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道：“難道就沒有一種穩妥的功法？”
韓特道：“穩妥的功法自然有，但穩妥就意味著保守，保守就代表著羸弱，這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的事情，如果我們修煉了穩妥的功法，而別人修煉了激進的功法，固然別人走火入魔的幾率更高一些，但是在走火入魔之前，他們就會變得比我們更強大，就能搶走我們的食物、清水和一切資源，甚至拆我們的骨，吃我們的肉，喝我們的血！
“為了生存下去，我們別無選擇，只能修煉越來越激進的功法，即便它真有什么致命的缺陷，那也顧不上了。”
琉璃也嘆了口氣，道：“其實爸爸和村子里其他的‘老爺爺’都想過要完善我們的功法，修補致命的缺陷，至少是整合出一些既穩妥，又強大的功法出來，為此甚至召集過十里八鄉所有的強者和老爺爺——但這是沒用的。
“資源匱乏，你爭我奪，人心不齊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隨著新一代老爺爺從天而降，他們往往會帶來威力更加強大，當然也更不穩定的功法。
“是，新一代功法的危險系數越來越高，修煉起來對自身的傷害極大，一般人都不愿意去修煉的。
“但總有人鋌而走險，哪怕十個修煉者里有九個走火入魔，但只要有一個修煉成功，實力暴漲的話，就極有可能壟斷方圓幾百里內所有資源，甚至將別的村子統統屠滅。
“為了抵御這種瘋子的欺凌，我們迫于無奈，只能把自己也變成瘋子，跟著修煉，這樣的惡性循環，或許就是孽土和罪民的宿命吧，沒人能擺脫的。”
說到這里，兩個小家伙全都咬著嘴唇不說話了。
唯有飛梭車兩側的煙塵，依舊獵獵作響，飛快向后拋灑。
“多么完美的新型法寶和神通實驗室！”
血色心魔在李耀的元神旁邊發出嘖嘖驚嘆，“通過不定期向地面拋灑‘救援物資’，精確控制物資的數量，就可以輕而易舉操縱孽土之上的所有罪民，讓他們掙扎在生死線上，既不至于統統餓死，又不得不為了一丁點資源而斗個你死我活！
“通過一代代從天而降的老爺爺，將各種需要進行實驗，既危險又極不穩定的神通和法寶，統統‘饋贈’給罪民，根本不用強迫，就能讓罪民主動充當修仙者的‘實驗小白鼠’。
“每當一種神通完成測試，在實戰中的隱患和缺陷統統都被發現，甚至被罪民們修補完善之后，就有更加激進，更加強大，更不穩定的新神通被投放下來，進入新一輪的測試環節。
“在你死我活的生存競賽中，總有人會鋌而走險，只要有一個人選擇了新的神通，別人就只能硬著頭皮跟上——這就是軍備競賽！
“荒蕪世界，血戰世界，極樂世界，最后是‘天空之城、曼珠沙華’，看似層層遞進的四重世界，給予了罪民們一線渺茫的希望，就好像在驢腦袋上掛著一根胡蘿卜那樣，誘惑罪民們不惜一切去瘋狂修煉，明知自己修煉的功法充滿了千瘡百孔的缺陷，依舊不管不顧。
“而‘天空之城’發布的各種任務，不消說，一方面可以維持修仙者在孽土上的統治，另一方面也能搜集到大量的實戰數據，簡直一舉兩得！
“真是精妙絕倫的設計，比咱們最初想象當中，在簡單粗暴的實驗室里，用刀劍和鎖鏈強迫奴隸們去修煉，要高效得多啊！”
李耀的元神有些發冷，正欲說話，忽然聽到兩個小家伙全都哇哇亂叫起來：“快看，耀老，快看啊，那就是天空之城，曼珠沙華！”
李耀將元神的感知力提升到了極限，向天空的最高處望去。
此時，黑黢黢的夜幕已經降臨，但在各種輻射塵埃的翻涌之下，夜空依舊呈現出五彩斑斕的幽光，恍若一群群五顏六色的螢火蟲狂亂飛舞。
在這些幽光之上，極高的天幕邊緣，就看到一顆紅色的星星熠熠生輝，恍若蟹爪菊一般冉冉綻放。
流光如瀑布般一縷縷垂掛下來，既像是倒掛著的火焰，又像是女妖的長發，在夜風中輕舞飛揚。
“天空之城、曼珠沙華…”
少年癡癡地看著夜空，雙眸都被那妖異如火的光芒占據，忍不住朝著紅色的星星張開雙臂，“我一定會去曼珠沙華的，一定！”
“聽說能在剛剛入夜時分就看到曼珠沙華，會帶來整整一年的好運氣，希望爸爸和韓特都能快快好起來，希望村子能平安度過這次的‘天賜大典’，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無事。”
少女雙手合十，默默祈禱，“請保佑我們這些可憐的罪民吧，曼珠沙華！”
“我忽然想起，曾經在煉天塔的一部天材地寶筆錄中，見過‘曼珠沙華’這個名字了。”
李耀在元神深處，對血色心魔冷冷道，“曼珠沙華好像是古修時代早期，生長在浮屠界的一種奇花，又被當地人稱為‘彼岸花’。
“這是一種殘艷和毒烈并存的奇花，既有殘陽如血似的妖艷，也有潔白如雪般的純美。
“在當地人的傳說中，這種花生長在九幽黃泉、冥河兩岸，會散發出一股甜膩的香味，能讓人享受剎那間的極樂，在渾渾噩噩中渡過冥河，踏入九幽黃泉，墮入永恒的輪回。
“百煉宗的天材地寶筆錄中，對這樣的傳說不置可否，卻也認為曼珠沙華擁有極強的催眠和致幻效果，能麻痹人的經絡乃至神魂，讓人在光怪陸離的美夢中，面帶微笑死去，總之是一種相當危險的材料。”
“那不是正好？”
血色心魔笑道，“修仙者用‘曼珠沙華’來命名他們的實驗室，不是正說明了這些罪民的結局么？試想，倘若真有一個罪民，可以同時修煉七八十來種擁有嚴重缺陷的功法，卻還僥幸不死，甚至擁有了絕強的實力，突破重重關卡，完成各種艱巨的任務，積累了大量貢獻點，終于能進入‘曼珠沙華’了，你猜猜看，在這座猩紅色的天空之城里，等待著他的究竟會是什么命運呢，是成為‘天人’，還是被切片研究、解開他身體的奧秘，弄清楚他之所以能克服諸多缺陷的原因？”
李耀道：“…就像韓特的姐姐一樣？”
血色心魔笑嘻嘻道：“或許吧。”
李耀沉默了很久，一字一頓道：“我們必須去天空之城、曼珠沙華！”
“沒錯。”
血色心魔道，“如果曼珠沙華真是這座‘行星級法寶實驗基地’的控制中心，一定有‘高分子逐層掃描法寶’的存在，說不定還有大量能幫我們狂飆突進的資源存在，我們當然要去曼珠沙華大肆搜刮一番！”
“還有神秘的修真者抵抗組織‘星光’，以及傳說中‘失落的修真者’。”
李耀道，“倘若孽土真是一座鋪天蓋地、永遠無法逃出去的實驗室，只要這里的人們知道了真相，會瞬間變成修真者，也不奇怪啊！”
“但我們千萬要小心行事，絕不能暴露自己的存在。”
血色心魔道，“既然這里確定是修仙者的法寶和神通實驗室，一定有大量監控系統的存在，環繞整顆星球的天軌之上，或許就有精度極高的晶眼，能分辨地面的每一個角落。
“我們所處的‘荒蕪世界’，是孽土的最底層，這里的監控估計還不怎么嚴密，是讓人們自相殘殺，用‘養蠱’的方式培育‘精英試驗體’的地方。
“等到了血戰世界、極樂世界乃至曼珠沙華，肯定要面對天羅地網的監控，無所不在的窺探。”
“所以，還是帶上這兩個小家伙吧。”
李耀微微一笑，“修仙者用來進行測試的神通，雖然有致命的缺陷和隱患，但威力的確夠強大，這兩個十幾歲的小家伙，以聯邦的標準來看，都算是級數以上的高手了！”
在曼珠沙華的猩紅光芒照耀下，三人各懷心事，駛出了這片城市廢墟，在荒野中默默疾馳了一個多小時，回到了太平城寨。
“耀老，前面就是我們村子的范圍了！”
孽土之上，荒野劫掠，殺人奪寶什么都是家常便飯，兩個小家伙一路上都戰戰兢兢，提高了十二萬分的警惕。
直到他們看見廢墟上戳著一塊金屬牌，上面涂抹著大大的“太平”兩個字，才長舒一口氣。
前方卻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大湖，隱隱能聽到波濤翻涌之聲，就像是來到了海邊。
李耀居高臨下，觀察過周圍的環境，知道這里距離大海還非常遙遠，這片直徑數百公里的大湖應該是好幾個彈坑重疊在一起，又落滿了雨水才形成的，或許和昔日的河道融合到了一起，令活水源源不斷涌入，保持了大湖的生機。
極目遠眺，依稀看到大湖中央，幾十艘銹跡斑斑的鐵殼大船串聯到了一起，搭建成一座高大巍峨，鱗次櫛比的水寨。
即便入夜時分，依舊燈火通明，無數人在甲板上忙碌，還有不少小艇在水寨四周盤旋，激蕩起層層水花——這就是擁有數千人口，在方圓數百里內都算是“人強馬壯”的太平城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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