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
一行人行至小鎮。
輾轉至客棧二樓,終于和大祭司相見。
出乎左重明的意料,大祭司并不像尋常蠻人,高大威猛,五官粗獷,反而像是一名教書先生。
絡腮胡蠻人上前介紹:“季教主,這就是我們大祭司,查爾…”
大祭司淡然一笑,擺手道:“既然身處武朝域內,便入鄉隨俗吧,老夫現在的名字是秦如龍。”
“季長云。”
左重明拱了拱手,嘆道:“若不是有人介紹,單憑大祭司這身打扮,恐怕沒人覺得您是蠻族。”
很顯然,這話讓秦如龍頗為受用,古板的臉上有笑意飄出。
讓開身位,他笑著道:“教主客氣了,快快請坐。”
一行人進屋之后,絡腮胡便迫不及待的道出了這幾天的經歷,并且又敘述一遍預設的計劃。
秦如龍聽罷,默默在腦中捯飭了幾遍,卻并沒有發現什么瑕疵。
而且當他聽到‘絕學’,‘如來神掌’幾個詞兒時,心里不由顫了顫,眼中頓時熱切起來。
武林秘籍,神兵利器,天材地寶,靈丹妙藥…。
這對習武之人而言,就如同饕餮看到美味,澀痞看到美女。
秦如龍作為一名武者,且實力高絕的武者,面對絕學也淡定不起來。
“前輩放心。”
左重明笑著說道:“只等那群禿驢和左重明兩敗俱傷,咱們便能坐收漁翁之利。”
“屆時,左重明落入咱們手中,絕學如來神掌,甚至那柄神兵孤虹,都是戳手可得啊。”
“若是時機允許,咱們甚至能血洗熙云府的鎮撫司,非但能報仇雪恨,庫房內好東西也不少。”
絡腮胡蠻人聽聞,頓時眼前大亮,興奮的道:“對啊,鎮撫司的庫房儲備,也是一座寶山啊。”
秦如龍知道這些蠻人什么水平,如此一舉多得之計,定然不是出自爾等。
他雖然對劉炳輝不甚了解,但也知道能想出此計者,必對熙云府十分了解,所以…。
秦如龍看向左重明,笑著說道:“季教主一箭三雕,老夫卻是佩服。”
篤篤!
就在這時,房門敲響。
眾人下意識警惕起來。
“諸位莫要緊張。”
左重明呵呵一笑,起身開門道:“是本教主派去查和尚的人回來了,今天好消息又多一個。”
“哦?”
劉炳輝等人聞言,俱是虎軀一震。
他們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出城之前偶然見到的和尚。
“教主,諸位。”
歐陽玉面帶喜色的走來:“剛剛通過人脈查明,那群和尚正從極西而來,想來正是如來寺的人。”
“而且,我們還湊巧的發現,左重明的那艘飛舟,正在被維護清理,應該很快就有動作了。”
絡腮胡蠻人一驚,下意識站起來:“哦?真的?”
“自然是真的,這是留影石。”歐陽玉瞅著他們的反應,默默咬了下舌頭,繃著臉掏出玉石。
“哈哈…”
劉炳輝連忙拿過留影石,臉上笑意浮現:“怪不得今天大清早就有喜鵲叫,敢情喜從天降啊。”
“不止一喜,而是數喜。”
左重明笑道:“那群禿驢應該很快就有動作了,咱們只需隔岸觀火,以逸待勞,黃雀在后,便能…”
蠻人笑的合不攏嘴,連連撫掌:“妙啊,真是妙啊!”
歐陽玉瞥了眼左重明,瞧著這廝一臉驚喜,不由翻了個白眼。
這家伙演的可真投入,她若是事先不知情,絕對看不出這貨才是心里冒壞水的…。
怪不得古語有云:大奸似忠,大偽似真。
歐陽玉此前都不信,世上真有這般人物。
自從見到左重明后,才明白古人總結的太精辟了。
與此同時。
一艘飛舟緩緩降落。
兩名男子下了飛舟,不經意看到旁邊那艘凌云飛舟,以及身穿鎮撫司制服,里外忙活的人。
年歲不過二十些許,劍眉星目的青年,不禁感嘆道:“好奢華的飛舟。”
“廢話。”
旁邊人推搡著隊伍,隨口吐槽:“這可是左大人的飛舟,王侯尊駕,哪是普通飛舟能比的?”
“行了,趕緊出站,別在這擋路。”
“趕時間呢,擱這杵著干嘛?”
“快走。”
不等青年說話,后面人便開始叫嚷。
二人也不想惹得眾怒,只得尷尬的笑了笑,拱手賠罪朝外走去。
剛走出飛舟碼頭,傭兵公會便映入二人眼簾。
密密麻麻,進進出出的人流量,著實讓他們倍感震撼。
好一會兒,老者率先回過神來。
到底是老江湖,他左顧右盼一番后,不緊不慢的來到一處商鋪,一邊選購一邊跟店主套話。
僅是片刻功夫,他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臨走之前,老者還買了些東西。
青年問:“師父,怎么了?”
“這是個好地方。”
老者朝公會揚了揚下巴,笑著說道:“咱們只要花點錢,就會有傭兵幫咱找出那家伙的線索。”
“哦?”
青年驚異的看向傭兵公會,這地兒有那么神通廣大嗎?
老者笑道:“雯雯不是說,那人持有小半的問天玉卷嗎?只要找到玉卷的下落,就能找到他。”
陳皓然皺眉:“可問天玉卷這等異寶,想查也不容易啊。”
老者不以為意:“試試總沒壞處,無非損失些銀錢而已。”
“倒也是。”
陳皓然覺得也有道理,興許真就有驚喜呢。
只不過…。
二人萬萬沒想到。
自己剛把任務發布,轉眼便被人接了,然后完成了…。
從發布到完成,總計不過一分鐘。
然而緊接著,他們便得到了一個毛骨悚然的答案。
“這…”
陳皓然臉色劇變,捏著字條的手指,禁不住劇烈顫抖。
“咳,失態了你。”
老者干咳一聲,強忍著內心的駭然,利索的結清了任務,帶著他來到客棧住下。
一直到進入房中,陳皓然才從恍惚中回神。
他下意識看向師父,努力張了張嘴,卻發不出絲毫聲音。
“呼…左重明。”
老者用力的從肺里擠出濁氣,強壓著聲音中的震撼:“沒想到,沒想到竟然是…他。”
陳皓然表情糾結,極盡復雜:“怪不得雯雯說,此人命格尊貴,有大氣運…”
十七歲封侯,還他么是冠軍侯,可不就是命格珍貴嗎?
熙云府盡皆陷落,唯有平安縣幸存,這不是大氣運嗎?
“不對。”
老者忽然皺眉:“左重明手中的問天玉卷,好像只有十二根。”
“但雯雯說過。持有鳴嘯槊的季長云,卻有十五根。”
陳皓然糾結的說:“興許這倆就是一個人,他近段時間又獲得三根呢。”
老者搖頭:“有這個可能,但也不排除另有其人。”
一個是冠軍侯,鎮撫使,可謂地位尊崇,身份顯赫。
另一個是蓮生教的反賊,地溝老鼠,見不得光。
這差別也太大了,腦洞多大才能覺得是一個人?
“可萬一,這是真的呢?”陳皓然依舊覺得他嫌疑最大。
老者反而笑了:“反而是好事。”
“啊?”
老者笑著提醒:“你別忘了,左重明擅長用劍,并修有如來神掌,而且還得賜神兵孤虹劍。”
換句話說,鳴嘯槊這桿神兵,在左重明眼里并沒有那么高的價值。
別忘了還有一個問題——神兵有靈,自行擇主。
想要運用神兵,起碼要通過考驗,而且神兵也有排斥性的。
既然左重明能得到孤虹劍的承認,再想得到鳴嘯槊的承認,概率低的跟男人生孩子差不多。
陳皓然心里一動:“您的意思是…”
老者捋須笑道:“假如真是一個人,那么鳴嘯槊在他手上,很大程度就是藏品,咱們或許能與其做交易。”
“交易?”
陳皓然忍不住看向師父,表情有些古怪。
以他對師父的了解,能讓對方說出交易二字,怕是比登天還難。
不過,想想左重明的身份,他就釋然了。
老者瞥他一眼,哀嘆:“此人年紀輕輕,便封得王侯,其心計絕非等閑,這次恐怕要出血咯。”
“師父。”
陳皓然知道他的意思,連忙說道:“如果能要回神兵鳴嘯槊,徒兒從此便跟家族斬斷干系,轉修您的傳承。”
其實陳皓然本來不姓陳,而是叫紀皓然。
但再往前追溯的話,他們家應該姓‘云’才對,正是前朝鎮國大將軍云鳴嘯的后人。
為避免被查出跟腳,再被武朝趕盡殺絕,他們才改成了紀姓。
至于紀皓然為啥改姓陳,原因也很簡單。
前些年紀家遭難,眼看就要被滅。
老者及時出現,言稱只要紀皓然拜他為師,認他為父,并隨他的姓氏,便幫紀家度過劫難。
由于當時情況危機,紀家的家主,也就是紀皓然的生父,不得不咬牙同意對方要求。
盡管這么多年以來,老者對陳皓然極好,真正視如己出。
但當年那事對陳皓然影響很大,他一直覺得對方挾恩圖報。
所以,陳皓然對這個師父一直有點抵觸。
這次,由于唐雯雯再三提醒,陳皓然也不敢大意,他這才主動告知了師父。
老者本來是不想答應的,但陳皓然提出了一個讓他無法拒絕的要求。
只要老者幫紀家取回鳴嘯槊,他從此便跟紀家不再來往,甚至轉修老者的功法。
心動之下,老者便答應了,這才有了現在的一幕。
“呵呵。”
老者滿意頷首。道:“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左重名和季長云是同一人。”
“那咱們可就無意中掌握了天大的秘密啊。”
“他若是識相的話,大家都能獲利,否則這秘密一旦爆出,他可就…”
說到最后,他眼中有炙熱浮現。
如來神掌,神兵孤鴻。
這些東西,誰不想要?
若得到這些,再得到…。
老者隱晦的看了眼徒弟,悄然掩去眼底的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