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
魔頭扯上一個勉強的笑容。
涂山君低垂的眼簾微動,只是壓的更低了。
天魔?
說來也對,涂山君本就是天魔的一種。
誰說域外天魔就一定要實力強大、破壞性極強,以及特別的顯眼。
天魔是多種多樣、千奇百怪的。
只要是來自于外域的,都能被本界的生靈稱作天魔。
涂山君的眉頭緊鎖。
他的目光鎖定了魔頭。
在他的印象中,魔頭也需要渡劫,它的修為同樣來自于吞魂煉魄,說起來,也就是沒有器物這一承載而已。
“這是天賦神通還是說…?”
涂山君的疑惑更深。
如果他真的也是域外天魔的一種,那么是否眼前的魔頭也擁有類似他身上的那個半成品音像編輯器。
如果有,是否會像他這樣的表現,還是說會以其他的方式體現出來,最最本源的東西又是什么呢。
若是沒有,那他為什么會擁有這東西。
還是說他真的是什么大能的二世?
涂山君寧愿相信自己是域外天魔,也不覺得自己會是大能的二世。
尊魂幡就像是一個圍城。
他想要脫離尊魂幡,獲得生靈血肉。
活生生的活出來!
而大頭卻想要利用尊魂幡的特性穩住二世身軀。
此番境遇,真的好嗎?
涂山君不知道。
至少他還活著。
活著就還有希望。
“看來很巧,你能遇到它。”涂山君輕聲的說道。
“道友覺得是巧合?”
“難道不是。”
“不是。”
“我以前便隱約的覺得道友不同,因此才耗費力氣搜尋魔頭,只可惜,他找尋了許久,也只找到這么一個。”
大頭玩味的笑了起來,這世上巧合的事情是很多的,然而,很多時候卻并不是巧合,而是蓄謀已久。
“道友的意思是。”
“我要用它鑄造一桿尊魂幡,道友應該沒有意見吧?”
涂山君猛地睜開雙眼:“這與我無關。”
“它畢竟是道友所有的,我還是要詢問原主的意見。況且我手中鑄造尊魂幡的經文實在不多,還請借閱道友手中的秘法。”
大頭指了指魔頭脖子上的森白圈子。
涂山君搖了搖頭。
“尊魂幡的鑄造之法十分簡陋,就算我給了道友,也見不得比道友手中的好。”
大頭看出涂山君不想給,于是說道:“不白要。”
“我有一門秘法,名為‘逆活黃泉大限’。”
“乃是頂尖的二世秘法,只是缺少仙藥為引。”
“一旦獲得仙藥,就能利用此法活出第二世,我愿意用這門秘法與道友交換鑄造尊魂幡的經文。”
“或許道友用得上,縱然道友無用,也可傳給門人弟子。”
說到這里,大頭看向了被定在原地的蒙植。
“此人天賦才情尚可,心性欠缺,或不能走出…”
說了一半的大頭像是意識到這樣詛咒人家的弟子不好,也就閉口不言。
“想要活出二世,需要什么修為?”
“活出第二世需要‘道’‘法’為魂,自然要非道君及以上不可。”
“圣人不行?”
“不行。”
“道君,顧名思義,有道之君。”
“只有擁有了自己的道,才能在此基礎上活出二世。”
“圣人五階。”
“統稱煉虛。”
“山境、海境、界境。”
“煉假境、還真境。”
“縱然是還真大圣,道行也不足以支撐他活出自己的二世。”
大頭講解了大圣五步,并且稱呼前三境為下三境,稱呼后二為上二境,具體到底應該怎么做才能突破這些,還需要個人的領悟才行。
就算大頭把這五境掰碎了告訴涂山君。
老魔頭自己不理解,聽起來也像是聽天書。
涂山君沉思著。
他是那種會為天下蒼生著想的人?
難道他會害怕大頭獲得尊魂幡后殘害蒼生?
答案就是,不是。
所謂的顧及蒼生更像是一個蹩腳的借口,涂山君行事從來都是隨心所欲不逾矩,他想出手就出手,想幫助陌生的人就幫,不想幫也能冷眼看著,他也沒有那么大的指向和心情為了蒼生而奔波,他還要成仙。
唯一的顧慮就是‘不希望’。
他不希望出現一件和自己一模一樣并且還擁有自己所有本事的寶物。
這會讓他覺得自己不再那么獨特。
哪怕成功的希望十分渺茫。
大頭說道:“道友不為自己的弟子想想,也應該為自己的親朋友好友想想,如果有一天他們站在了很高的境界,卻發現前路已斷,又該何去何從,活出二世的秘法很珍貴,就算我不說,道友自己也明白。”
涂山君道:“道友不覺得吃虧就好。”
“我不覺得吃虧。”
大頭遞過來紙筆。
也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取出一章金頁。
金燦燦的書頁上書寫著‘逆活黃泉大限’。
“老爺,饒命啊!”
被抓在袖袍中的魔頭發出尖銳的爆鳴,鼻涕眼淚宛如泉涌,一下子糊住了自己那張黑炭般的鬼臉。
它以為自己用的是驅虎吞狼之計,然而它沒想到老虎和狼認識,還相談甚歡,老魔頭轉頭就用它換了秘法。
“小的還有用啊。”
“老爺!”
“看在小的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饒小的一命,我不想死。”
魔頭哭嚎的更厲害了。
它自誕生以來,就受到禁錮,從來都沒有吃過幾個人,還做了幾百年的苦力。
后來擺脫老魔頭,能大肆屠殺,吞魂煉魄,又被大頭鬼捉住,
以至于現在他終于要死了。
魔頭像是個無助的小孩兒一般抱頭痛哭,苦苦的哀求:“老爺,小的是宗門的功臣啊,小的還有用,小的能做幡奴為老爺鞍前馬后。求求老爺不要賣了小的,小的還有用,小的還有用…小的…”
魔頭像是失去了蠱惑人心能力只重復著自己還有用。
“小的知錯了,小的再也不跑了。”
涂山君冷冷的看著它。
或許人心一善,還真將魔頭當成了好東西。
然而這東西就像是一頭養不熟的荒獸。
現在它不是知錯了,它是知道自己要入幡了。
“小的不想死。”
“我不想死。”
魔頭可憐的蜷縮成一團。
許是知道自己根本喚不醒鐵石心腸的老魔頭,魔頭尖聲厲嘯。
指著涂山君怒罵道:“老魔頭,你卸磨殺驢,不得好死,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你別讓我活下來,只要我活下來,天下都會知道你能進階的秘密!”
涂山君不置可否。
以大頭的謹慎。
魔頭落在大頭的手里,只會更好的閉嘴。
涂山君念了個咒語,吧嗒一聲,魔頭感覺自己脖子松快了,原來是那森白圈子已經從他的脖頸處脫離。
本該喜悅的魔頭此時卻完全沒有色厲內荏的模樣,反而伸手想要抓住那即將飛走的森白圈子。
“完了。”
“徹底完了。”
“道友放心,它不會吐露半個字。”
大頭笑呵呵的將魔頭揣入袖袍。
他平生最不喜歡的就是危險,一旦有苗頭生出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離開漩渦,又怎么可能讓自己身處于漩渦之中呢。
想到這里,大頭拱手說道:“我此行前來面見道友,不僅是為了問清楚來由,也是辭行。”
“辭行?”
“不錯。”
“我要前往元央域,尋找鑄造寶物的材料,這就要啟程了。”
“我還有一事…”
“道友請講。”
涂山君沉吟起來。
他也不知道應該怎么說那件事。
不過現在能夠咨詢的也就只有大頭了。
就把當年在小荒域陽城地下遇到閻浮道君,然后隕炎道兄獲得傳承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講了出來,想要問問大頭的看法。
大頭坐直身軀。
陰晴不定。
“道友的意思是說,這個人把自己的道拆成三份,你知道的前兩份獲得傳承的人已經去轉世,如今得到傳承的是陽城的隕炎?”
大頭抿嘴,眉頭緊皺道:“天陽神宗的隕炎,具備鳳血,一路高歌猛進,現已成圣。”
“成圣了!”
涂山君驚訝之中帶著喜悅道:“好啊!”
隕炎道兄成圣,就意味著終于不再是外宗的代表修士而是一位真正的擁有自己實力的修為。
從此就能夠在宗門掌握自己的命運。
這豈不是一直是隕炎期望的事情。
現在他終于做到了。
大頭說道:“不好。”
“不好?”
“那個人正希望獲得他傳承的修士越強越好,只有這樣才能完成他的大計。”
“他是在一氣化三清啊。”
“正在布局自己活出第二世。”
涂山君問道:“具體呢?”
“有什么辦法能將隕炎道兄摘出來?”
“我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是大能啊!”
大頭攤手道:“我沒活明白。”
“不過,我懷疑…他還沒死。”
“還沒死?!”
涂山君嘶的吸了一口涼氣。
他怎么忘了這件事。
也許閻浮道君根本就沒有死。
兩人均是沉默。
涂山君抬頭看向對岸身著錦繡紅袍的大頭,神色突然嚴肅了起來,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問道:“道友,你,真的…死了嗎?”
端起酒樽的大頭神色一滯,笑著說道:“你猜。”
“我猜不出你死沒死。”
“但我猜閻浮道君手里有仙藥。”
大頭面容一僵,板著臉說道:“道君也保不住仙藥。”
似乎覺得自己的話不夠有說服力,大頭又補充道:“他手里要真的有仙藥,我就能煉出一桿一模一樣的尊魂幡。”
涂山君笑呵呵的說道:“我猜的。”
大頭眼角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