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天靈光將雷劫過后的焦黑照的發亮。
「不好!」
長水真人面色劇變。
那人的氣息和上方的雷劫一起消失不見,龐大的靈氣如雨水般匯聚成長河,這樣的大機緣任何金丹宗師都不會放過。
而且,雖然那人的氣息消失,法寶的光芒卻遠勝往昔。
在他回神的時候,血元老怪和地尸上人已經駕馭遁光沖向雷劫消散的地方。
藍袍修士驚訝的同時也架起遁光。
只是他的光芒遠遜于最前方的兩人。
幽冥地的鬼王看不清神色,只是這一刻他也同樣追趕過去。看著遙遙領先的兩人,幽冥地的鬼王神色陰沉的呢喃:「要是那位能夠蘇醒就好了。」
十余年前天鬼王與大黑山開戰身死。
大黑山沒落的同時天鬼王的地盤被瓜分。
自那之后,幽冥地就大不如前。要不是幽冥地深處還有一位足以震懾兩大魔宗的大修士存在,說不得幽冥地也會被魔宗吞下。
此時不是多想的時候,他只能盡全力的催動法力。
幽冥地的另一端,展開大陣處理洞天的萬法宗元嬰真君感受到靈光波動,將目光投了過去。他并沒有轉身去追逐靈光,而是轉過頭繼續穩固住大陣。
只要將洞天和小荒域之間的通道用空間神符定住就能穩固,到時候有了靈氣滋養洞天,雖說不會誕生什么厲害的修士,至少洞天的生靈能依靠著這口靈氣存活下來。
元嬰真君鎮定道:「穩住大陣!」
尊魂幡落在摶土的高壇上,大半主桿斜去,獵獵作響的幡面飄揚,黑底紅邊,惡鬼如云隱藏其中,猙獰鬼頭仰面朝天,似要發出怒吼。
涂山君的本尊早被雷劫摧毀,他沒法子承受這一擊雷霆。
說來也是對的,這是法寶晉升靈寶和金丹宗師碎丹成嬰的雙重雷劫沒有萬全的準備,誰也無法渡過去。
犧牲掉從洞天收納的煞氣,消耗香火道樹,甚至將所有的積蓄全部拿上賭桌。最后能夠賭贏,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上蒼雷云化作龐大漩渦,龐大的靈氣宛如倒轉的銀河飛瀑直下澆筑在魂幡的身上。
「哧。」
「嗤嗤!」
炙熱的蒸汽化作云氣。
就像是從鍛造爐中獲得新生的兵器需要淬火般,魂幡的主桿和幡面都在這浩蕩的靈氣汪洋中冷卻下來,展露出靈寶才應該具備的光芒。
靈氣同樣帶著莫大的煞氣,涂山君將之稱作靈煞。
就像是修士的法力會產生法煞,氣血會產生異樣的氣血煞。
隨著洶涌的靈煞涌入,涂山君被雷劫粉碎的身軀在魂幡中重新構建。
雙角。
披散的猩紅赤發。
以及那冷峻的面容。
勐睜開雙眼。
黑底眼白映襯那赤色眼珠。
那雙眼睛卻在此時瞪大,季動閃爍讓他流露出應該屬于尋常普通人的神情。他沒有管自己的身軀是否重塑,而是用那魂幡猙獰惡鬼頭頭顱的眼睛渴望般的催動身軀。
他的手臂凝聚出現,蒼白的手掌張開,以期待抓住什么。
然而,他握緊手掌的時候卻什么都沒有抓住。
「為什么!」
他大吼著,催動著身軀妄圖走出尊魂幡。但是,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看著那具盤坐在他面前身著赤袍的大胡子落魄道人布滿裂痕。
幡內,
他的身軀重塑著。
幡外,
赤玄的身軀在勁風吹動的時 候,好似瓷娃娃的碎片從那具身軀上掉落粉碎,消散在天地間。
「我成功渡劫了。」
「我成功了!」
涂山君低聲說著,他想伸手收攏赤玄的尸首,然而他明明觸手可及,卻怎么都握不住,哪怕他成功的扛過九道雷劫,法寶晉升靈寶。
他只想收起那具尸首。
那具金丹后期大真人的尸首。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到,直到面前什么都不剩下。
涂山君沉默的站定在原地。
怔怔然出神。
赤玄這輩子活的一點都不瀟灑,盡管他擁有其他幡主難以企及的力量。曾一人戰五大金丹宗師,更能只身獨戰元嬰期的老龍。
但是他好像活的一點都不自由,也沒有金丹后期大宗師該有的氣度。他說,他最喜歡的日子其實是在道觀窮困潦倒啃青果的時候。
涂山君沒問過為什么赤玄喜歡那樣的日子,他就像是個嚴厲的老修士督促著赤玄向他期望的方向發展著,甚至以一種填鴨式的教育將赤玄從一個落魄道士變成金丹真人。
也許是在他的陰影下長大,所以赤玄從來都沒有什么脾氣和氣度,逆來順受的接受了一切,為那些為他賭上性命的人去拼命。
他學著成為一個領袖,學著修行、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任用官員,甚至是殺人…
推翻那個腐朽的王朝是那些反抗百姓的愿望。
離開洞天是涂山君的愿望。
斬斷仙凡的交織是萬法宗的愿望。
赤玄自己的愿望呢?
他好像很少談及自己的愿望。
涂山君的眼睛多了幾分光亮,他想起來了,赤玄的愿望是名揚天下…,不,不對,那不是赤玄的愿望,那是赤玄本師,駝子老道的愿望。
那赤玄的愿望究竟是什么。
回去啃青果,修繕道觀,收幾個徒弟傳承赤陽宮?
好像是這個。
涂山君此刻才意識到,他從來都沒有將赤玄的愿望當作是愿望,不僅僅是因為他迫切的想離開,更因為這么簡單的事情好像根本不需要努力就能實現。
偏偏,他死了,還沒有實現。
「對不起。」
涂山君輕聲道歉。
可惜這聲道歉無人可以傾聽了。
不是人活著的時候他不想說,而是因為那時候的涂山君根本沒有意識到,沒有意識到那個人已經背負了很多東西。
那人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到帝京,踏入葬景峰。
正因如此,他才會以金丹大宗師的身份活得如此卑微,小心翼翼的維護著一切。
「謝謝!」
涂山君低下頭。
那時候大黑山遭到攻擊,他被人算計的家破人亡,跌落至洞天的他迫切的希望有修士能帶魂幡離去,更希望有人能走出道,讓他完善真意,才忽略了很多。
但這并不意味著他能將之看作借口和理由。
「不是景老怪誤我,也不是老龍誤我,是我誤你啊。」
涂山君悵然嘆息。
他的目光不再有閃爍動搖,亦如曾經一般堅定。緬懷和悲傷更應該藏起來,不該沉溺其中。只要他們的陰神還在魂幡,就依舊還有希望。
破損的尊魂幡在靈煞的修復下完整,裂紋和縫隙隨之消失。
現在的魂幡與曾經又是不同模樣。
九道雷劫抗下之后魂幡已經晉升為靈寶,能夠容納的魂魄達到千萬之數。
更誕生了一道強大的防御神通。
天煞真靈護身罡 以法力催動尊魂幡展開罡氣護體,具體威力未知,不過既然是以靈寶施展出來的,涂山君估計其威力應該能夠達到一般防御靈寶的程度。
與其他的術法一樣,魂幡內的陰神越多越強,施展出來的也就越發強大。
此時的尊魂幡在涂山君看來已經補全短板。
集合群攻、單體、攻伐大陣、護體真罡、神識攻擊于一體的靈寶,而且這些術法都以魂幡內陰神強度和數量為基礎。
看起來魂幡之內的陰神只有五千余,實際上這些陰神的質量都不低。
十一尊金丹陰神,近二百的筑基陰神和數千的練氣魂魄,足以讓這件靈寶的威力不遜色其他元嬰真君手中的靈寶。
涂山君皺起眉頭。
他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修為沒有改變。
盡管他的金丹已經布滿裂紋,更能感受到傳自其中的震動,元嬰即將從中破出,但他依舊是金丹巔峰,而不是元嬰真君。
「我即魂幡,魂幡即我,不該魂幡渡過雷劫而我沒有渡過雷劫。」
涂山君輕聲的呢喃。
說著,他的雙眼閃過精光:「果然如我所想的那樣!」
魂幡的晉升消耗光了他所有的底蘊,消耗掉了足以打造出一件極高品質靈寶的香火道樹,又承接上蒼降下的靈氣潮汐修復己身,唯獨缺少提升實力的陰神。
沒有陰神,他的實力就不會進步,這是他早就總結出來的事情。
涂山君眉目垂下,面容陰沉。
靈寶的波動不知道會不會驚動那些輕易不出現的元嬰真君,現在的他實力只是金丹巔峰,一旦落入元嬰真君的手中,就沒辦法掌握自己的命運。
相比較靠著別人的善意活下來,涂山君更想靠自己的謀劃和實力。
「不該這么安靜的。」
是的。
不該如此安靜。
如果說以前的這個地方很安靜是因為邊境,互相起到制衡的關系,不能擅自跨入,但是現在他引動了莫大的雷劫卻不該這樣的安靜。
遠方光芒閃爍起來。
數道強大的氣息化作虹光出現。
察覺到氣息的涂山君抬起頭。
看向最前方那沖天的血光,露出猙獰的笑容。他選魔宗所在之地,就是為了方便他晉升靈寶之后吞掉金丹宗師的陰神提升實力。
而血煞宗和尸魃宗顯然是最好的地方。
他們沒有元嬰真君坐鎮,距離他又近,能夠察覺到靈寶散發的光芒,這兩宗的修士肯定會來。
只是沒想到他們來的有點慢。
等的涂山君都有些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