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春風陷入一片迷霧,久久不可自拔。
幸好訓練有素的秘劍使,工作效率遠遠超過了他的預估,短短一個半小時之后,就教出了一份滿意的答卷。
過春風沒有猜錯,靈網時代,通過現金購票的人極少,整整兩天,從北寧市到天都市,只有一百二十九張晶軌列車票,是在售票大廳,用現金購買的。
對這一百二十九名乘客,都進行了緊急聯系,有三人聯系不上,還有兩人卻是一頭霧水地表示,自己還在北寧市,從未購買過去天都市的車票。
經過調查,這兩位北寧市民,在兩天前,都去過同一家銀行辦理業務,時間相差無幾。
蹊蹺的是,他們都遇到了“身份證掉落”事件。
其中一人在半個小時之后回銀行去找,沒有找到,還以為落在了街上,結果是三個小時之后,銀行工作人員在營業廳的角落里發現,主動聯系他。
另一人在兩個小時之后回銀行找,就十分順利地找到了。
也就是說,這兩名北寧市民的身份證,曾經莫名其妙地失蹤了一到兩個小時,之后又回到了銀行。
這段時間,正好和這兩張身份證的購票時間一致。
通過售票大廳的監控晶眼也可以發現,疑似這兩名市民的“某人”,用現金購票的畫面,而兩名真正的市民,那時候都在別處,有完整的街道監控畫面為證。
抓住他了!
之后,從各條列車線路傳來協查消息,無法聯系的三名乘客全都被找到了——他們在擁擠不堪的列車上,擠得路都沒法走,更沒辦法給隨身晶腦沖能,晶腦耗盡靈能,自動關閉了。
北寧市晶軌列車西站檢票口的監控晶眼,很快傳來,可以清晰看到這兩名市民的檢票進站畫面。
那當然不是他們本人,而是禿鷲李耀。
現在,可以100確定,禿鷲李耀偽裝成了兩名北寧市民中的一個,藏在兩趟列車中的一趟上!
兩趟晶軌列車都是臨時增開的,速度并不快,這會兒將將抵達天都市。
第一趟將在半個小時之后抵達天都市晶軌列車總站,第二趟將在兩個小時之后抵達天都市晶軌列車北站。
“通知所有外勤人員,立刻去總站和北站布控,將李耀偽裝的兩名市民形象都發送出去!”
“對了,在天都市周圍一百公里范圍內,都要嚴密監控,李耀有跳車逃跑的可能!”
“列車上的搜索就不用進行了,這兩趟列車都人滿為患,擠得水泄不通,貿然搜索,很容易打草驚蛇,甚至傷到無辜群眾!”
“就在車站堵他!發現之后也不要貿然攻擊!他不是一般秘劍使能夠對付的!聯系首都各大宗派的戰斗型元嬰修士,就說有一名極度危險的超一級重犯逃亡,必要時協助擒拿或者…斬殺!”
過春風霍然起身,從終日困頓的老貓變成了饑腸轆轆的猛虎,虎目直刺每一名秘劍使。
凡是被他掃射到的人,都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覺得自己臉上多了幾個血窟窿。
“是!”
所有秘劍使都精神抖擻,展開行動!
很快,李耀偽裝的兩名北寧市民所有信息,統統發送到了環首都圈,方圓五百公里范圍內,所有秘劍使手中。
在天都市晶軌列車總站、北站,在首都圈其他城市的小站,在各條晶軌沿線…無數秘劍使傾巢而出!
天都市晶軌列車總站。
李耀用中年人身份證購買車票的第一趟列車緩緩到站。
超負荷運轉的反重力符陣發出“嗤嗤”的喘息聲,噴射出了一道道濃烈的白霧,將半座站臺完全籠罩,列車往晶軌上趴了下來。
無數站了一天一夜,滿身疲憊的乘客,扶老攜幼,扛著大包小包,匯聚成一股吵吵嚷嚷的潮水,涌向出站口。
數百名秘劍使,偽裝成接站的,小賣店老板,清潔工,普通警察,面對山呼海嘯的人潮,急得滿頭大汗。
在屋頂,在樹梢,在天空,在墻角,無數監控晶眼,全都對準了人潮,成千上萬道看不見的玄光,將所有乘客的相貌都掃描下來,瘋狂分析著!
“唰!唰!唰!”
“百日紀念儀式”即將舉行,天都市的安保提升到了最高等級,所有出站的乘客,都要再檢查一次車票,核對身份信息,甚至臨時決定,要掃描他們的身份證!
這一決定,自然讓疲憊不堪的乘客都怨聲載道,場面更加混亂。
然而,直到這趟列車上所有的乘客都走完了,也沒發現李耀偽裝的中年人。
根據出站檢票記錄來看,李耀購買的那張車票,并沒有被掃描到。
他根本就沒有出站,至少沒有光明正大從出站口離開。
而秘劍使已經封鎖了總站的每一條縫隙,連一條蚯蚓都休想從地底鉆出去。
秘劍局,斬妖處,指揮中心。
“那就保險了,頭兒!”
看著外勤發送回來的信息,蚊子興奮地一砸拳頭,“禿鷲李耀用兩個身份,買了兩張來天都市的車票,既然不在第一趟列車上,那就一定在第二趟列車上!”
“第二趟列車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進站,他逃不了的!”
“唔…”
過春風瞇著眼睛,看著巨幅光幕上錯綜復雜的晶軌列車線路圖,用力揉搓著太陽穴,差點兒把皮都搓破,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不對勁,很不對勁。
太直接了,太簡單了,堂堂的禿鷲李耀,難道就用這么粗糙的手法,輕而易舉落網了嗎?
不會的,他一定還有更巧妙的辦法,更…
過春風瞬間瞪大了雙眼,眉毛都快抖落下來,把茶杯往茶幾上重重一砸,大叫道:“上當了!”
所有秘劍使都被他嚇了一跳,愣愣地看著他。
過春風一下子跳了起來,親手操作光幕,將天都市周圍的晶軌線路不斷放大,在天都市外圍畫了一個大大的圈,粗重地喘息著,“考慮這樣一種可能!”
“禿鷲李耀的目的地是天都市,但他為什么非要直接乘坐晶軌列車到這里?”
“看,以天都市為中心,直徑五百公里,畫一個大圓,遍布著十幾個大城市!”
“這些城市和北寧市之間,都有特快直達列車的!”
“而且,這些城市并不是近期的熱門目的地,票并不難賣,甚至當天就能買到!”
“這么快就發現禿鷲李耀的偽裝身份,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
“如果他拋出的前兩個假身份,只是煙霧彈,用來迷惑我們,他根本沒打算直達天都市呢?”
“他用第三個假身份,購買一張前往天都市附近數百公里,某一座大城市的車票,抵達目的地之后,再打車、租車、偷車…隨便弄一輛飛梭車,大搖大擺開到天都市郊外,再徒步走進來,區區幾百公里,最多一天就能潛入了!”
所有人都被這個可能驚呆了。
過春風心急火燎地問:“對北寧市的身份證核查怎么樣了,有沒有進展?”
蚊子傻眼,結結巴巴道:“呃,鎖定了那兩張身份證之后,我們,我們以為抓住他了,就,就沒有繼續查下去。”
過春風瞪眼,眼珠瞬間布滿了血絲,一口氣把一瓶子茶水帶茶葉統統吞下去,勉強壓抑怒火,咬牙道:“誰讓你們停下來的?繼續查!一定還有第三個假身份!”
“用現金在售票大廳購票,出發日期是最近兩天,目的地是天都市周圍十幾個大城市的所有車站,就這幾個條件,快去!”
蚊子和其他秘劍使大眼瞪小眼。
光是查北寧市到天都市的售票記錄還好說,要查北寧市到天都市周圍十幾個大城市的所有可疑售票記錄?
就算不是大海撈針,也算是池塘里撈針,頗費一番手腳了。
蚊子縮著腦袋,問了一句:“頭兒,那北站的布控?”
過春風沉吟了半天,有些無力地揮了揮手:“還是要繼續,萬一對方是玩‘虛而實之,實而虛之’的把戲呢?”
天都市晶軌列車北站,李耀用年輕人身份證購票的第二趟晶軌列車緩緩到站。
無數秘劍使依舊在人潮中充滿警惕地逡巡著。
結果,白白浪費了一個多鐘頭,還是一無所獲。
連續兩次撲空,對這些心高氣傲的秘劍使而言,無疑是十分沉重的打擊,沮喪的氣團,籠罩在每一名秘劍使頭頂。
——正當這些訓練有素、高度專業的秘劍使,都在面面相覷,連聲哀嘆之時,距離他們兩百五十公里之外,青原市晶軌列車北站,一趟來自北寧市的直達列車緩緩到站。
一名披散著暗金色卷發,濃妝艷抹的粗壯女子,扭著屁股,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朝出站口走去。
她穿著最新款式,但質地低劣的廉價套裝,衣領開得很低,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胸脯,年紀已經不小,卻化著小姑娘里最流行的煙熏妝,假睫毛很長,卻沒有貼好,還有一小截膠帶從眼角漏出來。
每當路人被她的胸口吸引,投來不雅的目光時,她總冷哼一聲,佩戴了美瞳的雙眸射出鄙視的目光,胸脯卻是挺得更高了。
她拎著兩只水桶包,像是揮舞著兩柄鐵錘,硬生生推開不少乘客,擠到了出站口。
“請出示您的身份證。”
出站檢票員在核對了她的車票之后,微笑著說。
粗壯女子用北寧市最粗俗的方言罵了一句,取出身份證遞了過去。
“滴滴!”
出站檢票員將身份證放在一座小巧玲瓏的符陣上,用淡綠色的玄光輕輕一掃,頓時傳來了悅耳的聲音。
信息晶片沒有問題,是真的身份證。
身份證上方靈光閃耀,投射出了一道小小的立體虛影,正是粗壯女子的形象,只是洗盡鉛華,素面朝天,看起來有些簡樸,甚至…丑陋。
粗壯女子有些急了,似乎不太愿意自己真正的模樣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嘟嘟囔囔地去抓身份證。
出站檢票員猶豫了一下,后面的人潮卻是將粗壯女子向前推了出來。
粗壯女子大為惱火,轉身和后面推她的人,用北寧方言大飆臟話。
“可以了,謝謝您的配合!”
看著擠作一團的人潮,出站檢票員連忙揮手放行。
禿鷲李耀,用這種方式,潛入青原市市區。
此刻,距離萬眾矚目的“百日紀念儀式”還有四天半。
距離天都市,整整兩百五十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