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黎明降臨,天光破曉,整個安全區都沒有再發生過什么大事情。
從明面上來看,這個危機四伏的黑夜就這么安然無恙地度過了,除了些許小沖突以外,什么都沒有發生。
只是讓虞良有些意外的是,現在都天亮了,另外兩個隊伍依舊是沒有動靜,并未進入這個安全區里。
一個是養蜂人帶領的工人農民聯合盟友會,一個則是程序員帶領著的程序員部門。
由于神父帶領的神職人員珠玉在前,虞良是覺得養蜂人和程序員的手下至少會是同一個等級的,不至于太過拉胯。
反正一定會比律師籠絡起來的這些玩家強,而養蜂人和程序員那邊同時出現了問題,這就不得不讓虞良有些懷疑他們在路上遇見什么情況了。
根源怪談的事情,誰也弄不準的,并不是玩家的總體實力越強就越容易活下來,全看根源怪談對你感不感興趣,要是跟兔形神一樣,那程序員也很難保護住自己的手下。
現在的虞良已經通過許辭兮和神父從律師那邊了解了一些情況了,律師之所以這么慘兮兮的,全都是因為兔形神對人類的極端仇視。
這得虧是兔形神,一身本事全在夢境里,影響現實只能依靠那些兔子假人,要是換成其他根源怪談仇視人類,那律師可能要付出兩倍的傷亡才能逃出來。
對于律師能否逃出來,虞良還是比較有信心的,因為有不少字符啊道具啊什么的都是對根源怪談特攻的,還是能夠影響到根源怪談的,只是代價略有一些慘重罷了。
現在的話,養蜂人和程序員可能就是受到了比較強勢的根源怪談的影響,一時間被纏住了。
至于要不要派一些人手回頭去支援,這還不確定,要先聯系上再說。
在一個幾乎禁絕了現代科技通訊手段的忘城里,聯絡的確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為此海城聯盟是準備了一些無線電的,甚至還準備了一些用于增強無線電信號的簡易信號塔,用于沿途的安裝。
然而就像是每一個看起來很美好的計劃一樣,等到真的進入忘城后,這些通訊設備并沒有發揮出作用來。
它們受到嚴重干擾,根本無法正常使用。
無線對講機的使用范圍大概是四公里,然后在某種特殊力量的干擾下,這個范圍被削減到了五百米,并且還不能經過兩片根源怪談領地的邊界線。
一旦需要電波跨越邊界線,信號就會直接消散,沒有一點聲響。
在這種情況下,幾個隊伍的聯絡只能依靠養蜂人培育出來的信號蜂,通過記錄著零星信息的紙條和信號蜂獨特的蜂舞來進行信息的傳達和交流。
穩定是穩定了一些,但信號蜂承載的信息量實在太少,而且每次傳達信息都會有延時,還有被未知怪談生物截獲的風險。
正是因此,每一道信息的傳達都是極其不容易的,養蜂人在團隊中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反正神父正在等消息,在正確的消息傳達前,他是不會隨便帶著自己的手下去其他幾個根源怪談區支援的。
“劍”的教訓已經足夠慘重了,太過相信自身的力量,迎來的結局只能是被根源怪談狠狠教做人。
而在這個時候,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發現這件事情的是律師的心腹,在黎明降臨時,心腹帶著剛出爐的濃湯進入了律師的帳篷,想要用比較可口的食物來幫助律師忘卻昨日的痛苦,沒想到他看見了律師更深層次的痛苦。
律師的臉沒掉了。
整張臉。
而他依舊沉浸在睡夢之中,對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當心腹慌忙叫醒律師時,痛苦的慘叫聲響徹整個營地。
睡夢中的人仿佛置身于盛滿鎮定劑的罐子里,當他被叫醒時立刻就感受到了那種鉆心的疼痛。
這張臉并不是突然就沒掉的,而更像是被什么東西腐蝕掉,又或者是被什么東西活生生地啃噬掉,所以這些疼痛累積起來,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出來。
忘城的夜并不算暖和,冷冽的空氣刺撓著律師的臉,由于嘴唇的缺失,律師的上下兩片牙床直接裸露在外,冷風就順著牙縫一個勁往他的喉嚨里鉆,用著另一種手段在律師的腦海中制造著疼痛感。
此時的律師已經完全毀容了,睡夢中某種東西對他臉皮的侵蝕使得他的模樣變成了一只完全的怪物。
“我…這是怎么回事?這是怎么回事!”律師發出痛苦的哀嚎,忍不住在自己的帳篷里翻來覆去地打滾。
他本來就不是體武者,現在遭遇這種丟臉的疼痛感,忍不住也很正常。
而身邊的心腹則是給律師的身上打了一個“復”字符,然后又弄了一針鎮定劑扎進律師的身體里。
由于這次進入忘城并非是怪談世界,所以現實生活中一些有用的科技產品自然是要備足的,比如鎮定劑啊救心丸啊一些急救藥品什么的。
死在怪談力量的手上還能說是棋差一著,要是死在某些疾病上,那就有些太怨了。
“我的臉,我的臉…”隨著鎮定劑生效,律師稍微恢復了一些理智,但第一時間還是去拿鏡子,想要看看自己的臉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那個…我建議你還是不要看鏡子比較好。”心腹有些猶豫地說道,因為律師現在這副模樣,就連經歷過十余次怪談副本的他都感覺到了一種血腥和恐怖。
然而心腹的提醒還是晚了,律師已經取出了手機,打開自拍模式看見了當前自己的模樣。
一張臉上坑坑洼洼,仿佛被什么高強度的酸腐蝕過一遍,露出了其中的森森白骨,嘴唇已經完全缺失,整張臉看起來就像是喪尸一樣。
結合此時律師這副西裝革履的模樣,大概至少算是一個精英怪。
“我…什么時候?我的臉怎么會變成這樣?”律師被鏡頭下的自己嚇了一跳,作為一個精英人士,他還從來都沒有遭遇過這樣的困境。
不論是對于誰來說,臉肯定是一個人最重要的部分了,而現在他就像是DC宇宙里的雙面人一樣丑陋。
不,或許還要更加丑陋一些,因為雙面人至少還有一面是好的,而他的臉已經近乎完全腐爛。
“怎么會這樣?我的臉…”律師想要伸手去觸碰自己的臉,但又因害怕疼痛而停下了,他轉頭看向自己的心腹,咬牙切齒道,“一定是那個該死的作家,一定是他搞的鬼!你去把所有玩家都叫過來,再把神父也叫過來,作家已經越界了!他竟然敢這樣對我出手!”
昨天臉上被蓋上了那個惡臭的面具,今天自己的臉就被腐蝕殆盡了,說這件事和作家無關,恐怕作家的自己人都不會相信,因此律師的心中已然得出了答案。
沒錯,一定是作家!
此時雙重意義上的丟臉已經讓律師有了一種歇斯底里的沖動,他現在只想為自己的臉要一個說法。
如果神父依舊是偏袒那個許辭兮和作家的話,那么他拼著這條命不要了也必須報復回來!
在拼命的情況下,就算是神父他也能咬下一塊肉來,他的能力與規則掛鉤,在“法庭”之上,懲罰降臨時沒有任何人能夠憑借自己的力量去抵擋,對這一點他有絕對的信心。
這個作家一定要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律師看著自己的心腹離開了帳篷,又從自己的包里找出一瓶止疼藥,勉強張開嘴塞了幾顆進去,又為自己補上兩個“復”字符。
依靠著“復”字符強大的恢復功能,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臉上出現了些許癢意,似乎是有皮肉正在生長中。
可惜的是,他很清楚,這種情況下長出來的皮肉肯定是不可能將他的臉恢復原樣的。
需要一些特殊的道具才能夠拯救他的臉。
心腹手下的叫喚聲在營地中響起,將所有玩家都從自己的帳篷里或睡袋里叫了起來,他們紛紛好奇地看向外面,想要知道這里究竟發生了什么。
在一番添油加醋的污蔑下,玩家們知道了律師在昨夜受到了作家的殘害,整張臉都被潑了硫酸一樣的東西,現在已經完全毀容。
假如這是正常情況下起的沖突,律師受傷也就算了,可昨天神父都已經從中調解過了,作家居然還背后使用陰招,這樣的做法任何一個玩家都是不可能接受的。
一時間,或許是出于對作家狠辣行事風格的恐懼,又或許是出于對律師遭遇的同情和憤怒,所有的玩家都聚集到了神父駐扎的小樓前,想要依靠神父來給作家施壓。
群情稍稍有些激憤,但玩家可沒有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昨天晚上作家展現出來的槍炮還是令人恐懼的,他們必須要依附在神父背后去討要一個說法。
神父在得知此事后也是感覺到有些棘手,他清楚這件事情處理不好很可能就會引起海城聯盟玩家的內斗,在怪談橫行的忘城里產生信任危機和內部紛爭,那妥妥就是團滅的節奏。
因此,神父快速將許辭兮叫了過來,想要借許辭兮從中斡旋,看看究竟是什么個情況?
“你是說…作家昨天晚上跑到了律師的帳篷里把律師毀容了?”許辭兮微微皺起眉頭,她搖搖頭,“他不像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
出于對虞良的了解,許辭兮確定虞良不會做這種事情。
要是虞良出現在律師的帳篷里,絕對不會干毀容這種無聊的事情,他會直接弄死律師,然后再創造一個新的律師。
嗯,毀容這種報復的確比較爽,但未免太低效了,虞良不屑于做這種事情。
換成李花朝倒是有可能。
因此許辭兮并沒有把話說太滿,匆匆回去找到虞良,說了這件事。
“律師毀容了?”虞良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同樣驚訝,然后看向了邊上睡眼惺忪的李花朝,“你干的?”
“我哪有這么無聊。”李花朝打了個哈欠,那副面具就又出現在了他的手中,然后他向著虞良遞過來,嘴里還嘟噥著,“毀容了那剛好,你把面具借他戴戴吧。”
虞良:“…”
他看了看那張沾染著嘔吐物的面具,隔著老遠就聞到了一抹勾人的酸臭味,頓時后退一步:“該不會是面具有毒,昨天給律師的臉毒壞了吧?”
他的心里感覺到一陣麻煩,這種時候出這種事還真不好處理。
本來還想晚一點再收拾律師的,現在倒好,這家伙自己出事兒了。
不早不晚,偏偏在這時候——可見是個謬種。
“不清楚啊,我昨天還想給冒險家試試的,結果沒攆上他。”李花朝眨著眼睛,一對黑眼圈似乎在表明他昨天晚上的確是忙得很,然后他又長嘆一口氣,“開了‘狩獵印記’都沒追上,這家伙是這特么能跑。”
“不能跑早死了。”另一邊,冒險家的聲音幽幽傳出來,他的黑眼圈要更勝一籌。
“一個個大晚上的不睡覺。”虞良說了一句,然后就帶著他們去找律師等人。
不管怎么樣,還是要把情況弄清楚再說的。
很快,虞良等人就出現在了廢棄街道上,三方勢力涇渭分明,站在街道兩邊,而神父的人則是攔在中央。
“你來了,你居然還敢來?”律師看見了人群中的作家,心中的憤恨涌出,但他這一次能夠很好地克制住自己,并沒有直接發作。
他的能力要用在最合適的時候才能發揮出最大的效果。
“我有什么不敢來的?”虞良走到了律師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這令人作嘔的臉,然后回頭看向神父,“你應該也能看出來吧?這好像不是腐蝕出來的跡象。”
“的確。”神父走上前來,他其實也看出來了,只是律師似乎不想聽他的解釋。
“嗯,是什么東西啃出來的。”虞良的臉上露出了比較嚴肅的表情。
假如是惡臭面具腐蝕掉的,那自然是小事,但現在看起來又好像是什么東西啃掉了律師的臉…
那就是大事了。
這很可能就和怪談力量搭上關系了。
不及時處理掉這個怪談事件的話,可能每個人的臉都是有危險的。
別人的話虞良不管,他還是挺珍惜自己這張臉的。
身上的骨頭已經換了好幾根了,總不能再換張臉吧?
那他來這個忘城是做什么啊?
屬于人類自己的4S專修店嗎?
“你!別裝得和你沒有絲毫關系,昨天你面具上的氣味就是一種標記,等到晚上就會有什么東西順應標記啃掉我的臉。”律師算得上是見多識廣,已經腦補出了虞良坑害他的全過程。
“別吵,現在留你還有用。”虞良瞥了律師一眼,又看向了律師背后的隊伍,想要找找看其中阿澤的身影。
假如阿澤混在這個隊伍里的話,他應該會發現些什么吧?
“阿澤呢?”虞良沒找到,于是就回頭看李花朝,他記得李花朝給對方下了狩獵印記。
“律師隊伍里的阿澤昨天晚上就走了,另外一個阿澤倒是還在這里。”李花朝大大咧咧地說道,將阿澤的行蹤直接暴露出來。
于是虞良又看向了神父的隊伍,剛好注意到一個穿著長袍的鬼鬼祟祟的家伙似乎是想要開溜。
順著他的目光,神父也注意到了不知何時混進自己隊伍里的阿澤,一伸手就將這個家伙捉了出來。
“出生虞良!甘霖涼!你特么又坑我!”
懺悔師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捉到空中,他一邊掙扎著一邊憤怒罵娘,全無神職人員應有的嚴肅和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