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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1、紅裳

  “啊?!”

  大殿內落針可聞。

  平日里意氣風發威壓灼灼的真人們此刻宛如雕塑、木頭,莫說呆立,而是根本就不信。

  不知道這城建司的司長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為何要來這樣的一場。對于老者呼喊的刺客,他們也是不信的。

  沒人會信。

  一位大真人在大庭廣眾下,被一介練氣大圓滿的修士殺了?

  莫說沒有任何防備,連五感六識都收斂起來。

  縱然是撤去護體罡氣,讓練氣士帶上法器戳上幾刀,劈上幾劍,頂多留下傷口。須知這點傷,根本不足以傷及根本,同階練氣士都不會這么輕易死,更不必說筑基了。

  哪怕是刨開肺腑,扯出內臟,依舊能頑強的存活下來。

  尋常法修的肉身確實算不上給強大,在沒有護體罡氣的保護下無法抵御同階寶物。

  哪怕是練氣士帶著法器,在一位大真人完全不設防的情況下也能將之砍傷。

  但也僅限于此。

  大真人的護體真罡連同階法寶都能抵御。

  “高門弟子就是高門弟子,連死都演的如此像啊。”興幫的幫主當先開口贊嘆。

  在聽到老者喊出抓刺客的那一剎那,更是擊股喝彩。

  坐在興幫幫主身后的鶴書立一時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這幫主還以為玩兒耍呢,別人怎樣神色暫不論,且看身旁魔君詫異中,皺如溝壑的眉頭,以及那低吟深沉的凝重眸光,這顯然不是什么好事兒。

  一旦處理不好,總歸是麻煩事。

  沒看別人都不發話,都在等。

  倒是自家幫主還給喝彩。

  有了興幫幫主的打岔眾人頓時活絡起來。

  紛紛感嘆。

  “是啊。”

  “歌舞聲娛早就膩歪,吞火吐刀不過是雜耍。”

  “這等事情倒是頭一遭。”

  “不錯不錯,這劍舞以此開場收尾,當真是神來之筆,沒想到熊公子為博美人一笑,竟能如此放下身段啊。”

  直迎上那老者的吃人般的目光,以及公孫晚悲戚的撲在熊燃的尸首上。

  他們方才后知后覺,好像這并不是一個玩笑。

  是真的?

  大殿內一片寂然。

  殿外依舊燈火通明歡聲笑語。

  “真的。”

  也不知道是誰嘟囔了一聲。

  襲來的唯有森然寒意。

  而站在大殿中央的許三娘的眸子顫抖,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她不敢相信自己出手會要了一個大真人的命,更不知道現在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于是她只能慌亂的將目光挪走,挪到席間一人的身上。

  那是個身著玄黑道袍的高大修士。

  “我…”

  涂山君遞給許三娘一個安心的神色,緊接著目光落在高座上方的人影身上。

  “冷靜。”

  “你不會有性命之憂。”一道微弱的聲音傳入許三娘的耳朵,這是一道神識傳音,不是來自那玄黑道袍的高大身影,倒像是有人在她的耳邊輕語。

  而這聲音空靈中帶著幾分嘶啞的聲音,正是她所熟悉的。

  “什么都不要說,什么都不要做。”

  許三娘微張胭脂浸染的朱唇,想起涂山大哥的囑咐。

  她什么都沒有說。

  以她練氣大圓滿的實力,不管說什么,還是用那只能內視的神識,都逃不逃在場眾人的耳朵。

  她更不該在這個時候暴露涂山君。于是,安靜下來的同時,翻涌的心緒也得到了些許的平復和穩固。

  “拿下刺客!”

  獷伯厲聲呵來。

  屬于大真人的威壓隨之綻放,縱然被外層的天機大陣壓制,在這般咫尺間,神識還是鎖定了站在大殿中央的許三娘。

  與此同時,在座眾人霍然起身。

  屬于真人的靈機氣息吐出。

  青婆婆皺眉的同時想要說些什么,然而她還是沒有講出,只是靜靜的揣摩著殿內的局勢,觀察著眾人的神色。

  目光從四周的面容拂過,掠于上座,定睛在其中一位的身上,那人身著玄黑道袍。

  如果說真有什么意外,她最先懷疑的就是那人。

  因為那人很是神秘。

  她看不透。

  此刻,場中眾多金丹真人神色不一,唯有他,神色從容淡然。

  還有閑心從桌上抓起酒樽。

  目光之平靜,根本不該出現在一個小小的練氣修士身上。

  “莫不是隱藏了自己的修為?”

  “壞了!”

  鶴書立倒吸一口涼氣。

  冷意如寒霜刀片塞入肺部,讓他胸膛起伏,甚至傳來陣陣疼痛。

  他好歹也是練氣士,區區氣息怎會讓他感到痛楚,分明是確定事情為真之后,想到許掌印以及身旁的魔頭,鶴書立只覺得天旋地轉。

  這就是魔君說的沒有什么大事兒?

  這還叫不是大事兒?

  人死了。

  死的是城建司的司長,熊燃。

  今天的主角。

  出手的是孤幼院的許掌印。

  鶴書立不敢看身旁玄黑道袍修士的神色。

  他只覺得人生晦暗。

  涂山君默默盤算著能動用的最強實力,以許三娘的境界,能喚出高一大境界的分魂身,也就是筑基巔峰。

  盡管留存的時間很短,能施展的術法也很少,不過以涂山君的能力,筑基巔峰也足以從眾多真人之中脫身。

  唯一麻煩的就是公孫晚。

  那是位隱藏了自身修為的元嬰真君。

  不出所料。

  眾人很快發現許三娘真的只有練氣大圓滿的實力。

  本不該是刺客。

  然而他們又不知道如何解釋現在的事情,熊燃真切的死了,那柄湛藍靈劍還插在青年的胸膛。

  如此行事之下,賓客茫然不說,就連獷伯也不由疑惑起來,以公子的實力,那練氣女修的劍光應該無法迫近。

  起落之間,獷伯就要出手。

  “且聽我一言!”

  一道突兀的聲音傳來。

  數十雙目光探尋。

  卻見一黑袍修士從桌案旁走出。

  拱手問道:“熊公子的陰神可無恙?”

  “你是什么人?”獷伯的目光根本就沒有落在那黑袍修士的身上,而是看向了興幫的幫主。

  在他看來,分明是興幫幫主授意,所以這小小練氣士才敢于出言質問。不然給這練氣士十個膽子,也無法在這樣的場合開口。

  興幫幫主咽了一口吐沫,氣急。

  胡鳴這廝不僅自己不靠譜,連找來頂替的人都如此狂悖。

  這等‘詭異’氣氛讓他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引火燒身。

  于是趕緊呵斥道:“你這廝懂什么,小小練氣士而已,高門前輩的事情是你能摻和的,還不趕緊退下。”

  興幫的幫主再蠢也已看出問題。

  這樣的場景多半是各方勢力的博弈。

  他一個掌管碼頭和坊市的小小渠首,躲都來不及呢,哪里敢一頭扎進去?

  那高大修士贊嘆道:“幫主說的不錯。”

  “熊公子來自上宗高門,前輩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更該明白,這小小練氣士連真人的護體罡氣都無法撕壞,那么…她,也就不是真中的兇手了。”

  高大修士指了指站在中央手足無措的許三娘。

  迅即道:“所以,在下請問。熊公子陰神是否無恙,若陰神無恙,只待熊公子現身,將一切說個明白不就真相大白了嗎。”

  場中人淡然微笑的看向獷伯和還仍然抱著尸首的公孫晚。

  “這位小友說的對。”青婆婆雖然不喜那黑袍修士,不過想到許三娘還是念幾分薄面,也就助威似的喊了一聲。

  “對啊。”

  “高宗陰神定然不同尋常。”

  賓客們全都松了一口氣,他們可不想牽連進這等復雜的事情,如果能當面撇清關系那更好。

  既然有人做了出頭鳥,他們當然愿意在身后搖旗助威,就算大器宗再是上宗高門,難道還能濫殺無辜不成。

  越是高門才越不會隨意為之。

  獷伯微微搖頭,沉聲說道:“不知道是何原因,公子的陰神陷入沉睡。”

  “噢。”

  黑袍修士露出不出所料的模樣。

  這下原本放寬心的賓客們紛紛緊張起來。

  “那也就是說有他沒法指認兇手是誰,然而一個練氣士又擔不起兇手的責任,那…在坐的諸位,都有可能是兇手。”涂山君揣著袖袍,目光掠過之后定格在公孫晚的身上。

  要說誰的嫌疑最大,那就只有她。

  而且她的實力是真君,想要無聲息的宰殺熊燃,并不費力。

  她在熊燃身邊許久,了解熊燃。

  宴會的時候又離得近,因此只要稍微撥動,那靈劍就能貫穿熊燃的身軀。至于剩下的事情,多半也是她搞出。

  但涂山君不能能在這里揭露。

  一旦這秘密泄露,沒人能攔住她。這可是出身合歡宗的修士。

  同樣身負大宗傳承。

  “這與我們可沒有關系啊。”

  “我建議,誰都不要輕舉妄動,待大器宗的修士趕來調查,再做他想。”涂山君拿著酒樽,將之輕輕放下,然后就揣著袖袍站在原地。

  鶴書立一頭霧水。

  他原本覺得是魔君干的,現在魔君反而穩定了局勢,他倒是不知道誰才是真兇了。

  少頃。

  天機府修士匆匆駕馭飛舟趕來。

  沒有半點花里胡哨,全部帶走收押。

  牢獄中。

  許三娘只覺得腦海一團漿糊。

  緊張,

  無措。

  忐忑不安。

  “且安心。”

  “我是擔憂瘦猴他們,若是我們都沒有回去…”許三娘低吟。

  若有若無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由我安頓。”

  入夜。

  就在許三娘盤膝打坐時,一道人影邁著蓮步走來。

  那人帶著面紗,看不清面容,然而一雙鳳眸卻靈動之中帶著嫵媚。

  女人輕聲的呼喚道:“紅裳。”

  許三娘猛的睜開雙眼,目光凝沉,帶著拒人的冷意說道:“你來做什么。”

  “娘當然是來救你脫身這牢獄之災啊。”女人露出微笑,面紗的阻擋下看不真切,唯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像是在婉轉傾訴。

  “紅裳啊,你也該明白世事的艱辛,該回家了。”

  不好意思,睡過頭,二更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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