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法寶落下,人仰馬翻。
被黑色絲線困住的天鬼王也不由得打了個趔趄。
饒是金丹巔峰,被法寶如此近身,也一陣頭暈目眩。只覺得面前金星環繞,視線模湖,看不清面前出手的人。
眼前更是血紅一片。
他本以為是雙目充血,實際上是鮮血覆蓋眼眸。
為他睜開的雙眼蒙上一層血色的帷幕。
天鬼王怒吼著,想要掙脫身后的九丈神龕。
盡管大片的絲線在斷裂脫落,仍然有新的絲線從神龕中生長出來,宛如魚鉤一般牢牢的抓著天鬼王的身軀。
“殺。”
涂山君輕聲的呢喃,面上的詭異越聚越多,雙目沒有絲毫的清醒神光,只剩下深邃的漆黑,以及凝聚在身旁的猩紅殺意。
“殺!”
法力與香火愿力交融,那百丈的神軀微微低頭,化作赤橙色的氣息涌入涂山君的身軀。獠牙兩側的縫隙涌動氣息,似乎一直在吸收著香火愿力。
又是一擊落在天鬼王的腦袋上。
“彭。”
“砰砰砰。”
涂山君的鬼手抓住天鬼王的脖子。
掄起黑山印,一下接著一下。
只維持法寶的形狀,并未完全催動法寶。
他本能的明白自己不能消耗法力,所以不能擊發手中的法寶。
靠著這樣的蠻力,硬生生的破開天鬼王的護身法罡,再讓手中的大黑山河郡印落在天鬼王的腦袋上。
頓時血如泉涌。
嘎嘣嘎嘣的碎裂令人頭皮發麻。
骨與肉,碎裂。
鮮血飛濺,狂涌。
血肉落在涂山君的臉上,更顯得冷峻惡鬼癲狂。
不知疲倦般揮砸手中的法寶,絲毫不給天鬼王喘息的機會。
哪怕天鬼王已經可以活動身軀,架起法寶。
這具邪意的軀體就像是一臺殺戮機器,沒有半分留手。
這樣的傷勢,放在一般金丹的身上早已是重傷,連站都站不穩,然而也不知道天鬼王肉身強大,還是天賦異稟,挨了這么多下,依舊還能站在地上。
天鬼王感覺自己的生命在流逝,身軀的無力感似要襲來。
他發現,自己好像真的遇到了危機,還是生死間的大危機。
身軀緊繃,法力蒸騰。
生怕一不留神再被擊中要害。
直面嘶吼道:“涂山君!”
天鬼王轉動手中的長棍法寶,長棍兩側彎曲,化作光箍護住他的身軀,騰出手來,更能揮動法寶與涂山君纏斗。
然而,迎接他的是又快又狠的黑山印。
恍忽之間,天鬼王想起了自己的前半生。
他走的太順利了,當他踩在幽冥地上,他就一路踏著累累尸骨走了上來,最后登上王座,成為幽冥地的明面上的話事人。
他甚至覺得自己遲早會超越那個家伙。
但是,他感覺自己一身實力都沒有完全發揮出來,就要死在這種奇怪的斗法之中。
他不知道面前的人那是什么東西。
秘法提升的實力堅固厚實,斗法經驗堪稱大師,甚至還有許多他不了解的手段。就連自己法域,最強大的能力都無法影響對方。
滅生之橋狀若無物。
沉寂。
生命流逝。
陰神感覺混沌。
天鬼王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辦,是繼續拖延下去,還是放手一搏,將自己最強的秘法解出,抱著同歸于盡的想法,拿下涂山君。
但是,之后怎么辦?
等待他的,肯定是圣靈教的那些修士。
當他實力充足的時候別人不會也不敢有想法,但是如果他的實力消失,對方一定會動手。
“呵…”
天鬼王啐了一口鮮血,仰頭間,身軀不可抑制的往后倒去。
迎接他的,永遠都是黑暗。
他的歸宿也只有這樣。
不僅僅是他,而是所有人,不管是凡人還是修士,不成仙,終究會成為一捧黃土,終究會死。
生命的流逝,這本也是無可厚非的。
“滅生。”
天鬼王的身軀硬生生的停住,周身環繞著一股不明的韻味。
“滅亡真意。”
“原來是這樣,如果我連自己的生機流逝都接受不了,如何理解滅亡的真意,如何成為踏出那一步的修士。”天鬼王輕聲的訴說著。
當他再起身的時候,周身一切早已經變了模樣。
不明韻律攀附在黑色絲線上。
少頃,黑色絲線消融。
天鬼王身后九丈多的神龕龜裂,從原本一體的模樣,變得好似腐朽了很久,那是一種生機喪失的破敗之感。
雙目漆黑的涂山君退開近身的距離,警惕的盯著天鬼王。
“我該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可能理解不了滅亡真意的概念。”
“因為,如果和隕炎交手我很容易死。”
“和其他金丹巔峰卻沒有真意的修士交手,我會贏。”
“偏偏遇到了你,我不僅沒贏,反而生機盡喪。”天鬼王又恢復了往日的自信,哪怕現在他的面容血肉模湖,生機流逝,一身法力也多用在抵擋上。
但是現在的他無疑是澹然的。
看涂山君的目光,也和原來的輕視完全不同。
他不可能再輕視涂山君,因為對方確實很強大,能夠在斗法之中讓他懷疑自己的人,又怎么可能弱小。
如果輕視這樣的人,豈不是同樣在輕視自己。
天鬼王頗為遺憾的感嘆道:“真是令人遺憾吶,你這副入魔的樣子,雖說實力提升巨大,卻也不知道我說的是什么,更不會理解真意的強大。”
“那么,該結束這場令我記憶深刻的戰斗了。”
“往后千年,我也會記得你,涂山君!”最后的名字是喊出來的。
他會記住涂山君。
因為這一戰對他來說真的很重要。
“滅!”
一棍揮出。
滅亡真意隨之擴散,周遭的威壓消融,氣機泯滅,就連原本相連的法域都出現了一定的缺口,矗立在天鬼王身后的九丈神龕只剩下大概的骨架。
涂山君身軀的生機迅速熄滅。
原本身軀的詭異變化也停滯不前。
如此,倒是讓被身軀影響的涂山君多了幾分清明。
涂山君舉目望去,低聲道:“真意嗎?”
他對于天鬼王領悟真意并不意外。
天鬼王本就是幽冥地的寵兒,能夠修至金丹巔峰,自身的天資悟性也沒有差的,他需要的就是一個契機。
剛好,這個契機是在和他涂山君的戰斗中出現的。
涂山君低頭看向自己的身軀,握緊自己的拳頭:“我也有…”
他確實有,可惜的是他用不出來。
沒有道作為支撐,他無法發揮出自己領悟的真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真意影響自己的身軀,生機絕滅之后的腐朽,那是一種面對死亡的無奈。
涂山君突然笑了起來,呢喃道:“我真的有啊。”
思索著自己需要顧及的事情。
女兒已經安排好退路,有鬼袍遮掩身軀,加上他這個符箓大師制作的隱匿符箓,除非是那種在符陣或是靈識非常出色的高階修士,否則的話不會被發現。
有三位金丹修士護送,在路上也不會出現意外。
鬼遮眼能夠避免她被萬法宗修士看出眼睛的問題。
大黑山的話,沒有他也能繼續運轉,再壞也壞不到哪里去。
此戰過后,那些中流砥柱各奔東西便是。天鬼王就是領悟了真意,以現在這種傷勢,在擊敗他之后,也沒有余力對付其他的金丹修士。
別看天鬼王出手的輕松,實際上已經沒了半條命。
也就是涂山君不夠強,不然能趕在他領悟真意之前結束他的性命。
至于他自己其實并不需要擔憂。
魂幡這種極品法寶放在外面都是讓金丹修士搶破頭的機緣,最后落在天鬼王的手中,還是落在靈魔的手中,其實并沒有太大的區別。
如果真落在天鬼王的手中,估計涂山君要隱忍很長時間。而且,修為不差多少的情況下,涂山君并不弱勢多少。
可惜的是,他沒辦法完成與隕炎真人的承諾,這實在令人惋惜。
是他爽約了。
“如此,也罷。”
涂山君長嘆一口氣。
勝敗乃兵家常事。
他敗過許多次,有運氣的成分,也有實力不足,甚至還有考慮不周的時候。
但是失敗并不可怕,承認自己失敗也不可怕。
可怕的是沉淪在失敗之中。
他早就死了,又何必害怕自己會失敗。
他害怕的,無非是失去自己在乎的一切。
“滅!”
再一棍落在涂山君的肩膀上,讓他的身形一矮,半邊肩膀已經失了直覺,只覺得這一擊碎裂骨骼,侵蝕生機,半個身軀風化成了丑陋的干尸。
法域再也維持不住,化作星光碎片。
讓兩個金丹巔峰的大修士身影再次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大王!”
內陣之中看得清的修士無不大喊。
他們看到的是涂山君腐朽的身軀,看到的是氣機的消弭,看到的是涂山君的敗亡前兆。
呈現陰神狀態的鐵羽勐的轉頭,看向廢墟之中立著的那桿迎風飄揚的魂幡,面露狠色,大吼道:“哪怕成為幡上的役魂,屬下也愿意追隨大王,死戰。”
說完,一頭扎進魂幡之中。
早就戰死的那些筑基陰神一個個化作虹光,沒有絲毫猶豫。
“死戰!”
“誓死追隨大王!”
一道道陰神沖入魂幡,涂山君消失的氣息穩固,氣機也不再動搖。
錦毛妖咧嘴笑了起來,按理說他該是最怕死的那個。
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覺得,哪怕今日失敗,其實也無所謂。只要追隨那位,就算身死又怎么樣。就算經歷失敗又如何。
大不了就是入幡,成為法寶一魂。
“我真是瘋了。”
錦毛妖搖了搖頭,隨后站定,陰神從識海中飛出,直奔大黑山鬼王殿前的尊魂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