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趕緊關門,放旺財!”
羅旋繞過邱桂英家的院子,朝著朝著曹子高家走來。
坐在院子里、正在納鞋底的曹子高老婆眼尖。只見她丟下手中的簸箕和針線。
飛叉叉的往屋子里逃,“正主殺上門來了!趕緊放狗!
曹子高蹲在屋檐下,垂頭喪氣的抽著汗煙。
他見自家婆娘被嚇得不輕,曹子高自然也是頭皮發麻,“咋、咋了?誰、誰來了?”
“還能有誰?!”
婆娘急得直跳腳,“羅旋唄!”
曹子高只感覺到,一股深深的恐懼,從自己的嵴背上,瞬間躥上頭皮!
整個身上的雞皮疙瘩,那是風起云涌、層層疊疊...
“他,他來干啥?”
曹子高木然的舉著手中的旱煙桿,
嘴巴張的老大,“我這些年,一直都是老老實實的過日子...我也沒去騷擾邱桂英家呀。他來找我干、干啥?”
婆娘嘆口氣,“他總不會是提著禮物,來看你的吧?
趕緊回屋,把旺財給放出來。
咱們躲在屋子里...他要是踹門而入的話,那性質...又不一樣了。”
曹子高婆娘一邊說,一邊拉起自家男人就往屋子里鉆!
臨關門之前,
曹子高的婆娘,還不忘將拴住那條大黃狗的鐵鏈子,給解開。
然后才拉著曹子高,
“咣當”一聲,將門重重的關上!
“趕緊、趕緊!去搬兩根板凳過來,把門給頂住。”
曹子高的婆娘,頗有一點臨危不亂的澹定。
只聽她吩咐曹子高,“他爹,你給我聽清楚了!等羅旋他砸爛門、闖進屋子里來。到時候我們兩口子,就往地上一跪。”
婆娘抹把額頭上的汗水,
膽戰心驚的說道,“咱一沒反抗;二沒罵他。
我看羅旋他還有什么借口,來對我們下手?他爹啊,記清楚了:他要打...任他打;
他要罵,就任他罵。你可千萬千萬不要還手啊...”
嚇得渾身直哆嗦的曹子高,點頭如同小雞啄米。
生怕自個兒家的房門,不夠結實的他,索性一屁股,坐在門后的凳子上。
還不放心來的曹子高。
順手扯過自己的婆娘,將她按在另一張頂門的板凳上面。
嘴里哆哆嗦嗦開口道,“婆、婆娘啊,這一次...你得多說替我點兒好話。羅旋是個混外面的人,講究個面子。
我想,他總不會對你一個女人,下手太狠了吧?”
婆娘點點頭,“他爹放心!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根扁擔,挑著走...你是我的男人。
哪怕我今天讓羅旋糟蹋一頓,我也得護住你...”
屋里二人膽戰心驚,惶惶不知所終。
正在此時。
屋外傳來大黃狗,低沉的咆孝聲:“嗚....嗚....嗚....”
“你嗚個錘子。”
羅旋的聲音,順著門縫傳了進來:“你再給我嗚兩聲試試?
信不信我今天晚上,就讓你和花椒大料、香茅野山姜,住進同一口鍋?”
“呃兒...”
頗通人性的大黃狗,鼻子里悲鳴一聲。
趕緊夾著尾巴,
渾身瑟瑟發抖的、鉆進磨盤下面的狗窩里去了。
再也沒敢露頭...
羅旋在身上,沾染著先前、去看望小草之時,撫摸那兩匹野狼的氣息。
能夠把狼當狗養的人,身上自然有一股,人類看不到的兇煞之氣...
曹子高家的這條狗,哪還不知道來人的厲害?
“曹子高,聽說你要去公社告狀...是吧?”
羅旋蹲在地上,
從包里掏出一只毛筆,蘸著水在地上寫字。
一邊寫,
羅旋一邊開口問曹子高,“那后天一大早,你就得趕到會場才行啊!要是去遲了,我可沒耐心慢慢等你。”
屋里曹子高的身上,抖得如同篩糠。
只聽他哆哆嗦嗦的回,“我、我還沒想好呢。”
羅旋漫不經心說道,“有啥好想的?當年你饞人家邱桂英、和她娘的身子。
我看不下去,這才把你的煩惱根去除了,免得你去禍禍人家。”
屋子里的曹子高婆娘,扭頭死死的瞪自家男人一眼!
隨后伸出手,
揪住曹子高的耳朵,往死了的擰:“你當初不是說,因為得罪了羅旋。
惹的他提著刀,在山上把你的祖傳寶貝...給割了嗎?”
“哎幼,輕點兒,疼!”
曹子高痛的直齜牙咧嘴的,又不敢大聲的說話。
只得壓低聲音辯解,“別聽羅旋他胡說!咱就是因為打架。我動拳頭,他卻給我用刀子...缺德!不講道理!
屋外的羅旋。
已經開始寫第二個字,“當時的一幕幕,恐怕你也記憶猶新吧?等后天到了會場,你就一五一十的、把當時的情況說出來,不就完了?”
曹子高顧不得耳朵上的疼痛。
大聲嚷嚷著,“羅旋吶!我知道你是吃公家糧的,你有錢有勢。
我求求你,放過我行不?我不去公社告你行不行?”
曹子高婆娘一愣!
壓低聲音,湊近自家男人耳邊,“你不去告羅旋了?可余主任那邊,你又怎么交代呢?
你腦殼有包哦。
現在他們兩邊,已經斗起來了。咱們家在中間,不可能兩頭討好的。要么得罪羅旋、要么得罪于主任,反正...你得選一個!”
曹子高也低聲道,“這不是羅旋已經打上門來了嘛!咱先把他應付走了,再說吧。”
說著,曹子高提高音調,“羅旋啊,咱們小家小戶的,家里也沒啥好吃、好喝的來招待你。
要不,你就先回吧...啊。放心,我不去舉報你了。”
“不行。”
羅旋笑道,“你把以前,你所經歷的事情,老老實實的說出來就好。
包括今天,一會兒你看到的情形。都得一五一十的,在會上說出來。”
“啥,啥意思?”
曹子高扯開自家婆娘,那只擰耳朵的手。
滿是詫異的問,“羅旋,你到底什么個意思?不能明說啊。
你也知道我沒文化,沒念過書。你說的東西...我咋聽不懂呢?”
羅旋嘆口氣,“有啥聽不懂的?你把當年的事情,和今天看見的情形。
都牢牢的記在心里,好好捋一遍,不要遺漏了啥。
等到明天下午,你就可以開始動身,往紅星公社趕路了。”
曹子高聽的一頭霧水。
但他對于羅旋讓自己,動身去公社這件事情。
還是很精明的,“明天下午...就動身去公社?
晚上我還得吃一頓館子,還得住一晚上的招待所,那得花多少錢吶?”
羅旋哈哈大笑,“放心!你巴結上的那位余主任,人家的腿粗的很。”
“等你明天去了公社,晚上你能免費住一晚上的招待所、還能撈到一頓好吃好喝的招待。”
羅旋勸曹子高,“要是到時候,你那位尊貴的余主任,他不好生招待你一頓的話。
我賠你10塊錢,行不?”
曹子高大喜過望,“真、真的?”
羅旋嘆口氣,“我說曹子高啊,咱們好歹也是在同一個生產隊,住了這么久。你聽誰說過,我說話不算數?”
曹子高撓撓頭,“那我先捋捋啊。你讓我去告你,然后你還不生氣?”
羅旋點點頭,“你要是不去告狀的話,我才是真會跟你翻臉!”
“呼——”
聽到這句話,曹子高心中一塊大石落地,“然后你說,我去公社找于主任,他會好吃好喝的招待我?”
“對啊,是這樣的。”
羅旋說的很肯定,“余貴軍正在到處找我的麻煩、想方設法的搜集證據。
而你這里,就是目前為止...余貴軍所能找到的、最大的突破口。
有你這么一個大功臣,你那個敬愛的余主任,怎么可能會舍不得,賞你一口好飯吃呢?”
屋子里,
曹子高和他的老婆對視一眼:這事兒,雖然說很邪門。
可兩權相沖取其輕。
就目前來看,自己去公社里舉報羅旋。相對來說,對曹子高帶來的附帶損害。
是最小最輕的...
羅旋今日過來,曹子高兩口子從一開始:
如同面對末日一般,
到后來的忐忑不安。
到疑惑不解...現在,躲在門后的曹子高小兩口。
你看看我,我瞪瞪你。
二人已經徹底被屋外的羅旋,給弄蒙了圈!
簡直就不敢相信,那個怪頭怪腦的羅旋,竟然非得要自己去公社里告他?
要不然的話,他還會和自己沒完??
這對于曹子高來說,就如同天上掉餡兒餅一般...而且還是肉餡那種。
真是讓人難以置信吶!
沉默...
屋子里的曹子高,和他的婆娘,都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最終,
還是那個婆娘鼓起勇氣,柔聲貼著門縫朝屋外喊,“羅旋吶...我知道你做了不少好事,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可你也知道的,我家男人...他是真惹不起那個余主任哇!”
婆娘說的聲淚俱下,“我們去公社里告你,其實也是逼不得已呀!
要不...告狀的內容,羅旋你來說。到時候我們就按照你說的,往上報就行了。”
曹子高聽到這里。
不由眼前一亮,“對對對!這個辦法好。這樣一來,咱也能把差事給應付過去,又不會傷到你。羅旋,你看這樣...行不行?”
屋外寂靜無聲,沒人回答。
曹子高又試探著喊了兩聲。
屋子外面,依舊靜悄悄的...
連躲在狗窩里的那只旺財,也沒吭聲。
“吱嘎——”
大門打開,
首先是曹子高的老婆,縮頭縮腦的伸出頭來,小心翼翼的觀察情況。
而曹子高,則緊貼著著自家婆娘的后背,從她身后冒出個腦袋來...
微風吹拂,竹葉婆娑。
院子石墻上,那幾盆海棠花開得正艷。
院子里靜悄悄的,
只有無數的黑螞蟻,在那里穿梭、忙碌不休。
那個讓人心驚膽戰的羅旋,此時早就跑的無影無蹤了...
婆娘瞥見地上的螞蟻,不由驚呼一聲,“他爹!快來看這地上...是什么?”
曹子高顫顫巍巍走出門,眼睛頓時圓睜,“快、快去邱桂英家,借一支鉛筆過來!
我要把這東西,給描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