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羞辱我?”尼奧的臉仿佛陰沉的能沁出黑水。
“開個玩笑啦,你要知道整個秘黨大概也只有我愿意和你講這種白爛話了,要是換成校董會加圖索家族的代表,弗羅斯特·加圖索來和你談判,他只怕根本不會給你們提議的機會。”路明非聳了聳肩,“嘿,比起那種激進的家伙,你不覺得和我這種溫和派談判很輕松么?”
路明非環視一番,發現大家都垮著個臉,好像沒人get到他白爛話的笑點,于是他一邊嘟囔著這些人真是無趣一邊嚷嚷著那就算自己說錯話了,自罰一杯,然后仰起頭把杯子里昂貴的香檳一飲而盡。
只有一旁的昂熱,看著憑一己之力把氣氛搞的尷尬而凝固的路明非依舊在那里自顧自說著白爛話,他老懷甚慰地笑了笑。
這個實力和課業雙雙優秀的年輕人,或許在談判方面也有著與眾不同的天賦…老人想著。
“開玩笑首先要基于在確實好笑的前提上吧?可是在你剛才的話里我只聽到了諷刺,絲毫不覺得有意思。”和像是在自己家講著餐桌玩笑的路明非不同的是,尼奧很是嚴肅。
“是么,可是剛才我聽你說什么‘在戰場以外的方面給予我們幫助’,我記的應該沒錯吧。”路明非聳了聳肩,“我還以為你說的這句話本身就是個玩笑呢。”
“什么意思?”尼奧皺眉。
“拜托,用你那頂著一頭紅毛的小腦袋好好想想,秘黨缺錢么?顯然不缺,不然那兩件拍品最后怎么落到我們手上?我們缺人么?顯然也不缺,混血種的世界里,沒有比我們秘黨更前赴后繼勇于奔赴戰場的人了吧?我們也不缺地皮,也不缺技術…所以你嘴里的‘戰場以外的幫助’,我著實想不通是什么。”路明非一臉無奈。
“這很好理解,一直以來,秘黨都龜縮在混血種世界的一隅,可是一旦我們合作,整個混血種社會將向你們敞開大門,全世界的商路都會對你們開放,我們之間可以用通婚來強化血統,生育更加優秀的后代,最重要的是,我們會對你們的屠龍計劃提供毫無保留的支持!”尼奧一邊繞著圓桌踱步,一邊講述著混血種世界的宏圖偉業。
“此外,假如昂熱校長能在卡塞爾學院的校董會提出我們的方案并設法讓那些校董們通過它,我們也會派人帶著巨額捐助加入校董會,形成一支強有力的‘昂熱派’!”尼奧的聲音充滿誘惑。
他諦視著昂熱的表情,可昂熱沒有任何表情,這個老人只是擺了擺手,示意著這次代表秘黨的談判人是路明非,用不著畫大餅來賄賂他這個老家伙。
“至于路明非先生,我們會支持你成為秘黨的下一任領袖,而一旦你接手了秘黨,我們里應外合,屆時,秘黨將會迎來一個嶄新的時代,它不再屬于加圖索家族,不再屬于校董會,而是屬于…我們!”尼奧俯身在路明非耳邊說。
“然后我會成為被架空權力的傀儡?你們趕走了秘黨里的那些古老家族后就接替他們,成為新一代的校董會?”路明非笑著說,“那和現在的情況并沒有什么區別啊,那還不如讓現在的校董會繼續攝政,至少那幾個家族的底蘊遠比你們深厚,單單一個加圖索家族就能壓得你們抬不起頭了,碰巧我和加圖索家族的繼承人…關系還不錯,我們經常一起裸泳。”
“你覺得這是好事么?不,校董會的力量越強就只能說明他們對卡塞爾學院的把控越深!”尼奧拍著路明非的椅背。
“而且我們不會是操控關系,而是共贏關系,我可以路明非先生保證,可以成立書面契約,我們將和你們,平分新的天下!”尼奧激昂地說。
“真是慷慨的演講啊…那么你們的條件呢?你們給予我們這么多幫助,不可能是在做慈善吧?你們也不是天使投資人什么的。”路明非挑眉。
“我們情愿慷慨的付出,自然也期待合理的回報。”尼奧的語氣像是一個低劣的證券經理人,“只需要你們把卡塞爾學院的辛秘與我們共享,關于龍族的,關于龍王的,關于混血種的…當然我們也可以進行資源共享,比如我們付錢,你們提供獵殺的二代種的龍骸;或是我們付錢,你們提供煉金與純血技術…何等的互惠互利!”
“張開閉口都是付錢,你真像是個徹頭徹尾二手商品販!”路明非對尼奧的話給予評價,“不過你確實也點到了我的痛處,我這人啊,從小就缺錢,上網還得去網吧,包通宵都只舍得買一瓶營養快線,住個五星酒店還得讓師兄來請我。”
“對吧,果然付錢才是最直接的利益對吧,這是個能靠智慧和知識掙錢的時代,你們賣給我們關于秘黨所有的信息,我們付給你足夠滿意的價格,這很合情理!”低劣的證券經紀人覺得自己找到了冤大頭。
“可是尼奧兄啊,你知道么,我大學修的是歷史系。”路明非微笑。
“這又是什么意思?”尼奧輕輕皺眉。
“我的《龍類家族譜系》和《混血種近代史》都是滿分,雖然我對秘黨的某些部分也很滿意好感,譬如校董會那群老家伙,但我知道,在過去的幾百年里,只有秘黨在和龍族單打獨斗,盡管我們占盡下風。”
路明非的笑容漸漸隱去。
“我們移民美洲的同伴在這里建立學校、制造武器、搜集情報、探尋遺跡,因此有了秘黨,和現在的卡塞爾學院,順便一提,我也探索過遺跡逮捕過高危混血種,天南海北東奔西跑,那簡直累死人的麻煩事!”
“可你們呢?你們把從印第安人那里搶來的黃金運回歐洲,開發房地產,開發風俗業,你們把金子戴在花枝招展的女人身上,因為打包賣出去利潤翻番;你們的地皮越來越多,加在一起能拼成一整個芝加哥市!”
“我們戰斗,你們享福;我們死在戰場上的同伴的墓碑疊起來比帝國大廈還要高十倍,你們躺在鈔票堆成的金山銀山上和美麗的女人風流快活…”
“所以啊,所以你們的衣著永遠是干凈的,比紳士還紳士;而我們永遠是灰頭土臉的,即便是我們這里最像是貴族的加圖索家族也在暗地里被你們稱作‘儈子手’、‘野蠻人’,嘿,說的沒錯,誰能有你們高雅?”
路明非的臉上寫滿了戲謔。
“為什么什么事都要搬出歷史論那一套呢?你們國家的人就愛說這個,這些人是強盜,那些人是小偷。拜托,你們歷史學的老師難道就沒教過么?歷史永遠是向未來發展的,那些人就算不在戰場上送命,他也未必能活到現在。”
“做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有什么不對么?別為死人開價太高啊,混血種的先賢們用生命換來的秘密知識被你們牢牢攥在手里,藏起來,那才是暴殄天物!拿出來啊,我們共享,我們得到了知識,你們收獲了財富,這才是利益最大化!”
“混血種就應該聯合起來分工合作才對啊,你們負責搞定龍族,我們來搞定人類社會,最后我們才會是世界上…永恒的霸主,比龍族更高貴的存在!”
尼奧帶著一絲癲意振臂。
“校長。”路明非轉頭望向昂熱,輕輕嘆了口氣,“很難和這種腦子里塞滿狗屎的人談攏,談判大概是崩了,我可以揍他么?”
昂熱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做了個“你請便”的手勢。
“你想做什么?”尼奧電量黃金瞳,警惕地往著路明非,腳步后移,與他拉開距離,身體緊繃的像是一只即將撲出的獵豹。
“嘿,讀過尼采的《善惡的彼岸》么?”路明非問道。
這是路明非高中讀的最久的書之一,《善惡的彼岸》里,尼采說過:與惡龍纏斗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將回以凝視。屠龍的少年終成惡龍。
永恒的霸主、比龍族更高貴的存在?
別搞笑了!
下一瞬里,尼奧主動與路明非拉開的那幾步像是個笑話,因為對路明非來說,一米和三米僅僅只是數字上的區別,他要跨越,都僅僅只需要頃刻。
尼奧被推到了墻角,透金的香檳不知何時已經淋了他滿頭,不知是想讓他腦袋清醒點還是僅僅為了打濕他那一頭沖天張揚的紅發。
尼奧滿臉驚懼,因為路明非的手里不知何時已經多出了一柄二十厘米長的折刀,鮮紅色的刀口緊貼著他的頭皮,他甚至都能用皮膚感觸到大馬士革鋼特有的花紋,狂亂的娟美,那一頭醒目的紅發被一寸寸剮去。
尼奧正欲反抗,但他無法動彈,因為他面前的那個年輕人也點亮了黃金瞳,他自己黃金瞳與那人對比…簡直像是不入流的小鬼對上地獄深處的修羅,僅僅是被瞪上一眼他的血液就仿佛凝固,直感威壓如巨山般沉重,幾乎要把他壓得嵌入墻壁里。
“早就看不慣你這套火烈鳥一樣的頭發了,忍了一整場拍賣會,你這造型在我們中國叫殺馬特知道么?我忍住性子沒有揍你反而給你弄造型,你該感謝我才對…我勸你最好別動,你亂動的話一個不小心把腦袋刮開瓢了可不好。”路明非用最平靜的語氣做著最致命的威脅。
有年輕人想要上前,但是路明非轉身,他灼熱的黃金瞳掃過每一個人,那是伴隨血統燃燒而生的某種領域,在先民的傳說中,屠龍者不能直視龍的眼睛,因為和這種生物的對視會摧毀任何意志不堅定者的內心,甚至撼動他們的靈魂…路明非正爆發出巨龍的威儀!
“比龍族更高貴的生物?配么?你直面過龍族么?哪怕是一只次代種,你沒有,你躺在安逸的象牙塔里侃侃而談,講著完全不可能實現的冷笑話,你打算把龍族活活笑死?”路明非用折刀冰冷的刀背把尼奧的俊臉拍得啪啪響。
“明明對屠龍一竅不通就嚷嚷著要當世界的霸主;明明連龍族是怎樣一種可怕的生物都不知道就好像動動嘴就能把他們踩在腳下,嘿,你上過戰場嗎,先生?”路明非冷喝。
“我的師兄,每天揮劍萬次,把內心的懦弱斬得一絲不剩;我的校長,西裝的袖口永遠藏著鋒利的刀,刀口不是朝向敵人就只能朝向自己,我們卡塞爾學院的新生大一就啟動了戰爭實踐課,管你是哪家的貴族公子都要踏上戰場去鬼門關走一遭…”
“這才是屠龍啊!懂么?而不是像你們這樣風度翩翩,你們實在太纖塵不染了,叼著雪茄品著香檳,整天腦子里都想著怎樣高貴典雅的女人才能入你的眼,你不想染濺鮮血,因為流血會讓你的貴族形象坍塌,你以為自己真的很高高在上?呸,你他媽的其實就是個娘了吧唧不帶把的懦夫!”
路明非冷啐著,對一群生在羅馬的年輕公子哥們飆著直白露骨的臟話。
“漢高先生。”路明非轉頭,望向漢高,“很可惜,今天的談判失敗了。”
“看來是這樣。”漢高嘆了口氣。
“其實想談合作,很簡單。聯盟,可以;共享,也沒問題,前提是別讓我們的人在戰場上前赴后繼流血犧牲,而你們住在比皇宮還漂亮的大房子里指點江山頤指氣使。”
“什么時候你們的人敢踏在屠戮四大君王的戰場上,你抽屜里的煉金左輪不再是提防我們而是瞄準龍類,你們才有資格和我們商量合作的事。”路明非毫不留情地說。
“對了,零可不是你這種傻逼能染指的,再對我的同學動歪心思的話,下一次我會把你腦漿都給打得像噴泉一樣迸出來。”路明非拍了拍尼奧被他剃成圓寸的腦袋,拍西瓜般的脆響回蕩在偌大的房間里。
然后他甚至都不屑于留給其他人一個多余的眼神,推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