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凌晨三點鐘時分。
橫濱市郊外,名為血之都的夜總會建筑燃著熊熊大火。
火勢本不該這么大的,但這所夜總會主體是當地一所有著一百二十多年歷史的古建筑,那個年代可沒有什么鋼筋水泥,而且作為一個多地震海嘯的國家,這邊很多建筑都是以木制為主,這種有點歷史的古建筑就更不用說了。
在李飛拎著欲哭無淚的路明非,跟在源稚生身后進入火場之際,火勢已經開始向四周蔓延。
顯然源稚生身邊的兩位保鏢烏鴉和夜叉是放火的好手,他們刻意引動火勢,為源稚生他們的進入提供了掩護,也杜絕了一些有心人過來幫忙的想法,只能在外面看著,撥打火警電話。
路明非一身是汗,如同進了蒸籠的包子,在那彭彭冒著熱氣。
但看著身邊的李飛和源稚生都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他也只能忍著,沿著走廊來到舞廳。
這次日本分部之行的行動目標就在面前,被烏鴉和夜叉五花大綁的捆在椅子上,身上沒一處好肉。顯然這位叫弗拉基米爾的俄羅斯大兄弟不是很配合日本分部的行動,被好好的教訓了一番。
“我問還是你問?”李飛看向旁邊的源稚生,很客氣的說道。
“你是專員,他是你這次來的目標,日本分部只負責幫專員找到目標,剩下的應該專員自己來。”
“行,那我就不客氣了,明非,多看看,多學學,別緊張,深呼吸,頭暈是正常的。以后你要進執行部了,在這方面就會有經驗了。”
隨著火勢的蔓延,夜總會內部的氧氣正在極速消耗,路明非覺得自己每次呼吸空氣都是在灼燒自己的呼吸道。結果還沒等自己調整過來呢,李飛輕描澹寫,稀松平常的語氣差點讓路明非背過氣去。
‘神特么有經驗,師兄你現在語氣就跟這兩位大哥放火燒屋燒出職業習慣一樣沒區別好吧!’
路明非內心開始瘋狂吐槽模式,而李飛叮囑了路明非一句后,就看向面前這個捆綁起來的俄羅斯大兄弟。這是他這次日本之行的目標,但有些情報,源稚生他們并不清楚。
湊上前,李飛輕呼一聲,“弗拉基米爾?”
綁在椅子上,名為弗拉基米爾的男人微微抬起頭,看著眼前的李飛還有身旁的源稚生和路明非,而李飛和源稚生也從胸口掏出一張學生卡,上面有著一個半朽的世界樹徽章。
在看到這個半朽的世界樹徽章瞬間,他眼睛瞪的渾圓。
“嗯,看樣子你知道自己為什么遭罪了。按道理來說,我和他都得叫你一聲師兄,但你做了不該做的事,所以我問,你答,聽懂就眨眨眼。”
弗拉基米爾眨了眨眼。
“很好,你當年違反了校規,被洗去記憶驅逐回國。怎么恢復記憶這點我不管,但你為什么要從你的國家跑來日本?有人在暗中指點你?”
“我知道日本分部跟學院之間處于相互合作又制約的關系,來日本,我能最大限度避開學院的耳目。”
弗拉基米爾開口,一口流利的中文帶著標準俄羅斯口音,雖然有些詞過于饒舌,但在場的每個人都聽懂了。
身后的路明非恍然點了點頭,剛才李飛已經給他科普了日本分部跟學院本部關系類似于聽調不聽宣,弗拉基米爾這個理由也說得過去,但李飛卻是微不可查的嘆了一口氣。
緊接著就是勐地一個甩手,手掌帶出破空聲,狠狠甩在弗拉基米爾臉上。
力道之大,哪怕是路明非都能看到在李飛那一巴掌下,幾顆帶血的牙齒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入大火之中。這說出手就出手的手段,也讓路明非不由打個激靈。
“理由很充分,但站不住腳。日本是個很排外的國家,尤其是你這種來日本道上混口飯吃的外國人,你當日本分部是傻的,不查你的底?可在我來之前,你的底在日本分部這邊還是一個不太喜歡跟家族合作,但還會按時交錢的外地幫派龍頭。這里面要是沒人替你遮掩,誰信啊,別覺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身后這哥們就是日本分部的少當家,他跟我一塊來,就說明你的底有問題。”
李飛蹲在地上,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站著的源稚生,這話語既是說給眼前的弗拉基米爾聽,也是說給源稚生聽。
顯然,源稚生在聽到李飛的話語時,也是眉頭皺起。
因為在接待李飛之前,源稚生還沒想明白,為什么一個叛逃目標需要學院本部派出一位專員來處理。按照以往的風格,基本就是發個文件過來,由他們日本分部這邊處理就是了。
可當身邊的失吹櫻將這個弗拉基米爾的資料調出來給自己看時,源稚生似乎明白了原因,再經過李飛的口,他才知道這中間有多少貓膩。
貓膩的源頭他也清楚,可他卻不會告訴眼前的李飛和路明非。
挨了李飛一巴掌的弗拉基米爾聞言,也艱難抬頭看著李飛身后站著的源稚生,臉上沒有太多驚訝表情。
但這一表現也代表他知道源稚生這號人物,知道他的身份,他的模樣,他在日本這個國家的地位。
“第二個問題,你在這里開這個夜總會是玩脫衣舞的,具體項目有什么我就不好奇了。但你借著這個項目每個月都會從烏克蘭那邊,以招工的名義偷渡幾十個女人,這個我也不好奇,我只是想問,為什么在這些女人里,還有516歲的未成年?你是個生意人,不會做虧本的買賣,而且你這家夜總會也不做未成年服務啊,那這些未成年去哪了呢?”
李飛盯著弗拉基米爾,看似人畜無害的臉上洋溢著笑容。而身后聽著李飛講述眼前這個男人罪行的路明非,卻是從頭到腳都生出一股涼意。
他不是小白,也很清楚在這個世界上,在看不到的角落里有著多少難以啟齒,不敢暴露在陽光之下的罪惡。
可親眼目睹,親耳聽到的,還是第一次,從一個混血種的身上。
在這之前,呆在卡塞爾學院里接受學院教育的路明非還天真以為,混血種與生俱來的使命就是跟龍族你死我活,他們的對手除了龍族就是那些受到龍血影響,而成為死侍的混血種。
但現在,這層濾鏡被打破了!
弗拉基米爾同樣也是表情驚恐,他瞪著雙眼盯著面前的李飛,被李飛一巴掌扇掉幾顆牙齒,血肉模湖的嘴里不由發出嗬,嗬的聲響。
李飛看著弗拉基米爾這般模樣,也是搖了搖頭,失去了再問下去的興致,直接起身,背對著他。
“不打算繼續問了嗎,”源稚生看著李飛這番舉動,也有些奇怪。
“他要真想配合我們,在看到我們露出學校徽章的時候,就該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可他依舊答非所問。就他這德行,問也白問,治好他也是浪費湯藥費,一般你們碰到這種人渣敗類怎么處理的?”
“灌水泥,沉東京灣。”
路明非聽著源稚生那若無其事的口吻,下意識往后退了半步。
他發覺自己對混血種世界的認知有些割裂,至少在來日本之前,他知道楚子航是個殺胚,李飛用一只鉛筆干掉了三個死侍的校園傳奇。但從來只是聽說,沒有親眼所見,也沒有看到他們將這些招式用在人身上。
但現在,他就在現場親耳聽到,親眼看著李飛和源稚生三言兩語間就在決定一個人的生死,盡管這個家伙確實十惡不赦。
“灌水泥,沉東京灣啊,這樣不好。”
聽著源稚生以往處理這種混血種敗類的模式,李飛皺起眉頭,路明非也暗自松了一口氣,突然覺得自己這位李飛師兄還算有點良知,知道該遵守法律,把這種人渣交給警察處理。
“把他手腳打斷丟在這里就行了,作為一個C級混血種,手腳打斷根本無法恢復過來,這樣的火勢,再大一點就能毀尸滅跡。不然還得讓你們灌水泥扔東京灣沉底,怪麻煩的。”
“可這樣會引來當地警方的調查。”
“死的是一個外國人黑幫頭目,他能在這里站穩腳跟,要說沒有當地警方支持你自己都不信。你覺得警方是會多一事呢,還是少一事?”
李飛似笑非笑的看著源稚生,源稚生也看著李飛。
良久,源稚生偏頭,“烏鴉,夜叉,收拾干凈。”
“好的少主,一分鐘搞定。”
烏鴉和夜叉把胸脯拍的砰砰響,李飛這才扭頭看著這個俄羅斯人一眼,這個家伙聽著自己的死法,臉上既沒有恐懼,也沒有憤怒,反而露出一副解脫的表情。
李飛也無奈搖了搖頭,拉著驚魂未定的路明非,就施施然走出了火場。
回去的路上,作為源稚生的助力,失吹櫻這次并沒有跟源稚生同乘一車,在那輛黑色悍馬上,只有源稚生,李飛和路明非三人,失吹櫻跟烏鴉和夜叉一車。
坐在后座,路明非打開車窗,望著后方已經看不到輪廓,只有照耀天邊的火光久久不語。
透過后視鏡,李飛看著路明非那惆悵的模樣,也是笑了笑,從車旁拿出一瓶水,就朝路明非丟了過去。
撞擊讓路明非回神,透過后視鏡,也看到李飛對自己打著招呼。
“是不是覺得師兄很殘忍?”
“一開始有點,因為我從沒見過師兄對付人,對付混血種的模樣。”路明非喝著水,平復自己剛才看到的一切,也老實說出自己心中所想。
“明非啊,記得你當初要接受卡塞爾學院入學邀請時,師兄說過的話嗎?”
路明非點了點頭,他怎么能忘,那是自己第一次從他人嘴里得到真正的認可。
“這就是原因,大多數時候,執行部的任務中很難碰到跟龍族有關的事件,連死侍都很難見到一只。處理最多的就是你剛才看到的這種,依靠自身龍族血統胡作非為的渣滓。而執行部的任務,就是獵殺這些混血種!”
說到獵殺混血種時,路明非心中一驚,駕車的源稚生車速也放慢了些許。
“如果進入卡塞爾學院,只有屠龍的使命,其實師兄覺得也不錯,畢竟在這個世界不如意,那就將自己的天賦帶到另一個世界,作為屠龍英雄受萬人敬仰也行。可當你在混血種的世界里了解越多,接觸的越多,有時候你就不由自主會自我懷疑,為什么相比于歷史中天然跟人類,跟混血種敵對的龍族,這些要獵殺的混血種更像龍族?
他們有著人的靈魂,人的心,龍的血,可做的每一件事,都會讓你懷疑他們到底是不是人。如果是人,為什么能夠對同類下這樣的狠手?這個還好,至少你只聽到他做了什么,沒看到他怎么做,如果你看到了現場,你也許就會有一個疑問。”
路明非正打算捧跟,讓李飛說出答桉,一旁開車的源稚生已經接過話頭回答了出來。
“相比于秘黨致力抹殺的龍族,作為混血種卻能對同類犯下種種罪行的我們,到底誰才是要被抹去的龍族。”
“看樣子,蛇岐八家的少當家對比感慨良多啊,也是,畢竟在這個國度,像這樣的混賬,你處理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
源稚生不答,他只是搖下車窗,從兜里掏出一根煙遞給李飛,再給自己點上一根后,任由灌進來的涼風吹亂頭發。
煙霧掠過自己眼睛,他不由瞇起雙眼。
“在我擔任執行局局長的時候,老爹告訴過我,當龍族徹底從世界上抹去的那一刻開始。活下來的混血種勢力就會成為新的龍族,他們會為了重新劃分世界而挑起更大的戰爭。身為蛇岐八家未來的當家,要時刻做好開戰的準備,可當我揮刀處死第一個犯下罪行的混血種開始,我就知道,這場混血種的戰爭,早就打響了。”
“是啊,早就打響了,明非啊。”
“啊?”
路明非聽著李飛和源稚生的講述,早已是頭皮發麻。
這些課程,即使在卡塞爾學院也不是誰都能學到的。
因為不是每個學生畢業都會進入學院的執行部擔任執行專員,他們更多選擇是回歸家族,依靠自己的血統和在學院攢下的人脈,為家族謀利。大多數時候,他們對混血種世界的認知,如同象牙塔中的大學生對初入社會的認知沒啥不同。
但李飛帶著路明非來到了日本,來到了這個在看不見的漩渦之下,混血種彼此廝殺的國度。
就算是路明非心中那位小魔鬼路鳴澤,也只是用話語引導著路明非,還沒讓路明非親身體會過。
李飛沒小魔鬼路鳴澤那么有耐心,要想讓路明非有所成長,沒有什么能比丟進廝殺的戰場更快,更好的方式了。
因為在戰場上,你不想死,不想失去心愛的人,那就得拿起武器戰斗,然后活下去。
透過后視鏡,李飛被自己叫住的路明非無聲笑了笑。
“明非啊,歡迎來到真實的世界,這是一個爾虞我詐,你死我活的戰場,對此,有什么感想要分享嗎?”
路明非聽著李飛和源稚生的訴說,也看到源稚生透過后視鏡看著自己,似乎是想看看自己這個學院獨一無二的S級在見識過真實的混血種世界后會有怎樣的蛻變。
可越是這樣,路明非就越是緊張,而他一緊張,就會飚爛話。
“爾…爾虞我詐是三國,紛紛亂亂不休…”
一張口,路明非就給李飛和源稚生整了個爛活,清唱了《曹操》的歌詞。
車內,氣氛在路明非飚出爛話的瞬間尷尬到了極致。
良久,李飛先是無奈的笑了,緊接著源稚生也發出無可奈何的笑聲。
“唉,明非啊,你還真是關鍵時刻喜歡飚爛話啊,不過也是,逼得太緊也不好,時間還長,你會明白這個道理的,只希望那時候,你已經有了拯救自己在乎之人的力量。”
“師兄你在說什么啊。”
路明非撓頭,不明白李飛這突然說出的話語。
李飛也不答,只是任由源稚生驅車,將他們兩人送回東京市區的半島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