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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6章 暗流涌動

  生產隊里有一座活火山。

  只不過,依照咱們農村人驚人的忍受能力來看,這座火山噴發之前,還得有一個比較長的能量積攢過程。

  其實十里鋪生產隊這些老社員,他們心中最大的依仗無非就是以下幾點:

  一,依靠著人多,以親戚關系為紐帶,追求一個抱團取暖,最終將人數數量轉化成群眾力量。

  二,憑借著有“官面上”的靠山。

  生產隊里的那些干部主力,都是土生土長的十里鋪莊子里的人。

  按照社員們的慣性思維來看,這些生產隊里的干部,沒有道理不偏向于他們。

  三,靠上上級撐腰。

  按照社員們內心里的、現在還沒有明說出來的打算來看:大家如果聯合起生產隊里的廣大社員、連同生產隊的干部們。

  最終還是不能扭轉羅旋這種、總是偏向于新入籍的那些社員利益的種種做派的話...

  那么十里鋪生產隊的全體干部,還可以率領所有的老社員們,去找公社、甚至是脂米縣的有關部門。

  要求他們來給這些可憐巴巴、受到不公平對待的老社員們作主。

  老社員們賴以依仗的三條腿,不打斷可不行。

  這一批老社員們資歷老,人數眾多。

  而且他們之間穿來插去,多半都沾親帶故。

  要是不提前將他們分化瓦解、不把他們拆分成自己的盟友、堅定的支持者、左右搖擺者、還能繼續忍受的反對者,以及鐵了心要鬧事的反對者...這幾種類型。

  并且還要將將他們之間的微妙關系和立場,加以巧妙的利用起來的話。

  那羅旋就會樹敵太多,到時候應付起來就會更加的棘手。

  十里鋪生產隊的社員們,已經被羅旋掰折了兩條腿:團結一致是其一。

  現在這條腿已經被分化瓦解,不太頂用了。

  其二,就是他們指望十里鋪生產隊的干部們,集體跳出來替他們撐腰。

  但目前看起來,這些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們不但不頂事不說。

  竇建德李會計、汪春花加上民兵隊長他們,反而帶頭使壞!

  是他們首先制定出來這套、對那些新社員來說很公平,但卻根本就沒有照顧到老社員們的利益的條條框框!

  簡直就是氣死個人嘞...

  那些心里有怨氣、但卻猝不及防的受到羅旋提前一擊的社員們,正在重新積攢能量。

  這個過程,

  可以預計將會是一個很漫長、也會是很艱難的。

  所以,十里鋪生產隊的社員們,目前還掀不起來什么風浪。

  羅旋自然也就按兵不動。

  只因為,自己還有更為棘手的目標,要集中兵力去對付。

  生產隊里那些老社員,他們頂大也就算農民伯伯...老啦!他們沒多大的能力、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但工人老大哥可不一樣!

  “咱們工人有力量”這句話,不僅僅只是說說而已。

  十里鋪公社集體開辦的翻砂廠、木材廠、鐵器農具廠...這三家老資格的工廠。

  如今要被新上任的工業辦主任、那個挨千刀的羅旋,給裁掉啦!

  這個消息,就像長了翅膀的風兒,飛進那些職工宿舍大樓的通道中。

  順著窗戶縫,鉆進工廠職工們用牛皮紙湖的窗紙里...

  然后這股帶著不幸消息的風,最后變成了一根根尖銳無比的鋼針,扎進這3家工廠職工的心窩窩里。

  這股風,變成一把把寒光閃閃的剁骨刀。

  狠狠地砍在所有職工家屬們的骨頭上、落在她們經不起什么風浪的腦袋上...

  天要塌了呀!

  一時間,

  十里鋪公社所在地邊緣、那片職工家屬集中居住的區域,全部都籠罩在一片凄風慘雨之中...

  這個晴空霹靂般的消息。

  惹的李家的漢子回家就打婆娘,婆娘又拿女兒撒氣...要說,為什么李家的婆娘,要去打女兒呢?

  那是因為家里的兒子,那是萬萬打不得的滴。

  如若不然的話,李家婆娘打完她家兒子,接下來鐵定又會挨自家男人的第二輪暴打...

  廠子,眼看著就要沒了。

  這個噩耗震的木匠張勝利家的婆姨,在過道里剁排骨也沒了心思。

  甚至有好幾次,她都差點兒做到自己的手上了。

  就連旁邊鄰居那一聲“喲,張家媳婦兒,今天吃肉肉啊”打招呼的問候,聽在張木匠老婆的耳朵里,都是那么的刺耳。

  像張家媳婦這種,能夠勉強維持著不摔盆子砸碗、強制裝作鎮定的職工家屬,都還算是心理強大一點的娘們兒了。

  而有一些上有老下有小,家里沒有隔夜糧那種經濟壓力大的職工家屬,則直接崩潰!

  “天噠噠呀,我家那口子要丟工作咧...這可讓人怎么活呀?上個月借人家那12塊錢,我可拿什么去還吶?”

  職工家屬房里情況復雜。

  這里不僅僅只有油鹽醬醋茶,這里照樣有人情冷暖、有勾心斗角。

  平常那些小兩口和和美美的,必定就會有人去挑撥他們吵架。

  等到他們真正的吵起架來了,往往這個時候又會有人跳出來勸架。

  所以今天晚上有人哭,自然就有人出來安慰。

  “哎我說老王家的,你可別傷心了,這一次聽說裁撤這3家廠子所涉及到的工人,起碼上百號人哩!

  甭說你家老王丟了工作,就連那些四個兜的干部,也得洗干凈屁股回家蹲著呢。”

  瓜婆娘這種勸解法子,顯然不怎么高明:

  只因為老王家的婆娘,她一聽說連人家金貴的工廠干部,他們都保不住的鐵飯碗。

  那自己家的男人,豈不是就更沒了希望、豈不是毫無轉圜的余地了?

  于是,

  老王家的婆姨,嚎的就更加的肆意且酣暢了...

  樓道里的動靜太大。

  原本躲在屋子里獨自抹淚的另外一個婆娘,只得擦干眼淚,強忍著心里的難受出來勸解老王家的婆姨:“她嬸啊,你就別傷心了。

  天無絕人之路,那幾年咱都挺過來了,難道現在還能有餓死人的?”

  “老王家的啊,看開些...你們家老王好歹也是6級木工,有一身的好手藝。

  廠子沒了,可老王他的手藝還在啊!收拾收拾工具,哪怕就是去走鄉串戶的替別人打家具,那也能混回來一口吃食不是?”

  先前開口勸的那個瓜婆娘一聽,趕緊附和道:“對呀!你們家那個老王啊,人家有手藝,餓不著。

  唉,不像我那口子,平常當個車間副主任。出門兜里必須得揣包‘猴王’,時時刻刻不忘背著個手走路,真當他是多大個干部?

  別人都說我家那口子,走路都不帶看下水道的,說他尾巴都快翹上天了。

  可現如今大家的鐵飯碗,都變成了豆腐和屁做的破飯碗...以后我家那個上不去,下不來的東西,他可沒手藝去賺錢買糧食吃!哎,我家里以后的日子,那才叫個恓惶哩。”

  老王家的婆娘一聽:對呀!

  自己家里那個老王雖說沒啥出息,連個串門兒都不會。

  可他好歹,是個手藝精湛的木匠啊。

  再怎么說,他以后出去替別人打點家具,好歹也能掙回來一點點錢,貼補家用。

  老王家的婆姨,一想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車間主任家,以后他們的日子肯定過的比自個兒家還不如。

  一想到原來別人家,比自己家還要凄慘一些...

  老王婆娘的心里,就覺得亮堂了不少、一下子就變得舒坦多了!

  幸福這玩意兒沒一個標準,它果然是靠和鄰居們比出來的...

  職工家屬房那邊,一片愁云慘霧。

  無數職工家屬,在那里凄凄慘慘切切。

  而即將被裁撤的、那些工廠干部們家里的氛圍,其實也好不到哪去:

  翻砂廠辜廠長家。

  因為婆娘家今天娘家來人了,所以辜廠長還特意動用了他手頭上的、一點小小的權力。

  辜廠長下班的時候,特地從翻砂廠的職工食堂里,“順”了二斤豬頭肉回家。

  如今,

  望著飯桌上香噴噴的“黃瓜拌豬頭肉”,辜廠長也不覺得香了。

  平時自己最愛喝的“老榆林酒”,也不饞人了;

  就連以前看著漂亮小姨子,辜廠長就覺得賞心悅目,就覺得自己好像年輕了10歲。

  但今天晚上在昏暗的白熾燈下,辜廠長只覺得一陣陣的反胃...這個小姨子,咋在菜碗里翻來覆去的扒拉啥咧?

  沒家教、沒個女人樣!

  看看那個屁股!

  坐在桌子上吃飯就好好坐唄,非得要把屁股吊在凳子外面半空中,一甩一甩的...

  成什么樣子了?

  反正今天晚上辜廠長一看見小姨子,已經完全沒有了往日那種期待感、沒有了那種撓心撓肺的渴望。

  反而現在辜廠長的心里啊...真個覺得堵得慌,就想發火、就想按住她好好錘一頓!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

  辜廠長的愛人前去開門,進來的人,卻是以前和辜廠長不怎么對付的副廠長。

  “喲,吃著呢。”

  副廠長一進門,便毫不客氣的湊近飯桌:“嫂子,添一副碗快、讓我來蹭蹭你家的好酒好飯,成么?”

  “牛副廠長您說啥呢,平常我們家,請都請不來您這樣的貴人呢哩。”

  辜廠長的愛人,一邊打趣著,一邊去廚房拿了一副碗快過來,順手還捎來一個酒盅。

  “牛廠長啊,您來的正好。”

  辜廠長的愛人,將酒盅斟滿:“我家那口子今天一回家,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現在牛廠長你來了,好好陪著我家老辜好好喝兩杯,陪他拉拉話。”

  牛副廠長接過酒杯,嘴里回道:“嫂子誒,可不敢廠長、廠長的叫我。

  你家老辜為正、我只不過是一個副手罷了。”

  辜廠長暗中伸出穿著拖鞋的腳,在自家那個、依舊還把屁股吊在半空中的小姨子,給不露聲色的踢了一腳。

  這才是使得那個放蕩無形的娘們兒,把她的屁股安安穩穩的,放在了凳子上。

  “什么正什么副?”

  辜廠長舉起酒杯,和牛副廠長象征性的碰了一下,然后一飲而盡:“噯...他大舅,他二舅都是舅。高板凳,低板凳都是木頭。

  現在公社已經決定,讓木材加工廠,倒塌。

  命令鐵器農具廠,趕緊找個地方死求哩。

  還有咱們混飯吃的這個翻砂鑄造廠,公社也讓我們歡歡的倒灶清算...哪還有什么正廠長,副廠長?都成了不值錢的狗屁。”

  牛副廠長一口干掉杯中酒,然后自顧自的拿起酒瓶,又給自己蒸滿。

  只聽他苦笑道,“我說老哥呀,現在說起來也好笑:以前我為了爭到你如今這個位置,可沒少下功夫...”

  辜廠長冷冷的打斷他的話:“向上級檢舉我賬目不對、還存在有作風問題那幾次,是你干的吧?”

  “都過去了。”

  牛副廠長擺擺手,很是大度的苦笑:“現在廠子都沒有了。你我之間,還去爭個鳥毛?”

  “哎,我說老辜啊。”

  牛副廠長對于辜廠長小姨子,毫不避諱的、投向自己那道鄙夷不屑的目光視而不見:“你能在翻砂廠廠長這個位置上,一坐就是八年。

  咱們明人就不說暗話,我估摸著你背后,應該也有點兒過硬的關系吧?”

  辜廠長冷冷的回敬他,“怎么,想來盤我的底子?”

  “屁!老辜你有門路,難道我老牛就沒點兒關系?

  我又不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怎么著也有幾個抗硬的親戚在地區、在縣里工作吧?”

  牛副廠長無遮無攔,顯得很是坦誠布公。

  只聽他對辜廠長開口道:“現在咱們廠子已經落到這個地步了,我說老辜你可就別藏著掖著的了。

  咱的想想辦法,各自去發動自己的關系,好歹也得把咱們的飯碗給保住啊!”

  辜廠長一聽,不由心生警惕起來。

  但他在表面上,依舊還是表現的云澹風輕:“飯碗應該還是沒問題吧?

  我聽公社里的梁副主任說過,說是公社里,另外還在籌建兩家集體性質的企業。

  等到這兩家企業成立了之后,我想,以老牛你和我的資歷,以后去這兩家新成立的企業里面,混口飯吃,恐怕還是沒有問題的。”

  牛副廠長饒有興趣的看著對方,嘴里問:“不會吧老辜,萬一去那兩家企業里面,人家把你我給弄到車間里去。

  然后天天和那些身上油膩膩,頭上盡是鐵屑、木渣的工人一樣干活,這你能行?”

  辜廠長抿了一口酒,嘴里很是澹然的回道:“我啥時候都能行!

  下車間去干活,這有什么?咱們既然是為脂米縣的工業建設事業做貢獻,就不能計較個人的得失。

  咱不但奉獻完了青春,還要奉獻子孫。干工作嘛!能上能下。這...沒啥。”

  牛副廠長心里暗罵一句:你個老滑頭的灰葛炮!

  一天不唱上兩句高調,你會死啊?

  心里在罵娘。

  但牛副廠長嘴里,說出來的卻是:“哎,咱可沒有老辜你這么高的境界和思想覺悟。

  我就一是屬老鼠的,目光短淺。這不,我正準備去縣里活動活動。

  試試能不能平調去新辦的企業里面,當個副廠長...不,哪怕是一個辦公室主任,呃...哪怕是后勤處主任,我也是能接受的嘛。”

  辜廠長暗自在想:還主任、還能接受?

  啊呸!

  也不撒泡尿來照照你自己,你特碼有個屁的管理能力。

  公社里面關于撤廠、另行安置原有干部職工的消息,就像扎了無數個孔的氣球,早就泄露的干干凈凈。

  據說,這一次。

  原本那3個廠子里的干部們,基本上都會被一擼到底。

  然后所有的人都得重新通過技能方面、和管理水平的考核,其中只有極少部分工廠干部,才能回到管理崗位上去。

  其他大部分的原有干部,統統都得去車間里干活!

  并且據辜廠長所知:公社工業辦那個羅旋主任,他似乎在這3家即將被裁撤的、工廠管理干部隊伍當中,打進去了不少楔子。

  隊伍中,潛伏有胡漢三吶!

  因此警惕性極高的辜廠長,是不會輕易相信牛副廠長的話的。

  ——連個標點符號都不會信。

大熊貓文學    重生火紅歲月,我在空間里種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