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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5、祖翁

  脫下假面,散去神通。

  巫融嘴角勾起笑意。

  他做的便是此般惡人。

  當年在師伯死后,他就謀劃過。

  那時候他跟魔頭說自己要爭,也確實不曾退縮。

  如今上宗來人,莫說來的只是一位大圣,哪怕是一位老道君,他也是一樣的態度。

  非要將這檔子事兒攪黃不可。

  太嚴的出手反而正合他意。

  這些前輩天驕,一輩子眾星捧月慣了,身在那樣的環境中更不會待見他一個末學后進,只要三言兩語的冒犯就能激怒對方。

  到時足以成事。

  哪怕太嚴忍讓,好聲好氣,人的限度總是有限的,修行界還是實力說話。

  強者的話更容易被世人聽到。

  在外闖蕩了許多年。

  見過數不清的天才強者。

  有謙卑的,有驕傲的,也有溫潤如玉的君子,也碰到過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千千萬萬的修士,卻大多都有些共同的點。

  那就是該出手的時候絕對不會含糊。

  什么法度制約、人情世故,那都是騙自己的假話。

  保持血性才是宗門長輩愿意見到的。

  寧愿他們驕傲跋扈,也不想他們軟弱可欺。

  真到了禍事上門,只懂得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跪下祈求可憐。

  正因懂得這些,巫融才能不遺余力的搗亂。

  而且,他對自己的也確實擁有自信,命鬼之路,借命修行,本來就是一條康莊大道,讓他足以比肩大宗天驕。

  其次,就算他敗了也無妨,還有師尊兜底。

  強者?

  不一樣是一個肩膀扛著一個腦袋。

  壽盡之時,生死簿上姓名暗。

  “道友既然已明白我師態度也能回去交差了。”

  拱手的同時,巫融毫無尊敬之意的開口,徹底回絕上宗的邀請。

  太嚴面色慍怒,巫融的一句話差點讓他運轉玄功,這小子太過無禮,當即也不再多言,拂袖轉身。

  不過他也算看出涂山君的意思。

  如今他人微言輕,再怎么說和也無法緩和,還不如趁早離開,也好全雙方臉面。

  看著遠天的巨艦緩緩隱沒了身形。

  涂山君長嘆了一聲,說道:“如此激他,身為天驕圣主,可不是泥人,怎么都會出手。畢竟是同門,他也不壞…”

  巫融卻絲毫都沒有為自己的冷冽辯解,反而是冷哼一聲,繼續說道:“修為低的時候把我們趕走,眼看您老成道,又要請回來,何以如此前倨后恭。”

  “那時候結此事的是太華,此番前來的卻是太嚴。”

  “可是他們都代表著上宗的意思。”

  巫融沉聲道:“人以何種態度對我,我以何種態度對人。莫說是上宗高門,縱然是我父,亦是如此。當年我父以我為籌碼來回押注,為宗族獲利甚多,多年來,我從未回去看一眼,想來他已故去。”

  “此間大世,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

  “是為命!”

  涂山君明顯詫異卻驚訝的看著說出此番話的巫融,他竟生出幾分可憐,修到這般地步得吃多少苦,經歷多少事,方才有此般無情大道。

  當年雖陰郁卻朝氣蓬勃的少年,如今竟然已經成為一方圣主。

  但同時,涂山君又甚是滿意。

  唯有這樣的心性,方能執掌生死大道。

  手握尊魂幡,攤開生死簿,定人間善惡。

  “你心中有道,為師定然全力助你!”

  “多謝師尊!”

  巫融拱手行禮拜下,又緩緩起身,他的眼中并無其他神色。

  他知道師父定然是理解并且支持他的。

  要說回絕上宗的邀請僅僅是因為自己心中有怨氣,倒也不全是,他也得為師父著想,此番返回上宗他們師徒肯定不能袖手旁觀。

  憑著那些年的香火情,師父涂山君也一定會出手幫助,還不如不讓師父為難的將一切壓力抗在自己的身上。

  哪怕旁人置喙也頂多只能罵自己幾句。

  “師叔祖!”

  李庫前行兩步,難以置信的雙腿一軟,卻硬生生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拖住,讓他整個人筆挺起來。

  然而他卻像是沒有感覺到一般看著那高大的身影,身著地獄變相法袍頭頂平天冠的赤發道人,激動而驚喜。

  “您老回來了!”

  “是啊。”

  “又回來了。”

  涂山君含笑微微點頭。

  多年未見,虞龍的徒弟都這般大了。

  果然恍如隔世。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快請。”

  李庫倒像是星羅太乙的掌門一般,全然忘了一邊的重浩尊者。

  尊者倒也沒有多說什么,他雖然是太乙宗的宗主,但是此刻卻更像是一個外人,連上宗師兄都離去,留在這里的他只有尷尬,不如抓緊時間找個由頭讓自己躲起來才好。

  “好,不想道友如今是太乙宗的宗主,失敬。”

  答應的同時看向重浩拱手。

  重浩笑的比向陽花還燦爛,眼前人早已經今非昔比,兩人也再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趕緊行禮道:“前輩說笑了,此地著實得到上宗重視,要不是小輩們修為不足,加上虞宗主被提拔前往上宗,宗主實在輪不到我。”

  “以道友的實力,在這小地方受委屈了。”

  “哪里哪里,這也不是什么小地方,乃是能出前輩這等大能的祖地啊,我也與有榮焉。”

  “前輩此番回來可要好好看看,這樣,李長老全程陪同者,若有需要一道傳音,在下立刻便至。”

  涂山君感慨對方的識趣,笑著說道:“宗務繁忙道友且去忙,我怎好輕易打擾。”

  幾句寒暄之后,重浩尊者返回宗門。

  李庫倒是興致高昂在前頭做個引路的向導。

  祖師堂。

  牌位如山。

  鐵靴邁過門檻踏足,涂山君漫步走來。

  如今已經不見祖師玉像所在,想來應該是太華師兄將玉像帶回宗門。

  取而代之的是太乙師兄的玉像,矗立于祖師堂,而不遠處則同樣供著一座高大的玉像,仔細一看,不正是他的模樣。

  二祖并立如山。

  涂山君取來高香,點燃后晃了晃甩去火光,為師兄上了一炷。

  屈指間,抬起打出一道生死道的大神通鉆入自己的玉像,笑著說道:“留待有緣人。”

  走出高殿,正是陽光明媚的時候。

  守在門口的巫融拱手道:“師父,丹房已備下。”

  “走吧。”

  “煉幾爐長生丹。”

  華緋正翻查核對著賬目。

  忽然感覺眼前站了一道人影。

  猛然抬頭一看,長出一口濁氣,趕忙起身拱手讓座道:“上座,上座。師兄你怎么來了,也沒讓那些個奴婢稟報。”

  “昨日走的甚是匆忙,忘了一件事。”

  巫融笑呵呵的從袖袍取出一瓶丹藥放在桌案上。

  “這一瓶乃是紫極長生丹,一粒丹藥能夠增壽六十年,攏共十二粒,尋常人吃六粒之后再服用也無用,我看你壽命將盡,早早服用,延年益壽。”

  華緋大驚失色,他還想說師兄要送什么丹藥讓下面人送來就是,何必親自跑一趟,然而聽到這丹藥的效用之后,他甚至產生幾分夢幻,像是還在夢中。

  他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還有這么厲害的延壽丹藥。

  但是巫師兄肯定不會騙他,那也就是說,現在的巫融實力定然比這丹藥的品階只高不低。

  華緋固然想要延長壽命,可是他還是止住:“師兄你這么些年在外漂泊,更需要這些無上珍貴之物。”

  “拿著吧,這些東西對我無用。”

  “師弟斗膽,敢問師兄如今是何等境界?”

  巫融笑了一聲。

  淡然道:

  “大圣!”

  話音落下人飄然離去。

  獨留下華緋震驚的看向剛才巫融所站的空地。

  再看桌上的丹藥。

  華緋拱手,發內心的高興道:“師兄苦盡甘來矣!”

  “只是不知師祖是否知道師兄的成就啊。”

  “祖師…”

  華緋長嘆了一聲。

  “師父我們這就走了,不多待些時日?”

  巫融略帶幾分詫異的看向涂山君。

  “你還有事情未了?”

  “沒有。”巫融旋即搖頭。

  “仙路上,又有多少時候能歇。”

  涂山君笑了笑:“你若還想久留,我自返回幡中,留你在此。”

  巫融微微搖頭道:“宗能常回不能久待,何況這一次我們一走不知道什么年月才能回來,所以弟子才有一問。”

  “我在宗門更待不住,當年如果不是顧及師兄的修為,或許我早就走了,現在更沒有必要久留。”

  攤手放開云輦。

  妖兵鬼將列開陣。

  涂山君化作一道黑氣消失無蹤。

  巫融則登上云輦,神識一動,撕開面前的域壘空間,看著面前無盡的深淵,站在云輦甲板的巫融興奮高聲說道:“此番離去,命鬼入陰,當于亂世中開創一番大業,定人間生死,以此登臨大道!”

  魔頭當即一滾,搖身變作高大模樣,仿佛先鋒般搖旗吶喊:“大王英明!”

  眾鬼將異口同聲:“大王威武!”

  “哈哈哈!”

  巫融大笑。

  此事,萬法宗做得,旁人也做得,而對于他來說,陰間就是最好的地方。

  “走!”

  袖袍一甩。

  揚開繡‘命’旌旗。

  巫融端起酒盞,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太乙宗。

  云輦沉入域壘空間,飛速般向著陰間駛去。

  半月后。

  于云輦深處存神的巫融猛地睜開雙眼。

  身形一閃,立刻出現在甲板。

  甲板的盡頭正有一道模糊的人影。

  “前輩是哪里的高人,為何駕臨在下這小小的云輦?”

  人影哈哈一笑:“小娃娃。”

  “我是你祖翁哩。”

  巫融大怒,然而感受到人影身上的純正氣息以及深不可測的玄息,立刻警惕起來。

  不見人影閃動已經出現在巫融的身旁,并且拍了拍巫融的肩膀,肯定的說道:“不錯、不錯,結實的很咧,怪不得能讓太嚴吃癟。”

  昨日苦思冥想直接睡著。

  夢中書文,醒來暗道: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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