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
天威震。
地煞如獄。
校場前。
端坐白玉云案,中年手中的酒樽平靜的躺著血色美酒。
他的容貌周正,英俊瀟灑,年齡并沒有給他增添苦澀,反而愈發的沉穩,帶來歲月篆刻的魅力。
宛如一位儀表堂堂步入而立之年的不朽君王,于天上俯瞰著自己的國度。
淡然而自信。
哪怕腹部絲絲殷紅穿透了白絹,也絲毫不影響他的豪邁和痛快。
讓人一看就知道,此人絕對是一位蓋世的雄主。
一位矮身的夜魔半跪在地上,行禮道:“回稟天王,力長老做的絕密,屬下也沒有探查到那位少主的蹤跡,說是在迎接少主回來后便去了涅血神宮,想來是要激發少主的修羅道體。”
一道身影從他身旁的白玉王座陰影走出。
如果是年輕人或許早在心中膜拜,生出追隨左右的心思,若是女子,怕也會投懷送抱,一嘗這人世間的偉岸。
羅天鵬依舊神色如常:“族老們當然會對這件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是放行不理。”
“我不知道那只會打打殺殺不會動腦子的羅蠻平還能做的如此周密。”
勝利的荒獸怒吼。
好像教主的獨子,也就是阿修羅族的少主,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老天王說過,愿永鎮南天。”
“幫他做什么?”
說到羅天封的時候,他的眼中終于有了神色。
兩頭荒獸斗的昏天黑地。
于是男人輕微一歪頭。
羅天鵬起身的同時,兩側貌美的女修趕忙上前,為其披上大氅。
看似是撲向荒獸實則面對是捏著酒樽的男人。
回應他的是那個如鐵般的男人。
他就像是一個在沙漠中干涸了數天的人一樣珍惜杯中之物,縱然他杯中美酒并不算好,甚至有可能只是一杯普通的水。
“他老的快要死了。”
那頭被重擊的荒獸墜落在他的腳下。
起身的男人環視左右,黑鐵巨艦的甲板上滿是身著甲胄如劍戟槍林的修士,身為阿修羅教的左天王,他的行宮就是一座無上堡壘,所攜高手更是數不勝數。
“是嗎。”
山嶺般的身軀驟然撲了上來。
“沒有。”
羅天鵬像是完全不在意男人的回答,自顧自的說道:“能做的這么周密,要么是計劃此事的人很有智慧,可以憑著幾手謀劃繞過所有人,連書先生都沒法子找出蛛絲馬跡,要么就是很多人幫著他。”
“幫他瞞著我。”
鮮血灑落在他的腳下,他的眉頭微蹙,不是因為有血光籠罩弄臟了他的衣袍,而是嫌棄這兩頭荒獸打斗的實在不好看。
“老天王有什么動作?”
他說是這般說,面容卻無喜無悲,看不出到底是為這件事高興還是不快,就連他的聲音也很是平淡。
“因為他們不愿意再出現一個羅天封。”
他穿著著淡色的衣袍,黑發黑眸,目光像是最鋒利兵器的寒光。
那是一種敬佩,尊重,以及一股難以言喻的贊揚是英雄間的惺惺相惜,卻在轉瞬間化作了冰冷和快意,就好像他終于搬開了一座阻擋青云的大山。
那是一個冷峻如鐵的修士。
羅天鵬淡淡地說道。
男人一直低著頭。
他喝酒也像是大豪俠一般痛飲,只不過那酒樽傾倒的時候卻不見一滴錯漏。
“不知道。”
此番他從北地趕回大教就是為了大教的教主之位。
越老的人才越不愿意離開。
“看樣子羅蠻平干了一件好事。”
沒人看到他的出手,那一頭沖來的荒獸頭顱就已經離開了它的身軀,伴隨著巨大的聲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你知道嗎?”
羅天鵬沒有一點相信的神色。
不愿意死就會出手最后瘋狂一把,以期望能夠更進一步或是得到延年益壽的寶物。
大教的右護法、老天王,固然是高風亮節的,他卻不信有人能如此沉得住氣,能夠在大教真空的那一刻還安然的駐守邊疆。
羅天鵬凝望遠方。
盡管圣主已死了,被砍下頭顱,死的透徹,然而他還是沒有辦法立刻接管整個大教。
不說南天的老天王以及新的左護法的人選,還有修羅十法、八位帶頭族老、圣主一脈,各堂、舵,想要完全接手除非他立刻成為教主。
但成為教主就需要放棄天王身份。
他不愿意放棄。
他不僅不愿放棄,他還要牢牢的抓住天王身份,掃清族內的頑固和老天王,徹底一統大教,再也不實行曾經的法。
唯有這樣,阿修羅族才有可能從百族之中脫穎而出,成為頂尖的大族。
自古以來就沒有哪個大族是分裂的。
分裂就代表力量無法凝聚一處,還要受到教內他人的掣肘。
既然羅天封做不到,那就死,成為枯骨。
讓他羅天鵬來接手大教。
“書先生?”
“屬下在。”
“你說,這一行,我會成功嗎。”
羅天鵬看向半跪在地上的矮身修士。
矮身看起來有些單薄的修士趕忙行禮。
贊嘆道:“天王雄才大略,修為蓋世無雙,逢教內大變,正該天王入主,重振阿修羅族的輝煌,天王當為阿修羅族圣主,雄主,明主!”
“哈哈哈。”
人未至,聲勢先來。
恭迎天王回教的聲音響徹了大教。
修羅山,戰神殿。
十法到場了足有六位。
哪怕是不曾露面的八位族老也有三人坐鎮。
更不用說各長老了。
長殿內有三百案,坐滿修士。
任誰來到這座大殿怕都會大吃一驚。
因為三百案依舊顯得這大殿空蕩,冷清。
大殿沒有繁復的花紋華貴的裝飾,撲面的只有莊嚴肅穆,博大寬廣,不管是誰踏入這里,都會收起輕浮變得莊重起來。
長殿的盡頭。
寬大如皇座的巨椅上正坐著一個青年。
劍眉晨目。
頂著一顆長著眼睛的獨角。
修羅十法之力的大圣羅蠻平像是個管家似的站在交椅的一旁,垂手恭敬。
吧嗒。
一道身影闖入光影。
那是個身形高大的人,像是個而立之年的中年。
他的身旁跟著一個黑發黑眸的青年,身后則是四大堂主,五位高手,一十二位副手。
走進來的修士形成一個看起來冗雜的隊伍,然而與戰神殿內的眾人一比,則顯得單薄,好像不值一提似的。
在中年人步入戰神殿的那一刻,眾人紛紛起身。
無聲行禮。
中年人淡然的從殿中央走去。
這大殿從這頭到那頭至少得走兩三千步,他走的也很慢,任憑他走的如何慢也沒有任何人不滿,他們像是一動不動的木偶一樣恭敬的行禮,端著酒樽。
近前。
中年人微微擺手。
“去吧。”
他身后的四大堂主,五大高手,十二位副手紛紛找到屬于自己的座位就坐。
中年人卻并沒有坐到屬于自己的位置,而是繼續向前,踏上了圣主臺階。
“放肆!”
久坐的老者怒喝。
羅天鵬身形一頓側眸看去,什么話都沒有說。
“再多一言,爾命休矣。”
黑發黑眸的青年冷冷地盯著他。
老者一看沒人附和,卻又不好繼續多言,只能自顧漲紅了面容。
端坐在上方,揣著袖袍的瘦高修士,抬起眼簾,淡淡地說道:“天王遠征北地,鎮壓異族、掃平妖孽,卻不好居功自傲。”
“天王,你僭越了。”
羅天鵬的冷漠驟然消失,笑著說道:“乾族老說的哪里話,非鵬居功自傲,而是我眼見結拜兄長的獨子平安歸來,喜不自勝,情不自禁的就走上前幾步,想要看個仔細啊。”
“免得某些人找個冒牌貨來糊弄我們這些老臣。”
“若真如此,豈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乾族老沒再制止。
羅蠻平則抬起了眼眸,盯著走上來的左天王。
“大侄。”
“你可算回來。”
“我是你二叔啊!”
羅天鵬按住了鞅伍的肩膀,似有些潸然淚下的擦了擦眼角。
鞅伍手足無措,更是不由動容,但是他的眼中還是閃過警惕的神色。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點什么,他還真以為眼前的二叔是好人,實際上此人才是始作俑者,是他們的對頭、敵人。
“二…叔。”
“哎。”
“好孩子啊。”
羅天鵬感嘆道:“本來二叔急匆匆的趕回來,就是想要尋你的下落,不想你已返回,更是如此優秀,如此,二叔也就放心了。”
“你放心吧,當年你父是我輔佐,如今大教由你來執掌,二叔同樣盡心盡力。”
“我絕不允許大教有人仗著你年幼就竊取你的權柄。”
羅蠻平神色一變。
就這么幾句話下來,滿座修士已經交頭接耳起來。
其中不乏曾經追隨羅天封的,也在此刻將懷疑降了下去。
按理來說,兩人親如兄弟,又沒有沖突,根本不可能出手。
而且,趕回來的天王一點都沒有想要接手大教的意思,反而是想要輔佐兄長的獨子。
“主少國疑,怎可將大教交托在一個孩子的手上。”
“我阿修羅族當強者為尊。”
“強者為教主!”
“住口。”
“誰若想要挑戰,便先過我這一關。”
羅天鵬冷眼鎮壓了言論。
座下之人果然不再多說。
宴會結束。
羅天鵬走在回行宮的路上,突然說道:“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