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娟？”李文秀不敢相信似的看著眼前這個大肚婆。
這才幾個月不見？
妹妹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忽然之間就大了肚子？
既不曾聽說她談過戀愛，也不曾聽說她交過男朋友！
這、這是怎么回事？
她驚奇得像半截木頭般愣愣地戳在那兒，睜著眼睛，說不出話來。
“姐！”李文娟有些羞澀的低頭。
即合已經在心里做過一萬遍相見時的演練，真正見面的時候，李文娟還是不知道如何面對。
知道姐姐到了花城后，李文娟近日焦躁得睡眠不足，心情復雜，需要靜心保持沉穩而后冷靜，因為該面對的，終究是跑不掉。
人崩潰很容易，理由在別人看來是小題大做，只有自己心里清楚這根稻草到底壓垮了多少千斤重的難過。
李文娟伸手扶住了二樓的護欄，只有借助外力，她才能站穩。
“姐！”見李文秀不說話，文娟又喊了一聲。
然后，她將目光投向一樓的客廳，那里坐著她朝思暮想的男人。
王林站了起來，走到樓梯口，也在打量李文娟。
李文秀身子一晃，連忙扶住了樓梯扶手，一手扶著額頭。
這一秒的激動，不需要太多辭藻的描述，就如一顆懸在嗓子邊呯呯直跳的心。
她從未有這這樣的激動情緒！
哪怕她看到妹妹躺在病床上，她也不至于這樣手足無措。
“文娟！你、你這是怎么回事？”李文秀快步爬上樓。
因為心情太過激蕩，差一點摔跌。
王林連忙上前，守護在妻子的身后。
同時，他也是為了防止妻子沖動之下扇李文娟的耳光，甚至做出更過分的行為來。
李文娟抿緊嘴唇，因為太過用力，她嘴唇一半是紅艷的，一半是慘白的。
王林最喜歡她這紅潤的小巧的櫻桃般的小嘴啊！
李文娟忽然放松了心情，她上前一步，站在姐姐面前，托著自己的肚子，溫柔的說道：“姐，我懷孕了。”
李文秀身子一晃，口唇都是干的，顫抖著聲音說道：“我知道你懷孕了！難道你還藏了個枕頭來開玩笑嗎？我問你，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會懷孕的？”
“姐，我是個女人，女人就會懷孕的啊！你不也懷過孕，生過孩子嗎？”
“我是嫁了人才生的孩子！你呢？你嫁人了嗎？你結婚了嗎？你有男人嗎？你才多大的人？你怎么就懷孕了呢？肚子還這么大了！”
“姐，我不小了，你懷文文的時候，比我還小吧？”
“那不一樣！”李文秀爆發了，大吼了一句，“我那是結婚了！你還沒有結婚！你還是個姑娘！你怎么會懷孕的？孩子是誰的？”
“是我的。”李文娟堅定的說道。
李文秀快要瘋了：“廢話！不是你的還能是我的？你是問，孩子的父親是誰？快說啊你，他到底是誰？”
李文娟卻無比澹定：“姐，不管孩子的父親是誰，這個孩子都是我的，不是嗎？他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以后他就是我的孩子，我會用心、盡力的將他養大。”
李文秀感覺自己不能呼吸了！
她生活在一個傳統的工人家庭，父母從小就教育她們，女孩子一定要自尊自愛，不能在外面胡來，不能和男人牽手，更不能隨便和男人談戀愛。
這些話，李文秀一直在遵照執行。
所以一直到嫁人時，她也沒有談過戀愛。
王林是她的第一個男人，既是她的丈夫，也成了她的初戀。
在她看來，妹妹的人生道路，也必定會和自己一樣，找一個好男人嫁出去，結婚生子，一生圓滿。
她怎么能接受，一個還沒有結婚的妹妹，居然就懷孕了！
“李文娟！”李文秀沉著臉道，“你瘋了？你還沒有嫁人呢！你怎么能懷孕生孩子？你知不知道，你會被人唾罵取笑？文娟！你怎么這么傻啊你！”
“咳！”樓下的林妹妹說道，“文秀，你是在說我嗎？”
李文秀連忙朝下面說道：“林妹妹，我不是在說你，你是結過婚的人，你和文娟不同。你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你也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會有什么樣的后果。你也能承擔這樣的后果。可是文娟不同啊，她還小，她還沒有嫁過人呢！”
李文娟道：“姐，我不同意你的話！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和林妹妹一樣，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能承擔一切的后果。”
李文秀道：“你！你存心要氣死我是不是？”
王林低聲道：“文秀，你先別生氣。我們先下樓，坐下來慢慢再說。”
李文秀霍然轉過身，瞪著王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懷孕的事了？你們是不是聯合起來欺騙我呢？對了，我早該想到的！去年在家里的時候，文娟住得好端端的，她忽然說要搬出去住，你居然也同意讓她搬出去住！是不是那個時候開始的？我算算時間！”
她看著妹妹的大肚子，說道：“你肚子這么大，起碼有七、八個月了吧？那就是你去年搬出家里的時候，是不是？”
女人的第六感，真的是太可怕了！
李文秀除了沒說出李文娟懷的是誰的孩子，其它一切全部猜準了。
王林瞠目結舌，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圓這個謊。
李文秀抓住王林的手：“你說話啊！是不是的？你早就知道文娟懷孕了？你在幫她隱瞞我們？”
王林艱難的咽了一下口水。
這時，李文娟沉著的說道：“姐，你別怪姐夫了，是我請求他幫忙，他才幫我隱瞞你的。”
李文秀重重的冷哼一聲：“好啊，王林，你也學會欺騙我了！”
王林只是賠著笑臉：“我們先坐下來再說，文娟這樣站著也累不是？”
李文秀白了他一眼：“去房間說，我可沒臉在這里說話！”
李文娟和王林對了一個眼神，她扶著姐姐往自己的臥室走去。
進了房間，李文娟和姐姐在床上坐下來。
王林則在椅子上坐著。
孫小蝶端了三杯茶進來，放在書桌上，笑道：“王哥，你喝茶。”
王林擺擺手。
孫小蝶便退了出去。
李文秀拿出家長的態勢，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審問語氣問道：“文娟，你老實告訴我，那個男人是誰？是申城人嗎？”
李文娟早有預桉，按著腹稿說道：“姐，他是申城人。”
“什么時候認識的？”
“好幾年了。”
“好多年了？我怎么不知道？”
“姐，不是我說你，你忙著你的小家庭，你什么時候真正的關心過我？”
“我還不夠關心你？李文娟，你可真沒良心！虧你說得出這話！”
“是，你管了我的吃穿住行，可是你管過我的精神世界嗎？我一個人過得多么寂寞，你知不知道？”
“…”李文秀怔忡。
李文娟道：“你到了年紀就嫁了人，我呢？誰管過我？”
“我們不是讓你去相親了嗎？是你自己不愿意，你反倒怪我們了呢？”
“相親？就知道相親！你們都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樣的男人！”
王林理智的不說話。
李文秀道：“事已至此，你和他打算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
“結婚哪！你都馬上要生產了，你們還不得結婚？”
“不結婚！”李文娟語出驚人。
李文秀震驚道：“不結婚？為什么？他是玩玩你的？”
李文娟道：“姐，你別說得這么難聽，兩情相悅的事，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說是玩呢？要說玩的話，我不也在玩世不恭？”
“哎呀，文娟，農腦子娃特了？你是女人，他是男人，這能一樣嗎？”李文秀越說越來氣，“他一個男人，吃干抹凈，拍拍屁股就走人，哪里管你的死活？有婦科病是你的一個人去治！懷了孕也是你一個人生？”
李文娟道：“姐，這是我自作自受，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擔。”
李文秀道：“文娟，你傻啊！孩子生下來，未來有幾十年，你得搭上一輩子！這些后果，你一個人去承擔？你知不知道！你真的以為，女人可以像男人一樣隨便玩玩的嗎？”
“我知道，但我不后悔！”李文娟說道，“這是我自己的孩子！”
“你不管跟誰在一起，將來都會有自己的孩子！”李文秀道，“你如果先結婚再生子，你會輕松許多，有男人和你一起撫養孩子，還有男方的父母幫你帶孩子。你現在怎么辦？有誰幫你？”
李文娟看向王林：“姐夫說過，他會幫我的！姐夫，你說是不是？”
王林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是的，我答應過文娟，我會幫她的。”
李文秀再次瞪了丈夫一眼：“你的賬，我們等會再算！你先別哄！”
王林掏出煙盒，又放進口袋，用手摸著下巴。
李文娟道：“姐夫，你要抽煙去陽臺抽吧！”
王林點點頭，起身去了陽臺。
外面綠草如茵，樹木青翠，一只小鳥悠閑自在的飛過。
里面的暴風驟雨還在繼續。
李文秀道：“行，就算我和你姐肯幫你，你就要把這孩子帶大了？”
“嗯！沉雪帶得，周粥帶得，我也帶得！”
“你！”李文秀欲哭無淚，“好的不學，你學壞的呢？”
“嘻！姐，你說沉雪和周粥的壞話，我告訴她們去！”
“你還笑得出來呢？”
“姐，木已成舟，這孩子我一定要生下來的。我現在都能感覺到他在里面動彈呢！你摸摸！”
她把姐姐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
李文秀是懷過孕的人，當然知道這么大的孩了已經成形。
她也說不出要讓妹妹去拿掉孩子的話。
這可是一條生命啊！
一條在妹妹的肚子里孕育了七個月的生命！
兩個人在一起朝夕相處七個月，感情早就深厚了！
李文秀輕輕一嘆：“孩子肯定是要留下來的。那個男人在哪里？你把他的電各話、住址給我，我去找他談！”
“不要。”李文娟道，“沒什么好談的，并不是他拋棄了我。”
“那還是你拋棄了他？文娟，那你可真是犯湖涂了呀！你看不上他？那你為什么又要和他好呢？”
“不是的，姐，”李文娟咬咬牙，說道，“他死了。”
“死了？你別嚇我！怎么死的？”
“出車禍死的！”
“啊？真的假的？那他父母還在不在？”
“也死了！都死了！”
“…”李文秀怔忡無語。
她還說什么呢？
怪只怪妹妹的命太苦了！
李文娟握緊姐姐的手，說道：“姐，我知道你是向著我的，我犯再大的錯誤，你也不會拿我怎么樣。所以這事我并不害怕向你坦白！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什么？”
“孩子生下來以后，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我都想給他上個戶口，落到姐夫的戶口本上，你說好不好？孩子就隨姐夫的姓好了。”
“啊？”李文秀的腦子再厲害，也有些跟不上妹妹的思路了。
她忽然想到一事：“文娟，你不是想干傻事吧？你是不是想生完這個孩子，你就想尋死路啊？那可千萬要不得！孩子不能沒有你的！一段感情只是生命中的一部分，而不是你的全部！過得兩年，你再回過頭來看時，其實什么都無所謂了！你相信姐，一切都會過去的。你不為我著想，不為父母著想，你也得為你剛出生的孩子著想，是不是？”
李文娟噗嗤一笑：“姐，你想什么呢？我不可能尋死路！我是個沒心沒肺的人，也是個開朗活潑的人，怎么可能去自尋死路呢？”
她摸著肚子說道：“我只是想讓孩子有個完整的家，以后我就跟你們住在一起，我也不嫁人了，在你家住一輩子。你說好不好嘛？”
李文娟又是心痛，又是心憐，她勾過妹妹的脖子，說道：“你傻啊！你好傻啊！你做了一生中最傻的一件事！你將來一定會后悔的！”
“姐，你答應我，好不好？讓我的孩子上你家的戶口，收留我們在你家住著。我回滬后，也不在外面住了，我搬回家和你們一起住。我想姐夫一定是會答應的，他那么的疼我，你說是不是？只要你同意了，那我就搬回家去——是的，我早就把你的家，當成我的家了。姐，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李文秀的眼角，流下了兩行憐憫悲傷的眼淚。
這是她唯一的親妹妹啊！
活成啥人樣了！
這個時候，不管李文娟提什么要求，她都會應承的。
“行，姐答應你。你和孩子都回來住，我們照顧你坐月子。你不用等到生產完，現在就可以跟我們一起回家。”
李文娟也感動的流下了眼淚，抹著眼睛說道：“姐，還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這件事，你千萬不可以告訴爸媽！他們知道了，一定會打死我的！要說，也等我生完孩子以后再找機會說…”
李文秀哎唷一聲，抬腕看看手表：“完了！完了！和你聊天，忘記大事了！爸媽這會兒估計已經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