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不好了!”
轟隆。
地宮長廊。
青銅巨門應聲被撞開。
一道人影踉蹌奔走。
差一點摔在地上。
定睛一看。
不正是玉靈瓏。
玉靈瓏慌慌張張的闖入地宮火脈。
神色焦急的搜尋著原本應該身處在地宮火脈的身影。
她本以為自己不會這么輕易的找到,沒想到那赤發的高大修士正赤膊,揮動著手中的玄黑鐵錘。
一錘落,繁復的紋路在陣法的加持下化作浮空的銘文。
就像是一臺精密的儀器堆疊組合在一塊,卻也僅僅是形成了其中一個零件而已。
伴隨著重錘落下,以及淡淡的法力和靈機鎖定,眼前的寶物漸漸成形。
“出大事了啊!”
顧不得形象奔跑近前的玉靈瓏,卻正好看到那高大的赤發英俊青年豎起手指。
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然后,那人旁若無人般使用鐵鉗,夾著已經成形的寶物淬火。
熱氣蒸騰。
炙熱的波浪掠過。
站在焰火中的高大修士愈發的神圣。
驀然回首。
隨手抓起放置在一旁的絲線綁住散亂的長發,慘白的手掌探入面前幽冷的寒潭水中,一把撈起一件寶物。
映入眼簾的是一方黑金主桿,黑金主桿夾雜著熔巖般如同血管的紋路,豁然間,青黑色的幡面從主桿上方垂落下來。
這件寶物竟然是一桿魂幡。
尊魂幡。
顯然,鍛造出尊魂幡的人依舊不滿意,盯著眼前的魂幡注視良久。
將寶物扔進面前足有十丈高的巨大鍛爐之中。
“老師…”
玉靈瓏詫異的想要阻止。
剛才她看了一眼,那與魂幡極為相似的寶物竟是一件極品道兵。
哪怕是煉器大宗師,也無法這么信手拈來的鍛造出極品道兵啊。
想要達到要這樣的水平,至少也得是古宗師。
“為什么?”
“你問我為什么要毀掉這件兵器?”
“嗯。”
“因為不符合我的預期。”
“可是這已經是極品道兵了。”
“還不夠。”
涂山君微微搖頭,目光回轉,盯著大鍛爐中的熊熊火焰焚燒了的那一桿由他鍛造而出的尊魂幡。
盡管是由他鍛造出的,實際上,所用的黑金玄鐵并不是由他打造,而是真正尊魂幡上的材料。
他現在有時間能完成自己的想法。
重要的是,他也想驗證一些事。
只可惜當年讓大頭帶走魔頭,不然或許他能夠利用魔頭重新鍛造一桿尊魂幡。
將域外天魔融入兵器之中,是否也能如他這樣獲得翻天覆地的變化,是否還能保留域外天魔能殺死活人獲得實力提升的手段。
“什么事惹得你如此慌張?”
聞聽詢問的玉靈瓏神色一震,剛才她被這一幕震撼,差一點忽略了自己的大事。
不過,當她面對涂山君的時候,一時間又不知道應該如何訴說,才能讓這位老師接受。
或許這件事本就不該由她轉述,但是考慮到涂山君的安危,她必須要來,哪怕她說出這件事會掀起萬丈波瀾。
“我…”
“老師。”
“我在聽。”
涂山君平和的回應。
揮手間。
大陣轉換。
身后的大鍛爐遠去。
他們也能在涼爽的舞榭落座飲茶。
盤坐在矮桌前的涂山君拿起了不遠處的茶壺。
“我來、我來…”
玉靈瓏趕緊接手,為老師和自己斟茶。
然后心不在焉了起來。
“這件事我不知道應該怎么說,如果可以,老師…您,盡快離開玉家吧,我父親…和師兄達成了協議,只要家族提供給師兄充裕到成圣的資源,他就會將尊魂幡徹底留在玉家。”
玉靈瓏緊張的看向涂山君。
如果是尋常修士,聽到自己像是一件貨物般被人當作籌碼,一定會勃然大怒。
尤其還是師徒關系。
傾盡所有培養出來的衣缽弟子,竟然不思師父所處的立場,完全只為自己的道途考慮。
這是徹徹底底的欺師滅祖!
做師父的,在聽到這樣的消息定然痛心不已。
這不是玉靈瓏想要看到的,因此她在坐下之后,猶豫了很久才終于說出來。
盡管她也知道,蒙植這樣做得利的會是她,尊魂幡來到玉家,定然是她來執掌的,這正是玉靈瓏求之不得的事情。
而且,玉靈瓏覺得老師跟著自己會更好。
玉家擁有龐大豐富的資源,一定能充分發揮出尊魂幡的實力。
老師以后可以不用再在紅塵俗世之中奔波了。
在玉家,只需要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不管是煉丹、煉器…還是養花種草。
然而,所有人似乎都忽略了一點,那就是涂山君自己的意愿。
他是否愿意過這樣的生活,是否愿意成為玉家的圣兵,安穩的培養玉家子弟,是否能好好的適應描繪出來的看起來平穩的生活。
寄人籬下,終究不是滋味。
玉靈瓏很明白。
如果她在得到這樣的消息后還無動于衷,她也就不是玉靈瓏了。
也就不會是那個在面對蒙植這般天驕豪杰的時候依舊堅定拒絕的玉靈瓏。
因此,她來了。
涂山君微微搖頭。
玉靈瓏登時急切道:“弟子絕不敢欺騙師父,這絕對是真的!”
“尊魂幡的價值不足以讓我那弟子獲取到成圣所需的資源,成圣的資源何其龐大珍稀。”
涂山君嘆了一口氣:“看來,我那逆徒,不僅是用老夫這桿器靈寶物…進行換取的啊!”
玉靈瓏點頭道:“對。”
“他說有法子讓您進階,圣兵之后的尊魂幡所煉制的陰魂丹,才是真正打動我父親和我大伯的寶物。”
“只能進階圣兵?”
“是這樣。”
“還算聰明。”
涂山君微微頷首。
端起了桌上的茶碗。
“嘗嘗吧,你那師兄供奉的好茶。”
空靈中帶著幾分嘶啞的聲音響起。
玉靈瓏不由看向面色平靜且已經端起茶盞的涂山君。
老師的身軀依舊挺拔,血肉好似精鋼鑄就,棱角分明。英俊的面容上是一雙黑紅色猶如天淵暗星的眸子。
在那目光下,卻流露出悵然和難以掩飾的悲痛。
看來老師并沒有表現的這么從容和淡然。
這已足夠讓她驚訝了。
若是尋常人,面對這樣的事情,早已經掀翻桌案,大吼大叫起來。
眼前的老師依舊還能保持這份氣度,足以看出心境之強橫穩固。
涂山君端起了茶水,卻只是靜靜的注視著天藍色的茶水。
茶水如鏡,倒映著他的面容。
那是一張冷峻的臉。
赤發頂角,宛如蓋世妖魔。
他并不焦躁,也不著急,亦如尋常般端起茶碗輕啜一口。
茶水見半,也泛起了漣漪,再沒有最初那么的平靜,隨著他將茶碗落在矮桌上,不一會兒的功夫,茶水再恢復了剛才模樣。
“老師您…還請…”
玉靈瓏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你那師兄吧,從小在紅塵俗世摸爬滾打,長了一顆趨利的心肺,他的賭性又大,在小利面前還能維持著一個英雄豪杰的做派,一旦嗅到天大的好處,立時變成個冰冷無情的機器。”
涂山君嘆息道。
這是他第二次嘆息。
“有今日之事我早有所料。”
“怨不得任何人。”
“如果真要抱怨一個。”
“那個人或許是我。”
“怪我。”
“我幫他獲得力量,卻沒有好好引導他如何使用這份力量。”
“以至于讓他做出欺師滅祖的事情。”
“好在僅僅如此。”
涂山君笑了一聲,如果蒙植拿著這份力量危害世間,傷及無辜,那時候才追悔莫及。
一個后期化神境大修士,造成的禍患絕對是強于天災的,沒有走到那一步,反而是涂山君比較慶幸的。
不過,這笑容怎么看都苦澀。
承認自己錯了不算難,接受自己的失敗卻很不容易。
哪怕是他,也無法輕易的接受自己在教育上的失敗。
“快走吧老師!”
“走?”
“去哪兒?”
“天大地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至少遠離他們。”玉靈瓏趕忙說道。
涂山君搖了搖頭。
“我不會走。”
“也走不了。”
“為什么?”
“靈瓏啊,你還不明白嗎?憑你一個化神修士,憑什么能得到這個消息,不是因為你父親做事疏漏啊,而是因為他們故意讓你知道,然后通過你來傳達給我,是圣人在對我試探。”
“你大伯又是什么境界?”
“大圣主。”
“在這樣的修為下,我又該去哪里。”
涂山君的第三次嘆息落下。
“什么?”
“老師我…”
“不關你的事情。”
涂山君望向玉靈瓏繼續說道:“這不是你的錯,你若不是好心,也絕不會趕來地宮火脈將事情告訴我,他們不過是利用了你的這一份善良罷了,你不用為此自責。”
“更何況,我還有一件事沒有辦。”
“什么事?”
“你還記得我收你做徒弟的時候說過最重的話是什么嗎?”
“最重的話?”
玉靈瓏仔細回憶起來。
緊接著猛然一驚。
顫抖道:“從今往后,不許拿我教給你的道法神通為非作歹,若是被我所知,定然將你撥皮挫骨,抽換煉魄,陰神陽神…永鎮魂幡!”
“老師您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