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色?
這個世界居然存在顏色?
站在村子一角觀望情況的虞良心中滿是驚訝,但仔細一想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這晃悠著晃悠著的,一個星期都過去了,再不觸發一些特殊事件,他都快順利完成第一階段的主線任務了。
等到異化職業解鎖,他的處境就會迅速好起來。
不過現在,色彩的出現無疑象征著大事件的發生。
色彩?
虞良微微皺眉,在此之前他還真的沒有注意過這種小細節。
是啊,二維世界的圖形們都是黑色或者灰色的,時間一長,他也就下意識地覺得整個二維世界都是由黑白灰三色組成,但現在看起來似乎并不是這么回事。
聽這個染色的三角形所說,這染色似乎是很有用的事情,不但可以幫助圖形們分辨正面和背面,還能夠快速得知形狀和角度。
這并不難理解,對于一個三角形來說,將其擺正(即盡量對稱地放平)的話,向前的角就是主要角,也就是三角形的正面。
比如一個等邊三角形分別由紅黃藍三色的線段組成,那么其他圖形就能從他的顏色中判斷對方究竟是正面還是背面。
正面看過去,等邊三角形的線段應該是一半紅色一半藍色,兩種顏色均勻對稱地分布,以銳角的端點為界線,涇渭分明,而背面則是由一條完整的黃色線段構成。
如此明確!
當任何一個圖形站在染色的三角形面前時,他都能夠通過視覺上的直觀感受來察覺到對方的朝向,如果再專業一點,甚至可以推測出對方的圖形和角度。
要知道,每年因為朝向問題導致的意外死亡事件可不在少數,如果沒有及時發現前面有一個正對自己的銳角三角形,又或者是給沒有及時給銳角三角形讓路從而產生碰撞,無論是何種圖形都很容易在這樣的撞擊中受傷,甚至是當場死亡。
在困倦的時候,圖形往往分不清周圍那些線段和端點與自己的距離,因為他們都是黑色,只是亮度有輕微的區別。
但現在不一樣,當圖形的前方突然出現了紅藍相間的線條時,再愚鈍的圖形也能反應過來自己的前方站著一個圖形,并且很有可能用著尖銳的角指著自己。
在擁有了顏色后,這樣突兀且明確的顏色可以最大限度地減少這種事件的發生。
正如虞良的預料一樣,村口的染色三角形被其他的村民團團圍住,如明星一般耀眼,享受著村民們的贊賞。
「天哪,李三去了一趟城里,確實是和我們完全不一樣了撒。」
「就在那個六角城就能進行染色嗎?需要多少個桐子才能染色?」
「李三你再說說,這個亮亮的是什么顏色?我好喜歡這個顏色。」
最后一個問題顯然是深得李三的心,于是他像個開屏的花孔雀一樣又是在圖形群中轉動一圈,然后向著大家解釋道:「看,現在我正對著你們,左邊的就是亮藍色,右邊是赤紅色,而我后面的則是明黃色,怎么樣,這樣的搭配很好看吧?」
在不知從何處撒下來的光芒中,李三展示著自己身上的顏色,這些三角形眼中的他竟真的如同神一樣優雅美麗。
而李三,他甚至連等腰三角形都不是,沒有一點對稱性的他僅僅憑借著色彩就做到了極度的美觀。
「黃色?」先前詢問顏色的三角形興奮地說道,「原來我喜歡的是黃色!我也要去六角城里面見見世面,成為一個黃色的圖形。」
「我更喜歡藍色。」
「我喜歡紅色的。」
「沒有其他顏色了嗎?」
李三從未在圖形群中享受過這樣的 待遇,所以他非常得意地一一回應著村民們的問題:「當然還有其他顏色,有…十多種哩,就在六角城里,你們只需要花兩個桐子就能將自己的一條邊染色,像我的話,我只花了六個桐子就完成染色了。」
「兩個桐子一條邊?這么說的話,只需要干一天的活兒就能染上一條邊了?那豈不是很便宜?」周圍的村民們議論紛紛。
而一旁偷聽著的虞良卻是有些無奈,在平面國中溜達一周的他已經對這個國家的貨幣有一定了解了。
一般來說,一個畫農一個月的收入在七十桐子左右,而一個圖形正常生活的開支則是需要五十桐子。
而這僅僅是一個畫農的支出,一般來說,一戶家庭得有兩個成年圖形和一個幼年圖形吧?
雖然妻子也能干點活兒賺外快,而且吃得也少,但一家三口的生活總歸是拮據的。
在此基礎上,隨便來點額外的開銷就能夠輕松地壓垮一個年輕的家庭,生病、上學等方面都需要一定開支。
這么看起來的話,兩個桐子染一條邊似乎也不便宜,染完三條邊后,基本就相當于這個圖形至少要挨餓一天了。
不過這一點似乎并不重要,在場的任何一個圖形都為了顏色瘋狂,虞良估摸著就算是二十個桐子染色一條邊他們也會毫不猶豫。
畢竟飯可以不吃,不就幾天的事情,忍忍就行,而染完色卻能夠瀟灑很久很久,是個穩賺不賠的買賣。
想到這里,虞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個被稱為李三的圖形。
或許是因為在二維世界中待了太久太久,視野長期被那些黑白灰色調的各種線條占據,所以現在的虞良在看見這種擁有顏色的線段時,心中竟生出了一種愉悅的感受。
黑白的世界里突然就有了光彩,如聽仙樂耳暫明。
眼睛更是會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些顏色,貪婪地捕捉著黑白以外的色彩。
六角城里就有染色的地方。
虞良隱隱感覺得到,這種色彩會給整個平面國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同時也會給他帶來些許契機。
遠的不說,至少他也可以染色,并且可以通過染色來改變自己的形象。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這樣的紙片人在其他圖形的眼中也是單一的線段,那么只需要通過染色能夠模擬出五邊形的樣子。
只需要將自己均勻地涂上五種明艷的顏色,只要不仔細看的話,還是很容易將他當成五邊形的。
這種靚麗的顏色,本身就可以模糊這些規則圖形身上的端點,只要端點被遮擋住了,其他圖形很難通過視覺來判斷他的形狀,再加上隨身鈴的作用,虞良覺得自己應該可以應付大部分情況。
唯一比較頭疼的只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怎么進入六角城。
由于平面國對紙片人的通緝,所以三座城池的出入口都有圖形把守,進出城池的圖形都會收到觸摸式的檢查,這幾乎不可避免。
以虞良現在的模樣,一旦被觸摸,肯定就會被認出來紙片人的身份。
有點頭疼。
「喂喂喂,李三兒,你在作甚呢?」這個時候,村西頭快步走來了一個圖形,他操著厚重的嗓門對這些聚集起來的三角形們大叫道,「還有你們,一個個的不去做活兒,在這里圍觀著李三兒是要干甚么?」
虞良在這個村子游蕩過一邊,聽著這個聲音就能認出來出聲的究竟是什么圖形。
這是一個四邊形,但并不是很對稱,距離標準的長方形還有很遠的距離,而這已經夠了,足夠他成為這個村子里最為博學的人。
他正是村莊學堂中的老師,是負責幫助村莊里那些新生的小三角形們增長度數(智慧)的老師 不過從簡單的觀察來看,虞良知道這個家伙更像是個老學究,思想方面古板得很,而且自恃四邊形的身份,對學堂里的學生們動輒打罵,整天沒有好臉色看。
或許是因為習慣了在學堂中頤氣指使盛氣凌人,所以生活中的四邊形老師同樣會對這個村子里的其他三角形們進行管教。
放在現實生活中,虞良也見到過這樣的老師,特別是一些學校里的教授,大概是因為身邊的溫度永遠保持在23攝氏度,所以在走出校門的時候就理直氣壯地讓要求自己的周圍保持在令人舒適的23攝氏度,甚至在網上也同樣如此。
可惜的是,走出校門后面對的就不是呆頭鵝一樣的學生,所以這些老師總是會吃癟,甚至一些不合時宜的言論還會被錄下來放到網上。
而在這里則是絕對不會。
天然的代償機制使得底層的大部分三角形們對于「智慧」有著一種堪稱狂熱的崇拜,愛屋及烏的心理效應下,他們總是會對于四邊形老學究不合時宜的管教感到…
受寵若驚。
對,沒錯,就是受寵若驚。
明明是簡單的一個指令,卻仿佛是受到了什么足以影響人生的一百句警句一樣,他們爭相表現自己,仿佛令四邊形滿意的話就能切實地增長自身的智慧,從而增加自己的角度。
反正虞良是理解不了,代入現實的話才能夠隱隱理解一些。
換一種說法的話,虞良覺得這種品質更像是「奴性」。
結合平面國的歷史來看,最近幾十年的三角形叛亂確實是越來越少了,大概是因為這些擁有著鋒利銳角的三角形們也學會了妥協,那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腦子開始了思考。
更貼切的說法則是,他們已經開始接受并融入由多邊形創造的制度了。
而接下來出現的畫面卻讓抱著批判心理的虞良大吃一驚,只見村民們紛紛避讓開來,露出了圖形群中間的李三,露出了耀眼的光彩的李三。
「他們在圍觀我從大城市中帶來的色彩。」李三走到了四邊形的面前,他本以為自己會緊張得說不出話,就像小時候被這個四邊形老師訓斥時那樣,但他并沒有。
「色彩?就是你身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四邊形老師干咳了兩聲,聲音里透露出明顯的不滿,「往自己身上涂抹這些東西能夠讓你變得智慧嗎?你的度數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增長嗎?這東西應該要不少桐子吧?與其把錢浪費在這種華而不實的外觀上面,還不如攢起來,跑到大城市里面去進行整形手術,將自己整成漂漂亮亮的等腰三角形,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半吊子水晃蕩,荒唐!」
這一番話聽得虞良也是覺得有些好笑,顏色就是華而不實的外觀,而整形手術的角度改變就是華而又實的外觀。
實不實的區別似乎在于角度,這與「智慧」相關,但這樣的思維怎么想都覺得有些奇怪。
整個容還能把人變聰明了?
而這居然能夠成為平面國底層圖形心中的真理,它們窮極一生地攢錢,心中有著一個近乎是奢望的念想,那就是攢夠整形的錢,成為等腰三角形乃至等邊三角形。
可是,整個形又有什么意義呢?
「整那個形有什么意義?」此時的李三正巧說出了虞良內心的想法,「真要弄那個東西,我這輩子的桐子兒都要搭進去,還不如我現在這樣,一天換一個色兒,不必那個什么等腰三角形更好看?」
「你!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這一番大逆不道的話語把四邊形老師氣得夠嗆,「圖形怎么可以為了好看而活?這樣的活法有什么意思?你要為了智慧而活,你要為了智慧而努力奮斗,都像你這個樣子,社會豈不是亂套了?」
「老師啊,我看你是真的不懂哦。」李三哼哼道,「你可以去六角城里看看,這染色可是當下最時興的藝術,這同樣是智慧的象征,它可以幫助我們輕松地分別出來前后左右,還快速計算得出角度和邊數,可比你教的觸摸法快多了,當然,我不是在說你教的東西沒用,只是現在似乎有一種更加精確的方法…」
「胡說!這涂得亂七八糟就就能看出是什么角度什么圖形?」四邊形吹胡子瞪眼。
「當然,圓形大長老們在染色出來沒多久就更新了一條法律,「邊數顏色恒定率」,邊數有別,顏色種類應該同樣有別,像我這樣的三角形最多只能擁有三種顏色,像您這樣的四邊形…」李三解釋道,他只是覺得自己沒必要低三下四,但不代表可以在四邊形面前大小聲。
「這樣嗎?這樣嘛,聽起來倒是可以去嘗試一番。」四邊形冷哼一聲,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聲音變得和緩不少,對這染色似乎沒有那么排斥了。
另一邊,角落里的虞良則是看著頁面有些驚訝。
玩家姜完成主線任務第一階段,解鎖職業能力。
玩家許完成主線任務第一階段,解鎖職業能力。
你完成了主線任務第一階段,請選擇一項能力解封 三條提示幾乎是一前一后出現,其中的信息量略有些大。
「姜」很可能就是阿澤,虞良知道他姓姜,而后就是「許」。
既然同隊的自己如雞犬般跟著得道升天,那就代表著「許」肯定是許辭兮,也就是說許辭兮完成了第一階段,而且緊隨著阿澤之后。
嗯——
他們倆在一塊兒?
做了什么?
虞良微微瞇起了眼,表情莫名地有些警覺和凝重。
躺著躺著第一階段就結束了,但為什么有些不太高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