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言李少君得安期生贈神藥,除醫治內外傷、使人轉眼痊愈的神樓散之外,還有兩大天材地寶。
武帝內傳中說:“…冥海之棗大如瓜,鐘山之李大如瓶,臣以食之,遂生奇光,師安期授臣口訣,是以保萬物之可成也…”
這兩樣天材地寶即是冥海棗與鐘山李,讓李少君“遂生奇光”的不世奇物。
所謂的奇光,就是內力大增,容光煥發。
而所謂的萬物之可成,則是指得聞“大道”,登堂入室。
曹謹行如今的狀態是虛不受補,全身經脈承受過巨量真氣沖擊,雖未徹底斷裂,也是搖搖欲墜,必須得慢慢溫養。
如果能用大補之藥一戰功成,他早就用了。
曹謹行最不缺的就是丹藥!
可他如今的經脈、丹田太過脆弱,受不了任何刺激,連藥都煉化不了。
一旦用補藥,反而適得其反!
不過,冥海棗、鐘山李之類接近仙品的天材地寶則不同,并不用擔心虛不受補,至于原因,李少君本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李少君初遇安期生時,是在泰山之巔,修“絕谷全身之術”,當時“少君疾困”,一身傷病,奄奄一息,安期生先給神樓散治傷,再用兩大天材地寶調理身體,使其從重傷瀕死到“遂生奇光”,足見二藥神奇,也說明了這兩種神物,并不用擔心身體情況。
所以,秦璇璣才說,曹謹行的傷有救了。
一般的補藥吃不得,冥海棗卻不在其中。
秦璇璣開心地摟著曹謹行下了地洞,相比地上的簡陋,地下反而更有生活氣息。
不但有石桌石椅,桌上還有千年前遺留下來的茶具器皿,都是精美好物。
在樹與石桌之間,有一個十丈方圓的大坪,竟是用白玉鋪就,地上有練劍的痕跡。
再往北看,還有個更大更華美的安期生玉像,玉像下方是供桉香爐。
桉上陳列著一把造型華美的寶劍和一張羊皮卷。
曹謹行環顧四周,輕笑道:“我就說嘛,李少君如果真的不食人間煙火,一心閉關苦修,怎么會主動找漢武帝暴露自己的奇遇?說白了不就是想要榮華富貴?這洞中洞才像是是他修行的地方,上面那個不過樣子而已。這老小子不實誠。”
“噗嗤!”
秦璇璣聽得笑出聲來,趕緊拍了他一下,小心說道:“別亂說,這是人家的洞府,你的傷還要那棗幫忙呢。”
曹謹行不屑道:“他可沒打算傳于后人,不然也不用放只牛鬼致人死地了,上面的洞府也沒有一點提示,好像生怕別人發現似的…咱們能進來,靠的是自己的本事,跟他有什么關系?既然進來了,那就是有緣人,客氣什么。”
“呃…”
秦璇璣歪著腦袋想要反駁,可是好像也沒什么問題。
“扶我過去,看看他留了什么。地上沒有機關了。”
“嗯。”
秦璇璣小心扶著曹謹行往供桉上走。
兩人穿過玉坪、石桌,來到玉像之下。
秦璇璣對著安期生玉像恭敬行了一禮,在心里感謝兩位前輩留下靈藥,襄助曹謹行。
曹謹行則毫不客氣地拿起了那把寶劍,劍很輕,劍鞘青翠,鑲嵌著一十八顆紅色寶石。
有種古怪的既視感…
拔劍出鞘,只見劍身晶瑩奪目,不可逼視。
仔細再看,發現那劍身靠劍柄的位置刻著兩個后周古字:凌虛。
曹謹行嘴角一抽。
“竟然是留侯張良的凌虛劍!”
秦璇璣湊上來,一臉驚嘆道:“難怪我覺得眼熟。雖為利器卻無半分血腥,只見飄然仙風。劍鞘之上鑲嵌一十八顆‘碧血丹心’,劍身修頎秀麗,通體華貴典雅…真沒想到,張良先生的佩劍落到了李少君的手里。”
曹謹行道:“也不算意外吧。張良精通黃老之道,不戀權位,晚年隨赤松子云游四海,他的劍落到同樣修行道家秘術的李少君手里,也算正常。不過李少君和張良可比不了,這劍在他手里算明珠暗投了…不用看我,我也配不上,不過張良前輩應該也不介意我用用”
正好手里的刀劍名聲都太大了,養傷期間用凌虛再合適不過。
曹謹行揮舞長劍,連連點頭,對這劍的造型很滿意。
秦璇璣臉色古怪,忍笑忍得辛苦。
這壞人,借口一套一套的!
秦璇璣咳嗽一聲,轉過目光:“還有一張羊皮卷,看看是什么?”
曹謹行點點頭,長劍入鞘,拿起那張羊皮卷。
“咦?羊皮下面有東西!”
曹謹行剛把羊皮紙拿起來,秦璇璣就發現紙下桌桉有凹陷,竟然嵌著一塊造型奇特的寶玉。
“這是!”
秦璇璣一看那玉的材質吃了一驚。
連忙將身上的嘲風玉墜拿了出來,兩相比照,竟是一模一樣!
只不過,這玉上凋琢的是九子之中的第五子,狻猊!
——狻猊如彪貓,又似獅子,乃是九子中的護法獸,同樣被視為趨吉避兇的瑞獸,鑒于獅子吼的無上威力,人們常用它的石凋鎮守于陵墓,驅妖辟邪或象征權威。
這種地方竟然有九子玉墜,不止秦璇璣,連曹謹行都吃了一驚。
這也太巧了!
更巧的是,玉墜兩旁還刻著八個隸字,分別是“謹遵師命”、“留贈有緣”!
兩人同時一震。
秦璇璣大驚失色道:“這、這…難道安期生算到我們會來?不然為什么剛拿到嘲風,緊接著就找到了狻猊…還是安期生特意叮囑…”
李少君是活躍在武帝時期的人,距今已經一千六百多年!
這時間相隔的也太久了,怎么可能?
難道安期生真有神鬼之能,可以推算的這么遠?
“別怕。”
曹謹行摟住秦璇璣,皺眉說道:“估計也就是隨口說說,哪有這么神奇。或許是安期生知道此物寶貴,傳給李少君,李少君沒有徒弟就放到了這里,留贈后世。不過巧合而已,別多想,自己嚇自己…”
“…嗯。”
秦璇璣深呼吸,長出了一口氣。
曹謹行面上不動聲色,心中掀起狂瀾:這個“有緣人”,到底是不是指代我和秦璇璣?
如果是,安期生的預言跨越了一千六百多年!
如果不是,這一切又都太巧了…
懷著種種紛亂想法,曹謹行看向那張羊皮卷,仔細瀏覽,發現是篇內功心法,名曰:《萬川秋水》。
“這是什么?”
秦璇璣緩過神來,湊上前細看。
“一篇先秦時期的練氣法門。”
曹謹行迅速瀏覽了一遍,說道:“看這內容,該是出自諸子百家中的道家。安期生傳給李少君的‘大道’應該就是這篇功法了…”
秦璇璣一愣,脫口而出道:“先秦練氣士?”
“正是。”
曹謹行笑道:“不過也不用神化他們,上古法門和如今的修煉體系各有優劣。秦朝以前注重‘心’的修煉,并沒有具體劃分內功境界,比如儒家就有‘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此‘定’、‘靜’、‘安’、‘慮’,便是儒家修煉的四重心境,心境一到,如有神助,納氣入體,旦夕間可以移山填海,但絕大多數人都無法邁上那個門檻;如今更注重‘氣’的積累,穩扎穩打,不通儒學,不懂道經,一樣可以修到極高境界。”
秦朝以前的修煉,根本沒有八氣的說法,只有“元氣”。
所謂“天地成于元氣,萬物成于天地。”即是如此。
八氣都是元氣,但元氣不等于八氣。
相當于一踏入修煉就是八氣同修,這種難度能“悟道”的人自然鳳毛麟角。
所以,后來各家為了傳承,武功都有不同程度的精簡,以便于流傳。
不過,百家爭鳴的時代,練武也不重要,學說理念最重要,也就是“心”。
元氣,即原氣,意為最初之氣,一開始八氣兼顧,反而沒有突出的屬性。
修煉是唯心的運動,諸子百家根據自己的理念練氣,氣便隨之而變。
孟子有一顆浩然心,所以養出了正大豪邁的浩然之氣!
墨子有一顆兼愛的心,所以養出了諸子中防御無雙的非攻之氣!
列子心向自由,悟性絕頂,憑《逍遙游》得以“御風而行”,天下輕功無有出其右者!
而曹謹行手中這篇心法,就是先秦道家的練氣法門,還有御氣、御水之術。
曹謹行特意了解過,所以對功法的演變過程還算了解。
秦璇璣倒是少看這類書籍,這方面一知半解,聽的如癡如醉:“那…有用處嗎?”
“練氣法門殊途同歸,不過御氣之法倒是很有助益。”
曹謹行放下羊皮紙,嘗試著沉入道家‘無為’心境,運用《萬川秋水》隔空操控水流,心神一動,天地間的水氣被調動,比以往更精細、更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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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攤開手,一團水流在掌中顯化,竟慢慢變成了秦璇璣的模樣,栩栩如生!
秦璇璣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曹謹行的天人合一,更偏殺伐,剛勐有余,細微之處稍欠,沒想到現在竟然能精細到如此程度,果然對天才而言,一點即透…
“這術法在東海倒是很有用處,流水到處可見,威力也更強大。”
曹謹行說完,直接收起了那張羊皮紙和狻猊玉墜,道:“這里看的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嗯。”
道家修煉有六重心境,清靜、寡欲、無為、無爭、坐忘、九守。
第三階段便是無為。
曹謹行領悟了張三豐百年修真精華,模擬出此種心境輕而易舉。
再往上也不難,但難免會受影響。
曹謹行可沒心思當道士,無為已經讓他的御氣、御水水平大幅增長,足夠了。
兩人走到棗樹下。
秦璇璣想讓曹謹行全吃了,曹謹行趁她說話,一指點中麻穴,然后切碎紅棗,往她嘴里塞了一塊。
秦璇璣幽怨地看著他。
“我吃一個就夠了,都說了虛不受補。”
曹謹行摘下一個吃了。
這寶物確實不凡,滋生的真氣溫和無比,像是潺潺流水從腹部涌出,滋養四肢百骸、奇經八脈,曹謹行能感覺到體內重創的經脈得到溫養,開始慢慢恢復往日生氣。
與此同時。
他的境界迅速上升!
通幽三層。
通幽四層。
通幽五層。
眨眼之間,已經恢復到五層修為。
秦璇璣也趁著這股真氣上升了兩個大境界,達到了通幽八層!
曹謹行慢慢松開秦璇璣,嘗試著自己站穩,總算不像之前那么無力。
他心滿意足地松了口氣。
曹謹行道:“剩下那顆冥海棗,還有這顆棗樹,都給你了。”
秦璇璣當然不干,剛要拒絕。
曹謹行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秦璇璣先是不敢相信,然后是臉紅,再然后是驚喜,哪里還顧得上什么棗、什么棗樹,激動地一把抱住了他,把頭埋在他懷里,眼中滿是喜極而泣的淚光,抽噎著說道:“我還以為…還以為你…”
“慢點慢點。”
曹謹行趕緊提醒:“骨頭要斷了…”
秦璇璣嚇了一跳,趕緊松開他,但還是不想放手,小心抓著他的衣袖。
“事情有點難辦,但不是不能辦。”
曹謹行苦笑道:“放心吧,我的錯,我來處理…現在可以收下了?”
“嗯!”
秦璇璣破涕而笑,淚水和笑容完美融合,美如畫卷。
曹謹行伸手抹掉了她眼角的淚花,柔聲說道:“我們上去吧,讓牛鬼把這棵樹帶走。既然決定了去霧流島,總得備一份像樣的禮物。我有《吸功大法》,等養好傷,恢復起來不比這顆棗慢,眼下它還有更重要的用途,不是嗎?”
秦璇璣臉紅紅的,一句話也說不出。
兩人上了山洞,那三個家伙還僵在原地。
秦璇璣隨即命令牛鬼上岸,將洞中古樹小心挖掘帶走,而后重新上路。
過了許久。
微風吹過。
趙海忠三人激靈靈打了個冷顫,恢復神智,然后就看到了山洞中的滿地狼藉!
石桌下方露出一個大洞,洞中別有洞天。
可是最珍貴的寶物早已被人取走了。
“是誰?!”
趙海忠的那兩個同伴氣的肺都要炸了。
可是任憑他們如何回想,就是沒有哪怕一丁點的印象。
他們的記憶出現斷層,像是被人刪了一部分。
趙海忠滿心懊悔:“失之交臂,失之交臂啊!”
茫茫大海上。
吞天鯨小黑馱著曹謹行、秦璇璣緩慢前行,二人盡量避開了海上航道,免得麻煩。
軒轅十四依舊縮在曹謹行懷里,占據著最親近的位置,不讓那女人有機可乘!
牛鬼則拖著那顆冥海棗樹緊隨其后…
大部隊越走越遠,漸漸進入了群島腹地。
不知過了多久。
終于在這天清晨,曹謹行看到了一座被濃濃大霧環繞的巨型島嶼。
那島上亭臺樓閣、巨型商船依稀可見,仿佛海市蜃樓!
大名鼎鼎的霧流島。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