柔軟的觸感并似乎沒有消失。
單無闕卻是一路上攬著單無瀾的肩膀,盡管那個冰冰涼的女人一直在強調著自己身體安然無恙,可是單無闕卻還是不信,一副倔強的模樣,并沒有松開攬著她的小手。
回到了劍宗駐地,自己的小院落,蘇北靠在床榻之上,雙臂伸在腦后,眸子望著夜幕。
決賽并不像初賽那般急切,一日也只是戰一場,僅僅只是第一輪便是要在圣地戰上五天,這大概也是考慮到修士連續作戰身體并不能及時恢復吧。
就在這個時候,敲門聲響了起來,蘇北也知道進來的是誰,翻了個身子悠悠道:
“進。”
咯吱——
推門聲響起,一頭銀發在月光之下影影綽綽。
即便是在一襲白色并不透的寬松睡裙之下,亦能感覺到她玲瓏有致的曲線,望著她絕美的容顏。
墨離走上前,望著蘇北低頭道:
“師尊早些安歇。”
蘇北嗯了一聲,卻是發現她并沒有起身朝著門外走去,而是依舊站在原地,似乎想要說些什么。
疑惑地問道:
“怎么了?還有何事?”
墨離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開口道:
“師尊,徒兒修煉這大荒經之時,似乎總是覺得有些晦澀難懂的地方。”
抬起頭看向他,似乎是希望他能指點一下自己。
蘇北有些尷尬地看著墨離,這以她之前那種別扭的性格是不可能說出的話,能請教自己本應該是一件普天同慶的事,只是 “俗話說的好,一口不能吃個胖子!”
“劍典便已經是極為深奧的絕學了,你沒事還鉆研什么大荒經?”
“你身負劍心劍骨劍體,好好修煉劍典才是當務之重!”
咳嗽了一聲,蘇北一臉高深莫測開口道。
墨離并沒有說什么,淡淡的點了點頭,轉身便是要離去。
“為師很高興”
身后傳來了蘇北平淡地聲音,墨離的腳步略微停頓了一下,而后朝著門外走去。
依舊是清冷的樣子。
蘇北就這么看著墨離離去的身影,隨意地打量著她的那一頭銀發,從后面的角度看過去,月色下似乎閃爍著鎏金凰羽的光澤。
心頭瞬間一跳,坐直了身子,目光怔怔地望著那根熟悉的步搖,直至她的身影完全走出房間,關上門。
“鳳凰鎏金。”
蘇北喃喃自語道。
腦子有些復雜亂亂地,仔細地回憶起了那晚曾經發生過的一切,敞開的窗戶,水跡延伸到的大門 “或許只是巧合?”
蘇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目光變換著,拿捏不定。
只是卻是發現自己的手確實是在顫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夜深人靜,周圍的一切極為的安靜。
蘇北咬了咬牙,起身便是朝著單無瀾的院落走去。
一切皆是靜悄悄地,蘇北躡手躡腳地便是接近了單無瀾的房間,還未等開門進屋,便是透過窗外發現單無瀾一手撐著腦袋,一頭白絲垂落在身側,露出了白皙的玉臂和肩膀,清冷的眸子望著自己。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正打算去同她交流一下,卻見她身旁鼓著一塊,也露出些許發絲來,一看那黑色的發絲,以及那根搖擺不定的呆毛便知道是誰。
夜襲的計劃失敗了。
蘇北嘆了一口氣,難得自己今日有借口,可以深夜來相會,沒曾想竟然遇見這等事,而不能相擁而眠,實在是太遺憾了 明日找機會問一下她吧。
——更何況,一個相似的步搖又不能夠說些什么。
其實在蘇北心中,只是在逃避,不想要去面對這現實,就如同前世考試出成績的那一刻,我不看就永遠只是猜測 沖著她擺了擺手,蘇北甚至能夠看到單無瀾嘴角的那一絲若有若無地笑意。
轉身離去。
背后還能夠聽得見單無闕的聲音:
“妹妹怎么了?你為什么在顫抖啊?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還有不穿衣服就睡覺的習慣”
“外面好像有聲音?什么聲音?”
隨后便是單無瀾清冷的語調:
“野貓,睡覺。”
“哦。”
蘇北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躺在床榻之上徹夜難眠,頭有些痛。
想起了墨離問自己的大荒經,嘆了一口氣。
自己是不是盡一下師尊的責任?
便是翻看起了那本大荒經 然后就睡著了。
墨離走回了房間,一手輕輕地捂著胸口處,背靠著輕輕關上了的門。
月華如水,影影綽綽地打在房間,映照在光滑的地面上。
——她也不知道今夜為何會戴上那被自己藏在儲物戒指角落中的鳳凰鎏金步搖。
這在之前,她是不屑的。
她承認,或許這是自己在耍小心機,以他的細心程度一定能發現的。
——而他也確實發現了。
知微境界之下,自己明顯的感覺到他的心微微一顫。
在劍宗的高臺之上,她的眸子穿透過層層人群,望著不遠處的師尊,從她的角度,能很明顯的看到那兩只緊緊握在一起的手。
門扉格格作響。
墨離輕輕地將銀發之上的步搖摘下,一頭銀發散下,閃爍著光芒,垂落在側,明麗非常。
“我竟然會不甘心。”
蘇北好似做了一個夢,夢中無數奇怪地景象若流華一般飛逝而過。
雖然只是斷斷續續地碎片,但是就仿佛是看到了他的前半生。
那是一個算是富裕的人家,自己依稀能見到好像是這個身體生母的女人,以及身旁那個抽著旱煙的男人。
“官人,大旱鬧的今日燕南街的百姓又有餓死的”
“這日子什么時候才算個頭啊。”
嬰兒不像是尋常般的孩子,不哭也不鬧,瞪大的眼珠子,兩只小胖手朝天抓著,嘴巴咿咿呀呀的嘟囔著什么。
男人抽著旱煙,皺著眉頭,只見到一縷一縷青煙朝著天上蔓延著。
“開倉,放糧。”
一轉眼,嬰兒已經變成了似乎是三四歲樣子的男童,卻并沒有如尋常的孩子一般玩耍娛樂,那雙眸子飽含著深邃望著田間的一切,身后跟著一個青衣老仆人,氣喘吁吁地在他的身后喊著:
“少爺,慢點,慢點,老仆跟不上”
男童轉過身,望著老仆,稚嫩的聲音開口道:
“這世間可曾有仙人?”
“少爺,自然是有仙人的,咱們老爺就供奉了一座仙廟,祈禱降水無憂”
“那為何依舊會大旱?”
“額,或許那仙人老爺已經忘掉了吧,少爺,該回家吃飯了。”
“我要修仙!”
“少爺,你又說胡話了。”
又一恍惚,少年已經變成了七八歲的模樣,似乎成為了這一城大有名氣的才子,各種稀奇古怪地東西皆是從他的手中鉆研了出來,水車的發明更是造福了南州幾十城的百姓。
更是作出了各種詩詞,只可惜這一城大都是沒什么問話的,也只是聽的樂呵,不過他的詩詞倒也不是那么晦澀難懂:
“雨降不濡物,良田起黃埃。飛鳥苦熱死,池魚涸其泥。”
十里八鄉的百姓想要推舉他入仕,就連他的父親也是滿臉的笑容,一臉得意地看著他。
因為他過于的早熟,那天,那個抽旱煙的男人特意讓管家備上了一桌酒菜,從酒窖中拿出了那一壇他出生之時埋下的酒:
“孩子啊,等爹老了,今后這一城百姓可就”
酒倒入杯中,那個男人說著話,沉默的他抬起頭,開口道:
“我要修仙。”
酒水溢出了杯子,恍惚之間能看到那男人陰沉的臉。
“修仙?修仙?什么狗屁不切實際的修仙!”
“從小你就做那個夢,修仙有什么好的?”
接著便是各種爭執,最后似乎是那個男人吵累了,坐在火炕上,抽著悶煙。
煙氣寥寥,很快便是充斥著屋內,那個中年女人在哭泣。
——似乎他們沒有吵過他。
最后他背上了行囊,帶足了一個月的干糧,他也不知道去哪,只是知道有一個叫東風古國的地方似乎仙人眾多,不比南州的這一小城。
東風古國在北方。
“孩子啊,要是尋仙累了,就回家。”
中年男人嗓子有些沙啞,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帶著關切。
這孩子只有七八歲,只是他們從未將他看作七八歲的孩子,或許如此妖孽的孩子真的是傳說中的仙人吧。
一月能言,兩月能行。
原來在五百多年前,在東風古國的那個了不起的新皇未曾登基之時,仙人還只是遙不可攀的大人物,甚至于有人一輩子也未曾見到過 他擺了擺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聽來這小城的行走商販說過,北方有仙人,他曾見到過。
“以后沒有蘇安南這個名字了。”
“我叫蘇北。”
各種坎坷,口袋中的干糧吃光了,他便給人做苦力,只是徒步又能走多遠?
似乎是到了一個叫做南疆地方,在那兒他遇見一個瘋瘋顛顛老頭,他在一棵樹下喝的酩酊大醉:
“無根樹,花正幽,貪戀榮華誰肯休?”
“浮生事,苦海舟,蕩去飄來不自由。”
他連忙走上前去,似乎是同他有緣分一般,他見到了那個將他帶到雪州的老頭子。
老頭子手中有一把劍,問他看到了什么。
他說,看到了仙,劍仙。
——他的天賦并不是多好,只能算中上,或許是因為他的那一句劍仙觸動了老頭子吧。
老頭子帶著他在南疆尋找了一陣子,也不知道他在尋找什么,最后兩人回到了劍宗,他第一次來到的劍宗,那個老頭子將他送到了紅塵峰后囑托了一個女子什么,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在那里,他第一次見到了那個女人,傾國傾城!
在她的身邊,似乎是自己找到了屬于孩子的那份童真,纏著她講仙人的故事,在她的心中或許他就只是一個小孩子吧。
一個七八歲的孩子。
再后來,他似乎修仙已成,那個慵懶的絕美女人出現在他的身邊,同他說,似乎還有凡間的一段因果未曾了結。
已經修成半步元嬰的他御劍扶搖,再次回到了南州的那個小城。
一切早已經物是人非,那幢房子已經沒有了記憶中的模樣,能聽見一片哭聲哀悼,院子中間掛著白紙,屋內點著紅燭,一名行將就木的老人躺在床上,渾濁的眸子望著天,他也不知道為何就就未曾能咽氣,溝壑縱橫的干枯大手向外伸著。
似乎是心有所動,他歪了一下頭。
在一屋子驚愕目光中,一名俊秀的男子走了進來,眸子彎彎的,穿著一身黑衣,走到他的身邊,而后跪了下來。
“爹。”
老者渾濁的淚低落了下來,伸手想要摸一下他的臉,喉嚨蠕動著,想要說些什么,最后什么也沒有說。
終于閉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只是那伸出去的手指著不遠處的一個老舊的柜子,久久未曾放下。
一名中年男人猶豫了一下,眸子滿是敬畏,但還是走上前試探地說了一句:
“哥?”
那應該是他走后,才出生的弟弟吧?
弟弟打開了那個柜子,里面擺滿了銅錢,各種各樣的。
“爹說,你還未娶妻,這么多年,他一直為你攢著”
“誰也不讓碰,就希望你能回來。”
他笑了笑,留下了幾顆金丹,雖然并不能讓他們成仙,但是足以延年益壽,百病不沾。
而后離去,在別人看不到的角落,他的眸子濕潤了,淚痕沾滿了黑衫。
他從未穿過黑衫。
他在那個之前一直有人供奉的所謂廟宇內放了一物,里面貯存著他的一些靈氣。
多旱的南州,多旱的小城,自他走后,細雨連綿,風調雨順了十年。
再次回到了劍宗,他猛灌了一口青酒,卻淡如水,人生難悟今已悟,大道難明今已明。
那日不劍峰上有金光現。
蘇北一步合元嬰。
當蘇北再次睜開眸子時,正對著蕭若情的眼眸,他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墨離站在一邊,窗外的天色已經大亮。
汗水早已經浸濕了他的床榻,身體也很沉重,那本大荒經就擺放在自己身旁。
“為師睡了多久?”
蘇北伸了一下身子,還沒有從剛才的夢境中緩過神來。
蕭若情一臉沉重道:
“師尊已經睡了三年了!!”
“什么?!”
墨離撇了蕭若情一眼,平淡道:
“只是一晚上,現在也不過是上午。”
蘇北連忙是松了一口氣,被幾個徒弟看著面色有些古怪,輕咳了一聲開口道:
“那個現在什么情況啊?”
“星月宗正在同蒼宗戰著呢,聽說各有勝負吧。”
蕭若情坐在蘇北的床邊,望著那本大荒經,眸子有些關切了看著蘇北,她甚至看到了師尊眼角的淚痕。
“師尊怎么了?”
蘇北笑了笑,伸了個懶腰開口道:
“不過是做了一個有些奇怪的夢而已。”
說著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開口道:
“走吧,星月宗可是咱們的老朋友,得去看看”
帶著三個徒兒,朝著青云山的方向走去,只是夢中的一切卻深刻的印在了心中,各種疑惑浮上心頭。
為什么,為什么自己穿越而來的這前身,會背憫農呢?
似乎一切越來越亂了,還有李子君的一首青玉案 這一切,究竟是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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