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類獻出心臟!”
“為人類獻出心臟!”
草嬰們越聚越多,在河岸的邊上圍繞著虞良和鐘晨,它們振臂吶喊,氣震山海。
虞良被這突如其來的激昂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環顧周圍這些草嬰,目光所觸及的草嬰仿佛受到鼓舞,更加激動地叫喊起來,本就不可愛的面目也顯得更加猙獰。
這種戰意從深層次影響著草嬰族群,虞良甚至看見有些草嬰的皮膚變得赤紅,腦袋上的草也分化成尖銳細長的模樣,就像是一束束尖頭的藤鞭。
受寵若驚。
虞良怎么也沒有想到拉攏草嬰族群會這么容易。
一個人或怪談生物,上頭或不理智是正常,然而一個族群都能這么感性,完全不考慮族群的利益,這一點還是讓虞良有些驚訝的。
簡直…
簡直就是勒龐《烏合之眾》最好的注釋,但這并非是貶義,畢竟這些草嬰是為了幫助他才變得如此感性和激情澎湃。
這一刻,虞良本能地將哨獸和草嬰們做了對比。
哨獸將他視作造物主,但追根溯源還是想要利用造物主來維護自己的族群,讓自己的族群得以延續;草嬰們并不恭敬,會圍住他稱呼他為“人類”,拉著他問東問西,但卻能毫不猶豫地為人類獻出心臟。
究竟什么是信仰,什么是膜拜,虞良的心中已經沒有了答案。
他伸出手嘗試向下壓,但就像是他剛剛想的那樣,這些草嬰們并不恭敬,所以聲浪依舊是重重疊疊地襲來。
這個時候,大祭司曹操攀上一棵最高的樹嬰樹梢,用草葉編織成的藤蔓狠狠抽打其中最激動的幾個紅怒草嬰,現場這才逐漸安靜下來,草嬰們從狂熱中回過神來,想要看看自己誓死守護的人類究竟要做什么。
“我不需要你們為我獻出心臟。”虞良朗聲道,“我想要的是幫助你們奪回失去的土地。”
他的目光掃視過所有的草嬰:“從今往后,我知道,你們河對岸就是獸的族群,他們中的領導者不斷地侵蝕你們的領地,占據你們恢復好的生態環境,逼迫你們向北遷徙,而現在向他們復仇的時機到了。”
虞良的聲音并不算是特別響亮,但是精準地傳入在場每一個草嬰的耳朵中:“我們去殺死一批壞的獸,擁立一批好的獸。從今往后不會再有獸來肆意侵占你們的土地。”
他高高地舉起手臂,幾乎是一詞一頓,語氣堅硬,斬釘截鐵:“要用!草嬰的刺!為草嬰的根!開疆拓土!”
簡單的幾句話過后,草嬰們就像是瘋了一樣學著虞良舉起自己的手,不斷重復著來自虞良的宣言:“用草嬰的刺為草嬰的根,開疆拓土!”
一番戰爭動員后,草嬰族群上下已然萬眾一心。
如果他們有自主征兵之類的儀式,估計只需要一天就能征集八十萬兵員。
在草嬰的擁護中,虞良跟著大祭司曹操向著草嬰領地的深處走去,在臨走之際,他還回頭看看那三個等候著的哨獸騎兵。
剛剛的這些話語和場景他并沒有避諱這些哨獸騎兵,只要哨獸騎兵們的聽覺靈敏一些就能聽見他究竟在說什么。
而虞良則是偷偷給他們三個騎兵比了一個“放心”的手勢,令他們的心安定下來。
造物主并沒有偏袒另一個族群,造物主公平博愛得很。
在一段十分鐘左右的路程后,虞良便看見了一大片茂密的樹林,這里就是草嬰族群的腹地,算上這些向北不斷衍生的各種草嬰們,一共有將近十萬只草嬰生活在這片區域。
草原、樹林、灌木叢,這樣的綠色植物幅員遼闊,一眼望不到頭。
不過草嬰們一向是不喜歡空闊的生物,它們喜歡彼此挨得近一些,最好是讓彼此的根系在地下相互纏繞,簡單的一小塊草地就能扎根大量草嬰。
“這些樹林,大部分都是尸體,是樹嬰死亡后為我們留下來的遺產。”大祭司曹操伸手拍著身邊的樹,“他們死了,但留下了頭上的樹,樹一直在茁壯成長,為這片土地增添綠蔭。”
它望著樹身的眼神很是溫柔:“當然,對于我們來說,死去的只是它們的肉體,它們的精神附著在不會說話的樹上,一直存在于我們的身邊。”
虞良向樹林深處看去,每一棵樹都有他的腰這么粗,高度在十幾米到二十幾米都有,樹身挺拔筆直,如劍指蒼天。
他注意到,草嬰族群中的那幾個樹嬰頭頂的樹只有七八米高,和這些樹林里的樹比起來就是一個寶寶。
難道說當樹嬰死去,當它們頭頂的樹扎根于土地后,這個生命體才真正進入了青壯年階段?
在進入這片樹林后,他身邊的那些草嬰也變得沉默和安靜起來,樹林仿佛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可以撫平每個生物雜亂的心緒,令他們變得沉定下來。
滿眼的綠意沁人心脾,縱然是虞良這般俗人也不禁為這片森林所沉醉,林深處若是有人能撫琴一首,一人聽一人彈,如伯牙子期,那必然能成一段佳話。
想著想著,虞良的手就和大祭司曹操一樣落在了身邊的樹干上。
“啪——”
大祭司曹操的藤鞭打在虞良身邊站著的一只不知名草嬰的身上,然后大祭司就氣哼哼道:“說了多少次了,進入森林不要亂碰別的樹,這并不禮貌。你身邊的可是夏娃二十三代目,我死去的妻子!”
“我沒有…”虞良身邊的草嬰還想要辯解,但立馬又被大祭司的藤鞭所制止,于是只能悶悶不樂地抱臂,就地扎根在大祭司死去妻子的邊上。
大祭司見狀自知理虧,對這只草嬰的舉動也是視而不見。
虞良便快速縮回了手,他看看大祭司的模樣,心中覺得好笑。
很顯然,大祭司是看見了他摸它老婆,內心忿忿,但又不敢抗拒“主人”,只好借邊上那只草嬰撒氣。
別說,草嬰族群的這種氛圍還挺有趣,至少要比哨獸那邊的領導階層有趣一些。
“抱歉,主人,我并不是在說您。”大祭司曹操向著虞良鞠一躬,然后解釋道,“我們族群頭上的植物是敏感點之一,這棵樹就相當于一具尸體的敏感部位,一般來說除了特定情況,觸摸樹干是不禮貌的事情。”
“我知道了,有什么禮節性的錯誤直接指出就行,在這里我才是客人。”虞良嚴肅地點頭道,就算這些草嬰擁護他,他也不能傲慢和無禮。
他再看看身邊的這棵樹,又是縮了縮手,自己剛剛相當于摸了別人老婆的尸體?
這個別人還是曹操…
總感覺有點對不住丞相。
不過這么說的話,面前這個矮矮瘦瘦的大祭司曹操以前的老婆是七八米高的樹嬰?
而且樹嬰的人形部分普遍雄壯魁梧,似乎是只有這種強悍的身體才能支撐起頭頂的大樹。
嘶——
仔細想想還是挺離譜的,但不知為何,虞良又對大祭司以前的生活有些好奇。
進入樹林深處,這里的樹幾乎皆是合抱之木,它們的樹冠已經纏繞在一起,在一些粗壯的枝干上搭建著大量的樹屋,那里似乎就是一些草嬰棲息地,而更多的草嬰則是環繞著樹扎根,休息在地上。
在繞過一顆大樹后,虞良面前的景象驟然一變。
數十顆參天大樹并排站在一起,每棵樹上都環繞著扶梯,扶梯通往位于樹上的建筑層,或是小樹屋或是大別墅,鱗次櫛比。
目測來看,這些建筑的內部空間都不小,能夠輕松地容納虞良這樣的成年人。
“上面的樹屋是我們進行科研、育嬰、祭祀和會客的場所。”大祭司曹操說道,它伸手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虞良走上扶梯,扶梯的間隔正合適,并不會讓他覺得狹小,但與此同時他也有些奇怪,因為這種間隔對于草嬰來說就不會是很合適了,基本相當于人類世界每節樓梯都有一米高,這樣的話上樓會很累吧?
然而下一刻他就明白了原因,只見草嬰們紛紛伸出藤鞭抓住高層的欄桿,簡單的收縮就能將自己整只草嬰拎上去。
虞良爬了大約三四層樓的高度,終于站在了樹上建筑群的門口,他仔細觀察著樹屋的材質,這里的建筑應該都是某種輕便的木材所制成,散發著一種木材的清香。
放眼望去,更覺整個樹上建筑群宏偉壯觀,就算是精通建筑科技的人類來建造這片樹屋也需要大量時間,而沒有這些科技的草嬰將會在這方面消耗更多的精力。
“這些建筑應該耗費了你們很多的時間吧?”虞良看向身邊的大祭司曹操,“我聽說南方的獸族群一直在向這邊侵占你們的領地,每到一個地方你們都會建造這種建筑物嗎?”
而大祭司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回復,它叫了兩個草嬰跟在邊上,囑咐它們將主的音容笑貌畫下,將主的對話記下,這將是日后草嬰文明的史書記載。
第二十三代曹操見證過主的降臨!
多么偉大,多么感動!
平復完心情后,大祭司開始回答虞良的問題:“大部分時候都是如此。自從數十年前我們遷移到河的北岸后,哨獸和我們就開始隔江對立。依江防守比原來要輕松很多,太平日子多了,這些建筑藝術自然就繁盛了。”
說到這里,大祭司驕傲的抬起頭,用藤鞭遙指森林的中心位置:“我們在武力和科技方面不如那些野蠻的獸類,但在藝術和文化上遠遠勝過他們。我們遺留在廢棄領地的那些木雕、根雕和一些日用品都被那群獸的領導者們占有、使用,奉為最精美的藝術品。”
虞良將這些建筑物看在眼中,情不自禁地點著頭。
草嬰文明的科技不行,但在藝術上的成就非常高,并且與人類文明的藝術貼近,充滿著浪漫主義風格。
而且現在的草嬰藝術還不至于發展到那些超現實主義或者是抽象主義,虞良這種審美細胞不足的人也可以很輕松地欣賞其中的美感。
只不過讓虞良有些尷尬的是,草嬰族群似乎有著獨特的生殖崇拜,所以有些掛在樹屋邊上的藝術品他沒眼看。
太怪了,倒是李花朝不斷地催促他“東張西望”,好滿足二哈獨特的好奇心。
“我想知道你們為什么會對我如此尊崇,還有你們的祖訓。”虞良詢問道,這些問題不弄明白的話他很難放心地依靠草嬰們,“我很久沒有見到過你們了,所以想要了解你們這數百年的發展。”
“尊崇?你是生育之神,是上古時代草嬰族群的拯救者,我們尊崇您難道不是應該的嗎?”大祭司有些奇怪地反問道。
“拯救者?”虞良莫名有些心虛。
指的是將你們這些草嬰從數學家的夢境中綁架出來,逼迫你們生育,然后販賣草嬰牟取暴利嗎?
“當然,據曹操一代目所說,他爺爺的爺爺生活在一個充滿著兔子怪物的危險地域,那時的草嬰族群四分五裂,需要為爭奪一片草坪的歸屬權大打出手,時而被兔子怪物所捕食,又或者是更強大的某些怪物踩死,沒有道理地踩死,就像是碾死一只螞蟻那樣。”大祭司一邊說著一邊帶虞良走向最大的一片樹屋,那里幾乎有一片小廣場那么大,“你拯救了草嬰始祖,給了它們金碧輝煌的居住環境,給了它們無憂無慮的生活,每天都可以做愛做的事情,這難道不值得感激嗎?”
“好吧,的確。”虞良聳聳肩,他大概明白了那些草嬰的想法,“你知道的,這對我來說只是舉手之勞,所以我并不認為這是什么拯救,倒不如說是將你們草嬰應得的權力還給你們。”
旁邊的草嬰立馬用竹筆沾上黑色墨汁寫道:“大嬰歷法二十三代目十七年,主蒞臨嬰群指導工作,史稱‘主歸嬰權’。”
“是的。”大祭司帶著虞良走進半露天的廣場,“我們草嬰的文明全依賴于主的教誨,在很久之前,我們的祖‘曹操’居住在金碧輝煌的神殿中。主經常降臨神殿,向它們傳授原始的美學和社會觀念,為草嬰文明種下種子。”
這里的中央是一個一些吊床一般的作為,看起來就很舒適,所以虞良便順應大祭司的話語坐在主位上。
聽到這里,虞良微微皺眉,他有些疑惑。
金碧輝煌的神殿,指的就是許辭兮家的三樓,可是…
向草嬰傳授原始美學和社會觀念?
什么時候?
他做過這種事情?
“什么社會觀念?”虞良問道。
“X癖自由無罪。”大祭司說得肯定,虞良聽得愣神。
這個時候,兩只史官刷刷記載:“主與大祭司探討了特殊的X癖,主嬰盡歡,史稱‘坐道論癖’。”
虞良狐疑不定,他有些懷疑這種史料的真實性,不會是一代目曹操為了打破草嬰的一夫一妻制編造的謊言吧?
為了X癖自由的合法性?
就像是古代君權神授一樣?
“那原始美學是?”虞良本能地覺得不對勁,現在連“原始美學”這四個字都讓他警惕。
“原始美學就是對嬰體的熱愛。”大祭司說得肯定,它招了招手,三四十個雌性或雄性的草嬰邊走到了舞臺中央,它們的面色嚴肅,排列整齊。
其中一些草嬰的身上帶有明顯的血肉文明特色,比如觸手、骨刺又或者是別的什么。
“它們的身體有所異變,但我們不會認為這是一種畸形,不會因為身體結構上的特殊而歧視它們,相反,這是一種脫俗的獨特的美。”大祭司道,言語中多有推崇,“這種理念同樣是從原始美感中得到的感悟,是我們大嬰族群平等的思想起源。”
它伸出手,話語越加激昂:“接下來將帶來最原始的美學指導!形體之美,藝術之集大成者!”
語罷,臺上長出了數十根堅硬的藤蔓直棍,每個草嬰的身邊都有這么一根,就像是配套一般。
而草嬰們紛紛取出特殊質地的白色兔耳朵戴在頭上,同時又穿上黑色絲襪,擺動起身上的觸手,貼近藤管舞蹈,不斷地扭動著自己的身軀,毫不避諱地將身體最美的部分以舞蹈的形式展現在虞良的面前。
李花朝的聲音猛然高昂:“成咯!道爺我成咯!”
虞良:“…”
現在這是什么?
一群兔耳黑絲觸手娘草嬰在他的面前跳鋼管舞?
李花朝你特么閑著的時候能不能做點正事啊?
好吧,來自遠古的史實沒有騙人,虞良已經弄清楚了當年神殿中究竟發生了什么。
他早該想到的。
與此同時,兩只史官草嬰看著虞良鐵黑的臉色,稍加思考后便繼續寫道:“主欣賞了大嬰族群的傳統舞蹈,給出高度評價。史稱‘主的笑’。”
更得有點晚,但是多更了一些~大概還有三四章就能寫完這一卷了,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