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彪沒有講話,只是將手中的槍口瞄準僵在門口的胡悅,輕抬了一下。
“來。”
“我...”
胡悅輕咬嘴唇,內心不知在想什么,面色掙扎著猶豫了一下,才艱難的挪動著腳步,走到了胡彪面前,站在距離胡彪不到一米的位置,眼中帶著絲絲恐懼,顫聲道。
“哥,我是你妹,胡悅啊。”
“我問你裙子好看嗎?”
胡彪面色平靜的望著面前胡悅身上的那身裙子,停頓了一下才開口道:“我想不明白你為什么要舉報我,不舉報我,你以后可以有上千條,甚至上萬條這種價位,乃至比它更貴的裙子。”
“我已經知道該怎么賺錢了。”
“我們的生活會越來越優越,你為什么會做出這種事情。”
“哥!”
聽見胡彪平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胡悅有些害怕的聲音中帶著哭腔顫聲道:“去自首好嗎?我相信哥你也不喜歡這種逃亡的日子,我帶你去自首好嗎?”
“我會盡力幫哥你求情,讓聯邦政府對你減緩判刑,哪怕最后的結局依舊是死亡,但至少我們死的心安不是嗎?”
“一直在逃亡過程中,哥你難道自己心底好受嗎,那么多無辜的受害者因你而亡,哥你內心就沒有一絲愧疚嗎?”
“哥,如果你真的為了這個家著想,就去自首好嗎,我馬上就可以考上一個好大學然后找個高薪工作,我可以承擔起這個家的一切開支,我也會好好照顧母親回報對我的養育之情,每年也會去祭奠哥你的,這樣哪怕哥你死了,你也死的安心不是嗎?”
“嘖...”
王吉利靠在椅背上,有些嫌棄的拍了拍自己的褲腳,隨后才從懷里掏出一根雪茄叼在嘴里,面色感慨的望著面前這個姑娘開口道。
“小姑娘,你是我見過第一個,想用嘴說死人的。”
“如果犯罪就要自首,聯邦現在就應該出個罪己詔。”
“你為什么一直替聯邦著想?”
胡彪沒有回話,而是依舊面色平靜的望向胡悅:“告訴我,我想不明白。”
“因為聯邦給我們這些民眾提供了教育資源啊,讓我吃的飽,穿的暖,還可以學習知識,從而改變自己的階級,哥,是聯邦給了我們這一切啊,我們應該感謝聯邦。”
“放你媽的屁!”
胡彪忍不住情緒激動從椅子上坐起來,往前大步走了一步,抓住胡悅的頭發重重的朝椅子上砸去:“是老子讓你吃的飽,讓你穿的暖,讓你上的起學!!!”
“不是你他媽嘴里狗屁的聯邦!!!”
“沒有我媽,你早都死在那個臭水溝旁了,聯邦連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吃飯要錢嗎?穿衣服要錢嗎?上學要錢嗎?”
“哪一樣不是老子賺錢給你買的,跟你嘴里那個狗屁聯邦有個屁的關系,啊?你應該感謝老子,而不是感謝你嘴里那個聯邦!”
“老子交了十幾年的養老金,聯邦他媽現在都沒發,他但凡給我發這筆錢,我能走上這條路?”
“違背法律就叫畜生?”
“那聯邦要讓我眼睜睜的看著我媽死在床上,這叫什么?這叫和平環境下的零星不穩定因素?”
滿臉鮮血的胡悅用力睜開后,從地上爬起來面部猙獰不復往日可愛,盯著胡彪歇斯底里尖銳道:“你個瘋子,你個沒有人性的瘋子,你現在想做什么,殺了我嗎?”
“來啊,殺了我啊!”
“你連幾十萬人都敢殺,還有什么是你做不出來的呢?!”
“你和媽一樣,都是瘋子,你們每次說起我是撿來的,不就是為了讓我內心愧疚聽你們的話嗎?”
“你之所以供我念書,不就是為了讓我念個好大學,找個好工作,下半輩子都給你們賺錢嗎?”
“你之所以給我買衣服,不就是想讓我打扮下自己,找個有錢男人,給你們錢花嗎?”
“你以為你們這些內心的小九九我不知道嗎?”
“惡魔,你們都是惡魔!!!”
“窮人的內心總是陰暗不堪,我做夢都想要逃離這個家庭,逃離你們這兩個惡魔,以愛之名為枷鎖束縛我的惡魔!”
“我舉報你做錯了嗎?如果是我錯了,聯邦為什么不通緝我,要通緝你?!”
“因為我沒殺人,而你殺了!”
王吉利坐在一旁翹著二郎腿,面色震撼的望向面前這個歇斯底里姑娘,隨后急忙將手中的雪茄丟在一旁,著急的點燃一根香煙,隨后才神情專注的望向這個姑娘,仔細的聽起嘴里說的每一句話。
他并不喜歡抽雪茄這種東西,香煙才是他的最愛。
而此刻這么精彩的畫面,自然要抽根煙更配一點。
太精彩了。
他感覺自己余生,可能都不會再聽到這種言論了,必須現在得仔細聽一遍,簡直太...精彩了。
他簡直無法想象,一個擁有智慧的生命體,竟然能說出如此一番連圖靈測試都無法通過的話。
雖然對放下手中那么多工作跑這么一趟有些微微不滿,但看見眼前這一幕時,他就覺得這一趟絕對超值,既能收獲姜騁公司的人情,和姜騁公司搭上線,又能看這么一出話劇,簡直雙贏。
“太棒了。”
聽到興起之時,王吉利甚至忍不住神情贊嘆的鼓起掌來:“真的太棒了,我甚至都有點想將你從你哥手里買下來,將你擺在我的辦公室里,讓你每天給我都講這種充斥黑色幽默的笑話。”
胡彪神情難以置信的眼眶通紅的盯著面前這個歇斯底里的胡悅,身體僵硬在原地,小腿微微發顫,上次他的小腿如此劇烈發顫是因為緊張,而這次是因為憤怒。
他第一次知道,人在極端憤怒和絕望的情況下,身子是會劇烈發顫的。
他從未想過,在胡悅眼里,自己和母親的形象竟然是這樣的?
所以他一直以為的親情,其實只是在基于經濟無法獨立之前的偽裝?
“呵。”
他突然搖頭笑出了聲,深呼吸了一口氣后,才拎起手中的手槍,大步走上前將胡悅一把抓起,將槍口粗暴的塞進其嘴里,盯著其那雙滿是恐懼和邱柔的瞳孔,嘶啞道。
“窮人?”
“你為何如此瞧不起窮人,就是這兩個窮人將你養大成人,你憑什么瞧不起窮人。”
下一秒——
“砰。”
槍聲響起。
一道子彈帶著血花,從胡悅后腦飛射出去,而胡悅瞳孔眼里的光芒則是在快速消散,緊接著身子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
潔白的裙子,很快就被血泊染紅,變得骯臟不堪。
一條生命就這樣消逝在這個世界上。
而胡彪則是站在原地,望著倒在地面上的那具尸體遲遲回不過神來。
他殺了胡悅。
但心底沒有一絲暢快感,只覺得堵的慌,他不知道自己和母親平時究竟是做了什么,才會讓胡悅這么看待他們。
“結束了嗎?”
王吉利有些惋惜的望向躺在血泊中的那具尸體,搖頭道:“不必為這種小事而傷神,你的心理素質太薄弱了啊,一個男人,可以暫時軟弱,但是心理一定要強大。”
“前輩...”
胡彪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將情緒壓下去后,才偏頭望向王吉利嘶啞道:“你心理很強大嗎?”
“嗯哼,還算不錯。”
“怎么做到的。”
“后天鍛煉。”
“這種東西也可以后天鍛煉的嗎?”
“自然。”
王吉利面色漫不經心的隨口道:“灰燼中生長起來的野草,往往更加堅韌,好了,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我們放在以后再去說吧,但是現在我們要先去辦正事了。”
“嗯。”
胡彪面色復雜的輕點了下頭,隨后抬起手中手槍,對著躺在血泊中的胡悅腦袋,咔咔就是一梭子下去,隨后才拿起掛在墻上的全家照朝外走去。
而王吉利掃了眼四周,突然來了興致,隨手取下掛在墻上的那兩面錦旗,扔在了胡悅尸體上面,看見眼前這一畫面后,才神情滿意的大步離開。
兩面金邊紅底的錦旗,就那樣輕飄飄的落在了血泊中。
大義滅親,和三好學生,也在血泊中愈加耀眼了起來。
這個世界,并不和平。
或者說,聯邦已經和平太久了,就如同食物不適宜在溫室里長期儲存會滋生細菌一般,過于和平的聯邦溫床里也滋生出了不少蛀蟲,從而在一些地方引發了一些不和平的事情。
官方對其做出的解釋是,在一輛超大車輛行駛過程中,有些零件會出現故障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我們正在積極解決這些問題。
而被碾死的民眾對其的理解是,你碾死我了,你說和你沒關系,是某個零件碾的,我只想對你講一些帶媽的臟話。
放眼整個聯邦中,普遍還是和平的,像這樣的居住星,密密麻麻的遍布整個星系,數不勝數,哪怕是一個星球被爆炸這件事情也只能引起小范圍討論,無法引起過大的轟動。
至于胡彪所經歷的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小了,小到就連那些熱衷于演講以此來提升民眾支持的聯邦政治家都懶得將目光集中在這種事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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