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民謠，勁歌，甜歌，R&B，說唱樂，這些作為專輯主打有沒有大賣的可能？”
聽李睜一連串的提問，兩人再度對視一眼，徐千秋道：“你已經發行了單曲，接下來就該出專輯了，你是不是想要跳出情歌，挑戰一下其他風格？”
被他看穿心思，李睜也不避諱，點頭道：“是有這個想法。”
前世地球，各路新生代歌手就是從九十年代后期冒出來的，同時各種曲風也是逐漸形成爭鳴之勢。
這個世界的華語樂壇，由于九十年代起就沒有絕對統治地位的某個歌手，或者某幾個歌手，給李睜的感覺，發展進程要比前世地球更快上一些。
是以，寧愿搶先一步，也不能固步自封，留于當下！
徐千秋眼神略帶玩味：“你認真的，你可要知道，抒情慢歌是如今歌壇的絕對主流，嘗試其他曲風，那是要冒很大風險的。”
看李睜神色平靜，一點沒有動搖的意思，他豎起三根手指：“我給你舉三個鮮活的例子，男歌手方面，天王郭逸夫出道以來，一共發行過八張專輯，唯有第六張專輯銷量不足白金，而那張專輯是以一首快歌，一首輕搖滾作為主打，也就是從這張專輯以后，他失去了四大天王中的老大地位。”
“女歌手方面，莫菲九零年封后，從此歌壇兩后并尊長達四年多，直到前年王靖芳宣布退隱，圈內一致觀點，三年內沒有女歌手能挑戰莫菲的地位，可誰曾想，她的第六張專輯，以一首輕搖滾，一首民謠作為主打，結果，半年銷量只勉強過了黃金，這也給了其他女歌手崛起的機會。”
“再有就是寧蘭了...”
“在背后說我什么壞話呢。”一道嬌喝聲傳來，問罪的語氣，卻聽不出半點生氣。
徐千秋抬了抬眼皮，與款步走來，杏眸圓瞪的寧蘭對了一眼，淡淡道：“在說你當年出道第一張專輯，以兩首民謠作為主打，結果...”
寧蘭接話道：“結果半年才賣出不到四十萬張，要不是聽從你的建議，第二張專輯改變了曲風，就沒有日后的準天后了，對不對？”
寧蘭隨意找個空位坐下，摘下口罩，露出那張嬌艷的容顏，先喊了風墨一聲：“老墨。”
然后扭頭看向李睜，無奈道：“我哥就喜歡丑化我。”
徐千秋慢吞吞地道：“我什么時候丑化你了，是李睜有想法，在他的首張專輯嘗試其他曲風，我就舉幾個例子給他作參考。”
寧蘭聞言神色一變：“真的假的？”
李睜笑了笑：“只是想法，還沒最后決定。”
寧蘭秀眉蹙起，謹慎道：“最好還是不要，那樣太冒險了。”
正說著，響起了一陣激烈音樂，鼓聲與貝斯聲混雜在一塊。
是一支樂隊登臺獻唱了。
四個人，一個主唱，一個鼓手，兩個貝斯手。
演唱了一首老歌《我的追求》，搖滾風，還是重搖滾。
酒吧里上座率大概八成，氣氛一下子火熱了起來。
徐千秋目光環視，悠悠道：“其實搖滾一直是流行樂的主流，全國幾千上萬家酒吧，誰要是把搖滾排除在外，誰就得倒閉。”
風墨嘆氣：“是啊，搖滾不會死，地下音樂圈搖滾樂隊不在少數，可就是，愿意花錢買唱片來聽的人卻少得可憐。”
一首搖滾后，樂隊又來了一首勁歌，配上熱舞，酒吧內的氣氛更上一個臺階。
第三首，才是一首抒情慢歌，眾人的反應一般。
最后，再以一首重搖滾作為演出的收尾，在掌聲與歡呼聲中，四人走下舞臺。
徐千秋拿手指了指，問李睜：“覺得他們的演唱如何？”
李睜遲疑了一下，道：“輪唱功已經夠專業水準。”
徐千秋緩緩點頭：“喜歡他們的客人很多，看好他們的制作人也不少，但愿意簽他們的唱片公司至今沒有，就因為他們擅長的是搖滾，他們已經在地下音樂圈混跡了五年。”
說著，掏出一包煙向李睜示意，李睜擺手表示不抽，他便自己點起一根，吐出一口煙霧，又回到了之前的話題：“我舉那幾個例子，是要讓你明白，嘗試抒情慢歌之外的曲風是要冒很大風險的，必須慎之又慎。”
隨即，又話鋒一轉：“同時也有另一個意思，郭逸夫，莫菲，以他們在歌壇的地位與成就，只需延續風格就可以保持人氣，而他們卻選擇了改變曲風，你知道為什么嗎？”
李睜搖頭，如果是一個普通歌迷，或許會說他們已經在歌壇問鼎，再要有什么追求，只能是在藝術領域更多嘗試和探索，但作為圈內人，李睜卻是明白，這就是一句大糊話，真要沒了追求，那就應該退隱，真要只是嘗試與探索，那就應該保持專輯主打依舊是抒情慢歌，僅在專輯中加上一兩首別的曲風。
沒有人會拿自己已經取得的成就開玩笑，越是站在高處的人越不會！
徐千秋微微瞇眼，凝思了片刻，才道：“我談一點我個人的看法，從九二年以后，抒情慢歌一股獨大，影響力不斷蔓延，到了如今已經是頂峰，隨時可能走下坡，其他曲風也必會隨之興起，他們兩位就是意識到了這點，這才在自己的巔峰期冒險嘗試。”
說到這，臉色暗了一下，嘆氣道：“可事實證明，他們都失敗了，可能是契機還沒有到吧。”
李睜眸光微閃，若有所思道：“我這么說，不知道你是否贊同，如今大眾的耳朵被抒情慢歌充斥，其他曲風的歌曲出現，會很容易抓住大眾的耳朵，但一比較發現，不如抒情慢歌中的經典，于是就被無情地遺棄了，要打破這個格局，需要的是優秀歌曲，能與抒情慢歌中的經典比肩，甚至超越。”
這話一出，徐千秋與風墨同時眼神一亮，李睜這話說到了他們的心坎上。
徐千秋直勾勾地盯著李睜，有些驚訝他這般年紀就有這樣的見地，吸氣道：“你說的沒錯，郭逸夫，莫菲嘗試失敗，不是他們本身的問題，而是歌曲的問題，歌曲不夠好，哪怕天王天后也唱不紅。”
風墨哼了聲：“何止是沒錯，說得太對了，我和老徐的觀點是一樣的，不光我們，圈內很多資深音樂人都是同樣的觀點，早在兩年前，就有人提出，抒情慢歌已經到了瓶頸，大眾的內心深處是渴望其他曲風出現的，但沒有好歌，大眾只能被迫接受。”
“事實上，圈內有很多的詞曲人都在嘗試創作其他曲風的作品，可敢于嘗試的歌手寥寥無幾，郭逸夫，莫菲，還有幾個一線，先后嘗試過，效果都不太好，那些二三線歌手，就算想要嘗試，唱片公司也不會允許，因為過于冒險。”
風墨嘴角泛起譏笑：“只能說，大部分唱片公司的高層都太短視，一心只想求穩，也不去看看國內樂壇的發展史，滾雪在八十年代只是一線唱片公司，就是在搖滾風剛剛刮起的時候，重金打造了兩支樂隊，將它們推上了超一線，滾雪也順勢晉級巨頭行列。”
“華格九十年代初只是一線唱片公司，就是在那個大陸歌手紛紛崛起，各種曲風爭鳴的年代，堅定地走抒情慢歌路線，先后出了三名超一線，五名一線，由此成功晉級巨頭。”
“一心求穩，那就是一心等死，滾雪晉級巨頭時，國內唱片公司倒下一片，其中一線就有三家，華格晉級巨頭時，同樣是倒下一片，其中三個一線。”
“別看國內現在二十多個一線唱片公司，有些歌手數量不比五大巨頭少，但真要時代變革來了，怕又是免不了一將功成萬骨枯。”
徐千秋深以為意道：“現在，每年抒情慢歌的產量，算上地下詞曲人，萬首都不止，市面上唱片，抒情慢歌占了九成以上，已經是將破未破之時。”
“好了好了，你們一個已經隱退，一個半隱退，在這里打發感慨還真來勁了，把我不錯的心情都破壞了。”
見他們兩話匣子一打開就沒完沒了，寧蘭有些無語，詳裝出一副不悅的樣子。
李睜倒是聽得頗受啟發，流行樂壇一個永遠不變的真理，那就是求變！
一家唱片公司，處于某個時代的中前期那是一種幸運，只需中規中矩地順應潮流發展，可處于時代拐點的話，那就必須做出選擇。
歌手也是一樣。
時代拐點時，唱片公司的選擇錯了，就會面臨清盤倒閉，而歌手選擇錯了，毀的是前途。
音樂圈，就算是超一線，也不會有超過兩次的糾錯機會。
而新人，三線，乃至二線，也許一次錯，就再沒了翻身機會，就算有，也會虛耗好幾年。
眼下國內樂壇，已經到了將破未破之時，這是徐千秋觀點，與李睜的判斷不謀而合，讓他求變的心又堅定了幾分。
“李睜，這個送給你。”寧蘭來的時候背了一個吉他袋，這時，轉手交給了李睜。
李睜怔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意思，這是《但愿人長久》這首歌大賣，給他的額外謝禮。
李睜沒有推辭，道了聲謝謝，然后打開，眼神一亮，隨手撥動弧弦，聽到傳來清澈溪流般的弦音，眼神更是亮了幾分。
這是一把專業級的吉他，品質比李睜前世彈過的所有吉他都要好。
只不過，很快李睜就發現，這把吉他并不是全新的，表面幾個磕碰的痕跡。
寧蘭見他留意到了，淡笑道：“這是當年我首張白金唱片慶功宴的時候，公司老板給我的獎勵。”
李睜微驚：“寧姐，這么有紀念意義的東西送給我...”
寧蘭甩了甩秀發，一臉不以為意，指向舞臺：“要不要上去試試，順便唱一首？”
李睜搖頭：“算了，公司有規定...”
寧蘭翻個白眼：“你又不是私下接商演，公司管得了那么多。”
徐千秋笑瞇瞇地道：“李睜，你不是想要嘗試其他曲風嗎？我在這里倚老賣老一回，雖然我的創作才能不如你，嗓子也不太行，但判斷力還可以的，給你把把關。”
風墨嗯一聲：“你要是能過了我們兩個這一關，你想要嘗試挑戰一下，倒也未嘗不可。”
寧蘭沒有更多慫恿，不過看著李睜，那眼神也是一個意思。
“你們這是逼我獻丑啊。”李睜搖頭失笑，然后爽快應道：“行，那就請你們給我把把關。”
他托著下巴想了想，眼中閃過精芒：“老墨不是說搖滾風光不再嗎？那我就試著挑戰一下搖滾。”
風墨來了興致，拍手道：“好，只要你能得到我八十以上的評分，今晚我就把我珍藏的那瓶82的拉楓紅酒拿出來，同你好好干上一杯。”
樂隊過后，又一名男歌手上去獻唱，等他唱完，徐千秋招手叫來了酒吧經理，讓后頭的駐唱歌手等一等。
李睜抱著吉他起身，一路走上的舞臺。
他不急不緩地調整了一下麥克風的高度，對著話筒道：“帶來一首《海闊天空》，希望大家喜歡。”
略微醞釀，撥動弧炫，一段前奏后，他開口唱道：“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飄過，懷著冷卻了的心窩漂遠方，風雨里追趕，霧里分不清影蹤，天空海闊你與我，可會變...”
《海闊天空》，Beyond的代表作之一，具有流行搖滾的所有特征，而且富于斗志，充滿了青春年少澎湃熱血。
雖然是地球上九十年代初的歌曲，而且還是粵語，但一直到二三十年后依舊有著極廣的傳唱度。
被歌迷們視作永恒的經典，被視作黃家駒離世前留給樂壇的最后一份禮物。
選擇這首歌既是他心境的詮釋，也是宣告挑戰的開始，要是連徐千秋二人這關都不過去，李睜就會在心中宣布，這個世界的搖滾已死！
前奏旋律，就給人一種心弦被撩動的感覺，歌詞一出，配上李睜飽含深情的嗓音，只是片刻間，原本喧鬧的酒吧迅速靜了下來，一雙雙目光陡然射向舞臺之上。
徐千秋與風墨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都是看到一抹驚訝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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