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州的嘴很硬,曹謹行三人也不急于一時,《化骨綿掌》無藥可救,只能以六品“楓眠草”延緩發作。
李玉州的骨頭會越來越軟,直到最后化成一灘血水。
整個過程很痛苦,正適合他這種罪大惡極之人。
李玉州已經不足為慮。
他現在還活著的唯一作用,就是在告示發出后,當著江湖同道的面,明正典刑!
——敢殺人養魔,殘害百姓,就算是九門掌門,一樣得死!
而且是身敗名裂,不得好死!
慕容嫣勾結魔教明宗,暗殺十三太保,她也是一樣的下場,只不過需要查明,慕容家需不需要也來這么個下場…
如果真的早就逐出門戶,那依江湖規矩,還真不能輕動,可如果不是,等待他們的就是錦衣衛屠莊滅門!
即便運氣好成了漏網之魚,也還有發布懸賞,全國通緝!
總之,討不了好。
王鷹揚就在地牢里寫好文書,命人遞交到總督府和織造局,趙業霆另寫了一封短信傳回京師鎮撫司,說明情況。
“可惜沒能把那伙魔教妖人的藏身地找出來,你外出要小心點。”
王鷹揚深知,魔教明宗不遠千里從西域光明頂來到杭州,多半是為了圣火令,也順便替姜綠夏報仇。
眼下他們引而不發,躲在暗處虎視眈眈,這個隱患一天不除,曹謹行就有一天危險。
“我知道。”
曹謹行點點頭,又拿出那塊玉佩,當著地牢里李玉州的面,把楓葉玉佩的作用說了。
“這玩意對我來說就是個雞肋。”
曹謹行掃一眼李玉州,似笑非笑道:“我可沒那個閑心種下幾棵人參,再等幾年過來拿可能的百年、千年人參,有那功夫我早突破了,這種秘境只適合常駐一方的大派,或者軍隊…不如獻給圣上,兩位兄長意下如何?”
王鷹揚和趙業霆還沒表態,曹謹行敏銳地發現李玉州神色微微一僵。
“沒問題啊。”
趙業霆爽快說道:“圣上不會白拿你的,他一高興,肯定再來幾顆無極丹。”
王鷹揚也道:“李玉州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很可能在里面搞什么歪門邪道,謹慎點也好。”
曹謹行笑了笑,眼睛看著李玉州,緩慢說道:“或者,也可以用計把明宗那伙人引進去,借地利一并解決!里面的機關埋伏越狠,那幫人越危險!萬一還藏著什么極品靈藥,有他們探路,也能一并笑納…李府主,你覺得我這個計劃如何?”
牢房里,李玉州的臉已經黑的跟鍋底似的,他惡狠狠瞪向曹謹行,眼冒兇光,像是要生吃了他!
他的身體因情緒激動忍不住顫抖,帶動鐵鏈發出叮當脆響…
李玉州憋屈啊!
曹謹行要真這么干,不但深仇大恨報不了,藥園里的布置反而還幫了他!
李玉州心臟抽搐,感覺身體更疼了,筋骨血肉像是要融化一般?
王鷹揚和趙業霆回過味來,聽出這是十三故意跟李玉州說的。
他就是在刺激李玉州,偏偏李玉州重傷瀕危,行動不便,沒法通知別人,哪怕明知曹謹行要利用他的布置為他自己除害,也只能眼睜睜看著。
偷雞不成蝕把米…
這簡直是精神折磨!
比肉體的鞭打更讓他痛苦!
王鷹揚看李玉州那副歇斯底里地模樣,搖了搖頭,十三是真狠啊!看把人都禍害成啥樣了。
趙業霆饒有興趣道:“別說,這計劃還真可以…那萬一他們不上當呢?”
“不會的。”
曹謹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從明天開始,我天天去棋劍樂府藥園門口轉悠,明宗人多勢眾,而我孤家寡人,他們要是這都不敢下手,以后更不敢,還有什么好怕的?
只要他們敢動手,我就先溜進去,以我的輕功和斂息術,躲‘門’后他們也發現不了,等他們都進去了我再出來,多簡單的事兒。”
趙業霆嗯了一聲,又道:“那你怎么知道李玉州做了布置?萬一里面啥也沒有呢?”
“他連裴勝、張沖都不讓進,那里面能是見得了人的東西嗎?”
曹謹行反問,隨后道:“就算里面什么都沒有也沒關系,別忘了,玉佩是把鑰匙,藥園大門能開,也能關!就算只是把那伙人鎖里面,一樣能為民除害!”
嘩啦嘩啦!
李玉州聽不下去了!
兩只血紅的眼睛瞪著曹謹行,嘴里發出低吼,拼命掙脫身上的鎖鏈,要殺曹謹行。
曹謹行微微一笑,對他說道:“李府主,放心去死吧,等我借你的秘境殺了明宗叛逆,找到你的寶物,一定到你的墳前,跟你說一聲:多謝。”
多…謝…
“噗!”
那兩個字就像兩把劍,一下子捅穿了李玉州的心臟!他面色漲紅,一口老血噴出來,昏死了過去。
王鷹揚:“…”
趙業霆:“…”
“真沒用啊。”
曹謹行還有點意猶未盡,心說老子還有猛料沒說呢,悠悠道:“不過,他這種反應倒也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的計劃確實可行。本來還有點猶豫,看到他這幅模樣,頓時放心了。”
王鷹揚張了張嘴,半天沒回過神,搞了半天還不只是刺激,原來是拿他的反應,看計劃的可行性…
趙業霆都傻眼了,沉默半晌,輕輕拍了拍曹謹行的肩膀。
“十三。”
“嗯?”
“做個人吧!”
翌日。
總督府并杭州知府衙門張貼告示,明文發往江南各地,把李玉州干的那些污糟事一樁樁、一件件全抖落了出來!
私匿魔頭、圖謀魔功、殺人養魔等等等等,條理清晰,證據確鑿。
十二年間,不知有多少無辜生命因他慘死,消息一經傳出,舉世嘩然!
本來因為名琴盛會,就有很多高手齊聚杭州,昨天的戰斗也有不少人瞧見,又是錦衣衛,又是織造局,都猜出有大事發生,但萬萬沒想到,居然事關九門掌門!
不過,大家伙倒也沒太激動。
這告示要是在昨天之前發出來,整個江南沒人會信!
那可是義薄云天的李玉州啊!
江南魁首!
他那么光風霽月的人,怎么可能干出這種事?會不會是官府蓄謀對付棋劍樂府?
可昨天眼睜睜看著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演戲,如此表里不一,那他暗地里會干出什么亂七八糟的事,也就不意外了。
“真沒想到啊,李玉州竟然是這樣人面獸心的家伙。”
“對平民百姓下手,簡直喪心病狂!”
“上官晟是他十二年前帶隊剿滅的,像這樣明面處決,背地里藏起來的還有多少?”
“為了魔功,殺人養魔,他比上官晟更狠、更毒、更不是人!”
“西湖底已經有人發現剛填不久的洞窟,還發掘出了上官晟尸體,慘不忍睹,也算惡有惡報了。”
有人心下唏噓,不敢相信,還有人后悔沒早點認清他的本來面目。
過去十二年,在杭州城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江湖人不在少數。
這些人的親友一聽此事,當天齊上棋劍樂府討要說法。
可棋劍樂府已經分家。
李家三兄弟全數落網,這消息一爆出來,他們的妻子兒女根本不敢留在府中。
裴家、張家顧念舊情,愿意幫襯,但也僅僅只剩幫襯,在裴勝、張沖帶領下,連夜帶著家族傳承寶物離開。
等過往受害者親友殺上千島湖,棋劍樂府已是人去樓空,名存實亡。
這下所有人都確信官府并非有意迫害,實在是李玉州惡貫滿盈,逼的裴、張兩家都不得不棄了世代傳承寶地,背井離鄉。
眾人滿心憤恨而來,卻得不到該有的說法,面對空蕩蕩的府邸,一怒之下,一把火燒了攬月樓、天音閣!
大火升騰。
八百年大派,至此而終!
當天下午。
姑蘇慕容世家也傳回消息,當代家主,慕容嫣之兄慕容柏,親自攜族譜至衛所營盤,求見十三太保。
“三位大人。”
慕容柏今年三十八歲,身形修長,儀表不俗,更有一身高深武功,他一來,姿態放的很低。
“非是我慕容氏敢做不敢當,實是慕容嫣自幼就有反心。家祖在她六歲時曾以奇門數術為她批命,算定她會為慕容氏帶來滅頂之災,當日就已革除宗族!”
慕容柏言辭誠懇,情真意切,遞上族譜,那族譜歷經世代傳承,以高品絹帛配合秘術保文字不失。
上自五胡燕國開國君主慕容垂,下至慕容柏小兒慕容凝,子孫繁衍,已經過了一千三百多年!
其上慕容嫣的名字上有一道黑色劃痕,年深日久,絕非新近才抹除。
慕容柏道:“慕容氏乃鮮卑燕國后裔,此事人所共知,但邦國顛覆千百余年,慕容氏人丁單薄,早已沒了野心,只圖偏安一隅,得享太平。
慕容嫣革除宗族之日,其父慕容樺帶其離府,此后從未回返,慕容樺也再沒有取府中一金一銀。
慕容嫣天資聰穎,于奇功異術進境極快,尤其擅長其父《六神御刀術》和鳥語奇術,本是一代俊杰,但其不甘平凡,自懂事起就以皇室后裔自居,隨著年齡漸長,狼子野心日熾,終于走上邪路,就是沒想到,她會勾結魔教,圖謀造反…”
慕容柏苦笑:“昔日她曾與李玉州有過一段情,我們都以為,李玉州謙謙君子,或許能導她回歸正途,卻不想…”
那也是個狼子野心的玩意兒,算是臭味相投了。
慕容柏連連搖頭。
曹謹行三人面面相覷。
王鷹揚道:“既是如此,慕容家修書一封解釋清楚即可,相信江湖同道亦不會為難你們。”
慕容柏誠懇抱拳道:“多謝大人,慕容家感念厚恩,日后若有差遣,慕容家無不遵從!”
“不必如此。”
王鷹揚道:“勾結魔道是取死之道,望慕容家主日后嚴加管束后人,以免再發生今日之事。”
“是。”
慕容柏躬身道:“在下必當嚴加管教,請三位大人放心,請朝廷放心!”
“嗯。”
王鷹揚揮手:“慕容家主可以離開了。”
慕容柏躬身后退。
等他離開,趙業霆冷笑一聲:“他說的是真的嗎?聽著倒是像那么回事。”
“半真半假吧。”
曹謹行隨口道:“他話中確實沒什么感情,估計是真不在乎慕容嫣死活,但…如果真的沒有野心,為什么慕容嫣小小年紀就知道自己是皇室后裔?”
“確實,想必是耳濡目染…”
王鷹揚沉吟道:“這個慕容家藏著事啊,難道這么多年過去,他們還準備顛覆朝廷?”
“這倒不至于。”
曹謹行道:“元末動亂成那樣,也沒見他們出來,應該是真絕了復燕的心思,就怕起了別的心思。”
趙業霆奇道:“什么心思?”
“我上哪知道去?”
曹謹行翻個白眼:“他們能忍這么多年,而且看樣子還想繼續忍下去,估計是看不上權勢富貴,但具體圖謀什么我就不知道了…算了,懶得深究。”
他站了起來。
趙業霆挑眉道:“又去演戲啊。”
“啊。”
曹謹行伸個懶腰,道:“上午離開千島湖的時候,明顯感覺多了幾道視線,估計他們快忍不住了,我再去添把火,早點把這幫人解決了。”
王鷹揚道:“真不用幫忙?”
曹謹行搖頭:“你們一到,他們就不敢出來了,我自己去。”
“那好吧。”
十三一貫說一不二,勸也勸不住,王鷹揚和趙業霆知道他的脾氣,加上計劃確實淺顯易懂,也比較容易操作,就不多說了。
就算殺不了,也可以困在秘境里。
以十三的輕功,確實值得一試。
曹謹行出了衛所。
迎面看到秦璇璣買了大包小包的小吃帶回來吃。
自從上次被阿依夏木打的重傷之后,秦璇璣對旅游的興趣有了明顯減弱,這兩天都在衛所附近游玩,參觀這參觀那,反正堅決不去荒山野嶺。
曹謹行懷疑這家伙被嚇到了。
秦璇璣也看到了他,眼前一亮,抱著大包小包顛顛跑過來,嗓音清脆道:“你要去哪?我也去!”
“你去什么去!”
曹謹行毫不客氣道:“好了傷疤忘了疼!你手上的傷好利索了嗎?剛想說你長記性了,你就整出這么一句…”
秦璇璣尷尬地笑笑,心說我知道阿依夏木還藏在暗處,這不是跟著你嗎?
有曹謹行在身邊,她能明顯感覺自己的膽氣壯不少,很踏實,曹謹行不會害她,還能保護她,雖然他的境界比她還低一層,但就是有這種感覺。
“什么時候練到第三層,什么時候再出去吧。”
秦璇璣的輕功實在不算高明,曹謹行看在她屢次幫忙的份上,把《分身魔影》教給了她。
秦璇璣的資質很不錯,悟性其實也算高級,就是過去沒怎么練,加上《金鯉行波》過于注重變化,不怎么契合她的路數,施展出來不倫不類。
她跟他一樣,適合直來直往、爆發力強的,《分身魔影》一上手就有明顯進步,但是還不夠。
“啊…”
秦璇璣明顯不樂意。
曹謹行就當沒看見,大步往前,錯身的時候,看了眼她懷里的吃的,隨手拿出兩個蔥包燴放嘴里,吃著走了。
秦璇璣先是不滿地嘟著嘴瞪他,而后噗嗤一笑,如百花盛開。
藥園藏在千島湖中心湖區一座名為“龍山島”的大島上。
這是一座人文景觀與自然景觀交相輝映的島嶼。
島上建有“南山書院”,原本是棋劍樂府弟子讀書習字的地方。
如今棋劍樂府人去樓空,攬月樓大火蔓延,整座千島湖透著一股蕭瑟荒涼的味道,人流很少,知道藥園位置的更少!
曹謹行手上有裴勝、張沖臨走前畫的內部草圖,雖然幾年不進去,肯定會有變化,但應該不至于全然無用。
從他們的描述看,藥園幾乎覆蓋一半島嶼,開拓出來的面積還是很大的,以往的藥師都是住在里面,算是與世隔絕。
藥園藏在書院假山之中,入口隱秘,曹謹行就在假山群里,假裝尋找入口機關。
隨著夕陽西下。
島上多了幾道陌生氣息。
曹謹行唇角勾起冷笑。
這也是他敢一個人來的底氣之一——天人合一境界,真氣內外共鳴,對水的操控無與倫比,而千島湖最不缺的就是水!
曹謹行開始不動聲色朝機關方向慢慢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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