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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彭蠡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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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幸喜若狂的劉縣丞家出來,云崢就打馬去了白云寺,總覺得五溝和尚似乎有什么話沒說完,趁著今日有心情,不妨去白云寺請教一番。

  五溝和尚不在,小沙彌指著白云悠悠的群山說就在山里,卻不知在什么地方,每年入冬的時候,都會有很多的山民生病,于是,大和尚都會帶著別的和尚背著草藥進山,給那些無助的人看病,這樣的堅持,已經有十年了,從五溝還是一個行腳僧的時候就開始了。

  “松下問童子,言師采藥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

  云崢在墻壁上寫下了無本和尚的這首詩,不是送給和尚欣賞的,只是為了表達一下自己的心情,告訴和尚他的善舉有人知道。如果今日不來,自己永遠都不會知道有一個酒肉不禁的胖大和尚會十年如一日的干著這樣的事情,這樣的人還拜什么佛啊,他自己就是佛。

  瞅著漫卷的青云,云崢將大青馬托付給了小沙彌,自己沿著山間小道,向山頂走去,越過云層,說不定就能看見紅日。

  山路崎嶇,不見人蹤,小路上全是濕滑的樹葉,看不見野獸,只有不知名的鳥兒在樹之間跳躍,當然,最多的還是那些四處尋找松塔的松鼠。

  走了不到三里路,前面就已經無路可走,一個巨石攔住了去路,巨石上有五溝親筆書寫的回心石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這是在勸誡游客回頭,也有浪子回心轉意之意,胖和尚說到底是一個雅致的人。這里確實已經到了絕顛。

  很想越過大石去看看后面的風景,這是人的通病,總認為山那邊的風景更好。

  好不容易攀上巨石,不由得怒發沖冠,這里居然是五溝和尚的廁所。巨石上寫著巨大的“五溝出恭地”五個大字,每一字似乎都在放聲大笑。

  石頭后面更是臭不可聞,云崢狼狽的從大石上跳下來,下來以后就后悔了。自己應該在那五個大字上也留下一堆黃白之物的。

  這就是對貪心的懲罰?欲望不知道控制,到了最后難免會遇到這樣的場景,大石頭背后沒有絕世的風景,只有好多大便。

  爬山的心情被五溝和尚徹底的摧毀了,云崢甚至不敢想,只要一想起來,就會干嘔出來。五溝荼毒的不光是他的眼睛,還有他的腦子。

  回到了白云寺,五溝依然不見蹤影,云崢喝了很多的清水,這里的水很不錯,都是白云沾在石壁上留下來的天水,清冽而甘甜。喝了一口胸中的煩惡感頓時消失,看著手里的杯子,云崢總覺得不太妙,或者白云還去訪問了一些別的?比如山上的那顆巨石?于是,云崢再一次干嘔起來,扔下水杯,騎上馬狼狽的向山下竄了過去…只留下小沙彌撓著光頭不解的看著遠去的云崢。

  快馬回家,大青馬在五尺道上飛奔,拐了一個大彎之后,卻猛地停住了。嘶鳴一聲,揚起前蹄虛空蹬踏幾下,這才落地,這樣的場景在草原上見的多了,云崢穩穩的控著戰馬,自始至終牢牢地騎在馬背上,沒見絲毫的慌亂。

  “好騎術!”

  五尺道上有人大喝,云崢定睛一看。前面卻是一輛牛車,趕車的是一個老仆,坐在后面傘蓋下的卻是一個白發老翁,這一聲斷喝就出自他之口。

  不認識。豆沙縣應該沒有這號人,老翁雖然年過七旬,但是腰背卻挺得筆直,身上穿著一襲寬松的儒衫,手里握著一枚玉如意,一襲紗巾挽住了白發,坐在牛車上自有一股恬淡的意趣。

  云崢又看到牛車上載著的酒肉,嘆口氣說:“和尚在青山,云深不知處。”

  “老夫只是來看和尚,誰管他在不在。”

  “晚生不意中了和尚的埋伏,不得不狼狽逃竄,驚擾了長者,還請恕罪。”

  老翁捧腹大笑道:“奸猾如鬼,狡猾如狐的云家子也會中計?這倒是奇事,說來聽聽,免得老夫重蹈覆轍。”

  “彭蠡先生也曾吃過和尚的虧?只是晚生吃的虧太過污穢,不足以道于人前。”

  “好小子,只言片語便能斷定老夫身份,確實當得起聰慧二字,這一回和尚總算是沒有將老夫推薦貼換成酒喝,道左相逢也是有緣,老夫且問你,因何怒而殺賊?”

  “為了公平!賊殺了人,總不能頤養天年吧,老天不罰,我來罰。”

  “你可以代表上天行事?”

  “不能,晚生只是為了心安,豆沙縣養了我,對我有恩,總不能任他遭人荼毒而無動于衷吧,那樣的話,非人哉!”

  “如此弄險,豈是君子所為,何不謀而后動?”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晚生報仇三天嫌長,作惡之后立斬與刀下,豈不快哉?”

  “少年心性,還需磨練,且跟老夫學習榮養之術,三年時間或有小成!”

  “正該如此,晚生也覺得自己鋒芒過盛,不是長久之道,還請先生教誨。”

  “孺子可教!”

  彭蠡先生呵呵一笑,命老仆繼續前行,去尋找五溝,至于五溝在不在,沒有關系,他老人家尋找的只是一種訪友的心情,而不是五溝本人。

  云崢長揖相送,只見彭蠡先生大袖揮揮就轉過山隘,只有牛車的轱轆碾在石板路上的咯噔,咯噔的聲音傳了過來。

  老家伙就是黃元狩,乃是唐代趙匡,陸淳一門的傳人,這一門的人世世代代主攻《春秋》,手上就有陸淳手書的《春秋集傳纂例》10卷、《春秋集傳辨疑》10卷及《春秋集傳微旨》3卷,這些書非常的珍貴,云崢一直想看,而不可得。

  孔子修《春秋》的用意究竟是什么?過去《左傳》學者認為是為了“考其行事而正其典禮,以上遵周公之遺制,下以明將來之法”。

  《公羊》學者認為是為了“將以黜周正魯,變周之文,從先代之質”。

  《谷梁》學者則認為是為了“明黜涉、著勸戒,成天下之事業,定天下之邪正,使夫善人勸焉,淫人懼焉”。

  陸淳卻認為,三家之說都“未達乎《春秋》之大宗”,因此不可能真正理解夫子作《春秋》的深刻用意。他認為,《春秋》之作,是為了“救時之弊,革禮之薄”。

  看起來非常的深奧,其實說白了就是一門講求將學問帶入到實際生活中,并且把它當工具一樣使用的一門學問,而不是停留在嘴上,侃侃而談一下就了事。

  范仲淹對《中庸》的理解,趙普對《論語》的理解,都是赫赫有名的學問,嵩山,白鹿洞,岳麓,石鼓這四家書院隱隱有執天下書院牛耳之勢,可惜蜀中并不以文名彰顯于世。從彭蠡先生剛才的一番話里就能聽得出來,現在不是鋒芒畢露的時候,慶歷改革失敗了,那些大儒名家都被遠竄到邊遠軍州,朝不保夕的,只能潛心學問,這個時候全天下的氣氛都不好,他希望云崢也不要快速的嶄露頭角,這對將來的發展很勢不妙。

  云崢很不喜歡這樣的談話方式,什么事情都要隱喻,說的清楚明白一點會死啊?菩提在猴子后腦勺上拍了三巴掌,一般人誰知道這是要你三更天到后門來找老師傳授你無上大法的暗示?

  也虧得猴子聰明,最重要,最厲害的功夫學到手了,要不然早就在大鬧天宮的時候被二郎神捶死了,取經還有他什么事。

  云崢發誓以后自己教徒弟的時候,智商要是少于八百的全都不要,弄出生澀古怪的東西難為死他們,就當是替自己報仇了。

  回到家猛猛的吃了一鍋面條,這才覺得世界又開始變得可愛了,蘊藏在陰云里的水珠子又開始滴了起來,老族長頭上不再纏布條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襆頭,不倫不類的穿著一襲青衣,據說這就是里長的專用衣服,云崢很奇怪,什么時候里長也有制服了,不過看到臘肉和憨牛以及寨子里的人一連畏懼的看著老家伙,云崢就不打算再說什么晦氣話了,只要老人家高興,說什么都由他就是。還不準一個鄉間老叟威風一下?一輩子就盼這一回呢。

  山里的生活非常的寂寞,好在云崢有很多的事情要干,所以并不感覺有多么無聊,云二現在喜歡上了騎馬,整天趴在小馬背上不下來,有時候也會把看家蛇,還有云三一起弄上去,慢慢的在寨子里溜達,那匹小馬身子不再往高里長,但是很有力氣,背上馱著百十斤的東西一點都不費勁。晚上也很乖巧,和老牛待在一個圈里從不亂踢騰。

  梁琪親自到云家給云崢開好了交子,拉走了云家的錢,臘肉緊張的看著面前的一切,眼看著自家的真金白銀被拉走,換到手里的卻是一張張紙片,心頭大急,抓著云大的胳膊不斷地晃悠,她很希望大少爺能把梁家拉走的那些錢再拉回來。

  “你急什么,等咱們到了成都府,你看我是怎么再用這些紙片把家里的錢財再弄回來的,現在不過是先放在他們家,是我們的,就是我們的,誰都拿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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