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這扇閘門,后面的甬道墻壁上也布滿了縱橫交錯的管道,精密咬合的齒輪,重重疊疊的機械結構,甚至還“嗤嗤嗤嗤”噴射著蒸汽,那感覺,就像是進入一頭機械巨獸的五臟六腑之中。
而在機械巨獸的“腸道”之間穿行許久,下面一座閘門,竟然是晶瑩剔透的水晶煉制而成,影影綽綽還能看到水晶之間,有無數道被封印的閃電在緩緩流動,恍若守護寶藏的毒蛇。
只是,在金色神秘人的喝令之下,閃電毒蛇都一一退散,水晶閘門漸漸變得透明,消失不見。
再往下走,他們又經過了一道純粹由植物凝聚而成的閘門,一道迷霧繚繞,若有若無,處于半凝固態的閘門,還有好幾座風格大相徑庭,煉制技術玄奧繁復,連李耀都聞所未聞的閘門。
每一座閘門的開啟方式各有不同,有些手法甚至遠遠超出了人類生理和想象力的極限。
金色神秘人卻像是穿行于此數百次,對每一個步驟都駕輕就熟,沒有絲毫遲疑,行云流水般開啟了所有閘門。
每通過一座閘門,往地底深入一百米,就像是進入一片全新的世界。
水晶閘門后面的甬道中生長著一叢叢絢爛的水晶簇,隱隱綻放著眼花繚亂的光輝,歷經千萬年依舊沒有徹底湮滅。
植物閘門后面就像是一片枯萎的原始叢林,藤蔓和灌木干涸,變成了類似人形的剪影。
迷霧閘門后面,是一片片好似凝凍煙絮般的痕跡,就像是很久以前的探索者,血肉之軀早已灰飛煙滅,神魂卻以某種不可思議的方式保存下來,指引著后來者的方向。
李耀甚至在一條甬道的四面墻壁上,看到了無數…類似生物尸骸的東西。
這些“東西”就像是長著四條手臂的大猩猩,額頭還長著一只巨大的怪眼,卻呈現出青銅般的光澤和質感,歷經億萬年的時間侵蝕,他們漸漸和甬道融為一體,變成一幅幅張牙舞爪,極度扭曲的壁畫,甚至只剩下一個個小小的黑洞——那就是他們的眼睛。
這副不可思議的畫面,讓李耀冷冷打了個寒顫。
他心思電轉,漸漸明白過來,這里應該是過去億萬年間,無數文明試圖探索太古遺跡留下的實驗室、研究所或者前進基地之類的設施。
——當盤古宇宙曾經的統治者,那些上古碳基智慧生命發現了太古遺跡的存在,自然如盤古文明和人類文明一樣,凝聚最尖端的人才和技術,在這里搭建最宏大的實驗室和前進基地,試圖揭開太古的奧秘。
但是,某種神秘的力量卻將幾十種、上百種上古碳基智慧生命的文明,乃至他們存在過的痕跡統統抹去,唯有地底深處的殘垣斷壁,訴說著他們昔日的輝煌。
幾十萬年或者幾百萬年之后,新一代碳基智慧生命又發展出了發達的文明,找到太古遺跡,并且在前代文明的殘垣斷壁之上,建立自己的實驗室和前進基地,接下來,又被再次摧毀。
如此循環,永無休止,億萬年后的今天,白銀之城的地底就有了層層疊疊的幾十重殘垣斷壁,變成比地面世界更龐大和復雜百倍的時間迷宮。
倘若今天,白銀之城被兇獸暴潮毀滅,而兇獸暴潮又被“通天塔”釋放出來的恐怖威能毀滅,那用不了幾十萬年,白銀之城的廢墟亦將湮滅于時光的侵蝕之中,變成最上面一層殘垣斷壁。
“上百代文明,紛紛止步于此,就好像這里是文明的終點!”
李耀深深震撼。
他不相信當一個文明來到這里時,會看不到前面十幾個乃至幾十個文明湮滅的痕跡。
包括“另一半伏羲”的數據庫中,也清清楚楚記載著至少幾十個文明的存在。
明知道太古遺跡的危險性,這些文明還是前赴后繼,飛蛾撲火,為什么?
李耀心思電轉,旋即苦笑,笑自己實在太傻。
“好奇心”和“求知欲”是成就一個文明必不可少的條件,“人”之所以為“人”,就因為他對于“未知”和“未來”有著無窮無盡的渴求。
沒有任何一個文明,能放著偌大一座太古遺跡而無動于衷。
總有野心家,總有冒險者,總有瘋子會出現——無論正義還是邪惡,這些人才是鼓舞文明前進的第一推動力。
更何況,一個文明的發展程度越高,自我毀滅的傾向也越嚴重。
即便沒有太古遺跡的存在,難道一個文明就不能發展出足以毀滅自己的“宇宙級法寶”了么?
一個不能毀滅自己的文明,簡直不配被稱為文明。
或許,所謂的文明,就是這樣瘋狂的“宇宙病毒”吧?
李耀沉思著。
一開始,他也試圖和金色神秘人溝通,包括大聲喊叫和神念傳輸,但對方始終充耳不聞,顧自在前面一路狂奔。
李耀知道對方是在引導自己,也只能按捺焦躁的心情,緊緊跟在后面,同時掃描四周每一個細節。
最后一座閘門發出地底驚雷般的悶響,向四周的巖壁中縮了回去,前方再不是狹窄的甬道或者崩塌的廢墟,而是一座巨大的山洞,直徑超過五百米。
四周繚繞著淡淡的光霧,霧氣就像是擁有生命的精靈,會隨著李耀的目光移動而凝聚,當光霧凝聚時,亮度都會瞬間提升幾分,令李耀清晰看到周遭的一切。
這里簡直像是一座…史前文明的博物館。
在迷離的光霧中,李耀首先看到了一臺“星空鐵騎”的殘骸,被仔細分解成了上百個單元,連最精細的核心機械結構都被拆開,像是進行了一場機械層面的外科手術。
然后,是一種呈水晶金字塔形態的構造體,外表晶瑩剔透,內部卻布滿了小小的孔徑,李耀觀察了很久,才得出結論,這些縱橫交錯如神經網絡一般的孔徑,的確是某種意義上的“神經”,通過光電信號在孔徑內的傳輸、折射和衍射來傳遞和處理信息,是效率極高的做法。
李耀不知道,這種構造體究竟是上古文明的造物,還是上古文明的尸骸——雖然看上去不像是碳基智慧生命的樣子,但也有可能是某種類似珊瑚的海洋生物,死后留下的結晶。
如水晶金字塔構造體一樣古怪的東西,在迷霧中還有很多,但不等李耀細細查看,金色神秘人就徑直往迷霧深處走去。
迷霧散開,影影綽綽顯露出幾尊巨大的人形。
李耀的瞳孔驟然收縮——他又發現了幾名盤古族。
定睛細看,才發現這些盤古族都一動不動,浸泡在碩大無朋的強化水晶塔中,周圍充滿了防腐劑。
這些盤古族早就死了,被人制成了“標本”。
不,不止是盤古族,迷霧深處矗立著數百座水晶塔,每一簇水晶中都存儲著一具洪荒碳基智慧生命的尸骸,不止是皮膚灰白色,腦袋上布滿了散熱褶皺的盤古族,還有人首蛇身的女媧族,乍一看和植物無異的夸父族,由黑色甲蟲組成的后羿族,由海綿類生物進化而來,如透明凝膠般的共工族…十三種洪荒種族的尸骸,在這里都有收藏,而且很多尸骸都被精確切割,剝離了皮膚和肌肉,只剩下血管和神經網絡。
此間主人,似乎通過這種方式,對洪荒智慧種族的生理結構,有了深刻的認識。
還有兇獸,越過存儲洪荒種族尸骸的水晶塔,前方赫然是十幾張維修平臺改造而成的手術臺,十幾頭兇獸鮮血淋漓的尸骸就擺在上面,在其中最大的一張“手術臺”上,甚至擺著一個暴甲龍的腦袋,顱骨已經被環形切開,整個兒揭去,露出一坨畸形變異的大腦,被某種淺綠色的凝膠封住,不至于枯萎和腐爛。
還有數百條晶絲插入暴甲龍的大腦,通往旁邊幾臺星海帝國時代的超級晶腦,晶腦散發出幽幽的熒光,正在進行超高速運算,在一張三維立體光幕中,制造出了暴甲龍的虛擬大腦。
而隨著晶腦下達的指令,這頭只剩下頭顱的暴甲龍竟然還沒死去的樣子,偶爾會做出眨眼之類的動作。
看來,此間主人對暴甲龍的大腦結構,乃至它的戰斗模式和思維習慣都有了極其精確的認識,所以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竄到它腦袋上,一掌斃命!
李耀對金色神秘人的身份越來越好奇,史前文明博物館,這么多“星空鐵騎”還有“暴甲龍”的殘骸,包括上百具洪荒智慧生命的尸骸——在絕大多數人類的認知中,這可是“神的標本”!
他究竟是誰?
一個顯而易見的答案,在李耀的腦海中呼之欲出。
這個蘊藏著無窮威能,幾乎代表著“無敵”的名字,即便只是想一想,都令李耀感到呼吸困難,心跳加速,周身血液都沸騰起來,毛孔都情不自禁地張大,要噴射出赤紅色的蒸汽。
在金色神秘人的帶領下,穿越水晶塔和手術臺,前方是迷霧的盡頭,亦是一處重型法寶的維修和改造車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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