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后。
閉關之中的青年緩緩睜開雙眼。
暗金豎瞳像是下場的明月,亦如深邃的峽谷。
在淡淡金光的映照下,顯得如此威嚴。
隨著修士的起身,一頭暗金色的長發隨意的披散在肩膀處,肆意奔放。
“什么事?”
青年微微側首。
“主公。”
站在靜室門口的修士拱手說道:“夫人說,靈瓏小姐將要開啟化神雷劫,請您前去觀禮。”
“知道了。”
蒙植頷首。
聽不出話語中的喜怒哀樂。
走出大關,踏入地宮火脈,印象中的那道身影依舊站在那里,數十年如一日。
蒙植恭敬的說道:“師父,靈瓏師妹即將沖關破境,不日就會迎來化神雷劫,正邀請師父前去觀禮。”
錘鍛血鋼的涂山君露出微笑說道:“三十年過去,靈瓏也該達到這一步了。”
回轉目光,看向蒙植,點頭稱贊道:“不錯,你的修行并未落下,區區三十年,就讓你的踏入中期之境。”
“應當早就領悟了虛天異地吧?”
“回師父,徒兒已悟。”蒙植拱手行禮。
接著說道:“這也是因為玉家派系傾軋卻沒有波及我們師徒二人的關系,不然我想要在短短三十年的時間達到化神中期,實在是天方夜譚。”
自從三十年前和玉昊豐敲定了陰魂丹的供應,從那之后,原本緊繃的漩渦好像慢慢在蒙植的身旁消散。
他就像是個局外人一樣,不管有什么復雜的事情都好像長了眼睛一樣繞著他離開。
以蒙植的聰明,他很快就想到是尊魂幡的作用。
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個掌握著無盡丹藥的煉丹大師,玉家沒人敢動他。
哪怕他曾經殺了幾個化神境的尊者,惹得玉老七都含怒出手想要斬殺他于拓月峽谷,現在見了面,除了面冷外,也不見有什么動作。
尊魂幡陰神增多后,他發現手中的極品道兵愈發強大。
那是一種晦如煙淵的恐怖。
如果沒有涂山君坐鎮的話,單憑他這個化神中期的修士根本無法完全指揮動整個魂幡。
基于這樣的擔憂,蒙植也曾問過器靈寶物的詳細訊息。
蒙植不由想起當日情形。
“我見師父的本尊坐鎮虎冢,并未對尊魂幡的操控造成太大的影響。”
涂山君說道:“你覺得器靈寶物中的器靈和寶物是什么意思?”
蒙植答:“器靈和寶物恰如靈魂和身軀。”
誰料涂山君搖了搖頭道:“器靈身是在器物強大到一定程度后那靈性意識漸漸覺醒凝聚,最終誕生的一具法身。”
“說到底,所有的器靈身本質上不過是器物的一種具現。我即魂幡,魂幡即我。”
沒有哪個傻蛋會傻到想要奪舍器靈。
除非,那個人明確的知道涂山君所有的來歷。
涂山君的眼中閃過莫名的神色。
以前他只是懵懂的知道自己和尊魂幡存在聯系,后來越發清晰也是在他修為漸漸增高之后。
魂與幡,是一體的。那殘缺的音像編輯器早就已經告訴過他。
得到答案后,蒙植頓時寬心,緊接著他又拋出另一個問題。
那就是,是否有人能越過他直接使用尊魂幡。當然,這是在師父涂山君也允許的情況下,是否有修士能夠做到這一點。
涂山君明確的告訴他不能。
尊魂幡神奇就神奇在,只有幡主能夠使用。
其他人哪怕擁有再強大的修為,再渾厚的法力,依然不能使用尊魂幡。
除非現任幡主死亡。
下一個執掌尊魂幡的人只要法力充足,就能如原來的幡主一樣發揮出尊魂幡所有的神通了。
“這么強橫的神通,肯定有與之相匹的弊端吧。”
“沒錯。”
“拿起尊魂幡的那一刻,除了成仙哪怕死都不能解脫,陰神陽神將被收入幡中成為役魂。”
涂山君記得自己當年在虎冢的時候就曾說過有關于魂幡的事情,不過那時候情況緊急,講述的并不是那么明白,后來蒙植也沒有再問。
等他自己想要問的時候,正是因為陰魂丹產生危機感。
“走吧。”
聽到熟悉的聲音,蒙植回過神來。
笑著說道:“靈瓏師妹的天賦才情也著實可怕,短短三十年就已經從元嬰后期抵達巔峰將要沖擊化神雷劫,憑著玉家的底蘊和自身道行,這雷劫怕是根本不構成威脅。”
涂山君不置可否。
玉靈瓏人是笨一點的,好在這只是相對而言。
以其道體和玉家底蘊,加之長期服用陰魂丹,還有他這個大宗師出手煉制的化神丹做保,成功渡劫的概率大概能來到八九成。
剩下的一成全看天意。
走出地宮火脈。
暗金戰車宛如一座大輦橫在門口。
“見過師父。”
玉靈淑趕忙行禮。
“不必多禮。”
涂山君微微擺手。
“師父,請。”
蛟龍拉車,鳳血黃金鑄就座輦,奢侈程度可見一斑。
涂山君登上大輦,內里的空間簡直就像是個宮殿,看著桌案上的靈酒,涂山君發覺自己好像很多年都不曾喝酒了,他似乎漸漸的戒了。
如尋常的長輩不同,涂山君沉默的厲害。
也不催生。
更沒有詢問修行進度,只是靜靜的翻開了書卷,車架內只有翻書能聽到的沙沙聲,蒙植和玉靈淑像是早就習慣了似的,也都沒有出言打擾。
壓低聲音,說起了家里的那些二三事。
就在夫妻二人說著話的功夫,車架抵達了天月山。
“岳父大人。”
座輦抵達后蒙植就帶著玉靈淑前往拜見。
玉昊豐哈哈一笑,拍了拍蒙植的肩膀說道:“好小子,這么短的時間不見,進境迅速啊。”
目光回轉的望向玉靈淑扁平的肚子,不悅的說道:“怎么還是老樣子,老夫這么閑,正需要個外孫啊。”
看似是沖著玉靈淑說,實際上還是點蒙植。
蒙植打了個哈哈糊弄過去。
他實在不想生孩子。
修士生孩子需要還氣反精,越是修為高深的修士,實行這一招反而會損傷自己的底蘊,他想要繼續等等,等他破關圣人之后再說。
“七叔。”
蒙植拱手行禮。
背著手滿頭銀發的玉昊明鼻音哼了一聲,算是回應。
見過一眾親戚,自討沒趣的蒙植帶著玉靈淑返回了車輦。正要說話的玉老七被玉昊豐拉住臂膀,只看到玉昊豐笑著說道:“七弟,老祖可是早就說過,不要尋他的麻煩。”
“家族中的任何人都不行!”
“外人更不行。”
玉昊明高傲歸高傲,對于老祖的法旨還是要遵循的。
他到了嘴邊的話也只能咽下去。
玉昊明看著那個一臉笑容,十分和善的二哥,他不屑的冷笑了一聲。
緊接著又看向雷云匯聚下的那道身影,這才收回了目光,淡淡的說道:“二哥真是好算計,女婿是尊魂幡主,女兒是器靈的弟子。”
“待那小子三千年后,也許不用那么久,那小子隨便出一點意外,尊魂幡就會落入二哥手中。”
眼見玉昊明直愣愣的挑明,玉昊豐依舊淡然的說道:“七弟此言差矣,難道我不是玉家的一份子嗎,只要我還是玉家的一份子,那么不管是誰擁有器靈寶物,都是玉家的。”
“蒙植也不例外。”
“女婿半個兒。”
“七弟就是不懂啊。”
“而且,蒙植出不了意外。”玉昊豐神色認真的說道。
尊魂幡確實強大,這么多年過去,玉家年輕一輩的成材率多了一籌。
別看只是一籌,卻也是堪稱龐大的數字。
然而這和玉家經營的口碑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玉家有的是手段讓蒙植消失,他們卻不能這樣做。
不僅是天下人看著,那位決定一切的尊魂幡也看著。
誰會為殺了自己弟子的仇人出手呢?
在器靈這般不必尋常修士差的神智下,搞小動作實在得不償失。
就算能抹除器靈的神智,萬一有個損失,豈不是后悔莫及。
玉家才不會做賠本的買賣。
“急功近利,沒有好下場。”玉昊豐說著看向了雷云中的身影。
正如玉老七說的那樣,這就是他的后手,一旦蒙植沒了就用玉靈瓏掣肘尊魂幡,家族中的每個人都要發揮自己的作用,他也不例外。
“我懂,就怕很多人不懂啊。”
玉昊明平靜的說道。
話音落下,玉昊明看了玉昊豐一眼,說道:“老大能坐穩家主的位子,二哥你出力不少,陰魂丹更是二哥你全權談下來的。”
“越是這樣,才越不好。”
“族老對如此不平衡的事情已經有了異議。”
“那就讓他們放馬過來。”
“老大的家主,不是談來的。”
“是打出來的。”
玉昊豐冷笑一聲。
此刻。
盤坐在天月山的玉靈瓏雙手結印,靜坐山巔。
頭頂的雷云浩然滾動。
距離她登上天月山已去半月。
翻手取出一枚冰金丹藥,正是由涂山君針對她體質煉制的一枚化神丹。
吞服丹藥。
周身的靈機化作沖天氣息。
冰藍色的光柱宛如一座冰宮拔地而起與上空的浩然雷動接觸。
轟隆。
“來了。”
玉靈瓏昂首,一步踏空。
“廣寒月,大河落,天青許我寒冰闊。”
“寒冰地獄!”
二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