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花朝帶著肩膀上中了一刀的冒險家在鏡中世界狂奔著,鏡中世界的時間流速被降到了極限。
現實世界中的一秒在此刻相當于鏡中世界的十五秒,在這種時間的流速比例之下,他和冒險家的移速就相當于正常狀態下的十五倍。
“現在去哪?”李花朝在宇宙中滴滴著虞良,現在他也不知道究竟該往哪里跑,只知道應該先跑出十四層,并且離現在這狀態的仙姑越遠越好。
“先到其他幾棟公寓樓里,然后看看是什么情況。”虞良道,“現在還不確定仙姑身上那個根源怪談掌握的到底是什么規則,也不確定她有沒有闖進鏡中世界的方法。”
“嗯。”李花朝點點頭,他現在的身體已經恢復成正常狀態,從T1怪物那里搶過來的身體素質也已經還了回去,現在的他又縮小成原先的模樣。
剛剛的戰斗只持續了十幾秒鐘,但在戰斗過程中他一直保持著高度集中的狀態,沒有一秒鐘敢放松警惕,這幾乎耗費了他全部的心神,直到現在完全任務后開始跑路他才稍微放松一些。
李花朝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狀態有所下降,不過他剛完成了對仙姑的正面壓制,險些達成擊殺,這種成就感讓他依舊保持著興奮的勁頭,所以他完全感受不到身體的疲倦,反而越跑越有勁,將冒險家遠遠甩在身后。
那可是T1級別的仙姑,還是上個賽季的老玩家,一身實力深不可測,結果被他三番兩次打到瀕死,所以他依舊是虞良宇宙中的第一打手。
嗯,沒錯。
就這戰績,還有誰可以抗衡?
李花朝的心中洋洋得意,腦海中回憶著剛剛自己戰斗時的英姿,全然忘了這個結果是由諸多“意外”一同湊成的。
仙姑的護體灰氣被冒險家所剝奪,這算得上是最大的助力。
失去護體的灰氣后,仙姑就像是卸下了覆蓋在身體表面的盔甲一樣,和李花朝這種“無甲”玩家站在同一起跑線上。
再加上又是實打實地偷襲,仙姑在那么短的時間內也沒辦法使用其他手段反擊,只能被動地防守,最終在李花朝一波接著一波的攻勢下敗下陣來。
“那仙姑還沒有死?”冒險家感覺到李花朝的速度慢下來一些,于是加快步伐跟上問道,他注意到李花朝的身體也恢復了原樣,想必是從“綠巨人”狀態中恢復了過來。
“沒有,她把身上的根源怪談請了出來。”李花朝回答。
“根源怪談?”冒險家艱難地吞咽下一口口水,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要不我們現在就把東西分了,就當從來沒見過,你說我現在跟她說我不認識你還來得及嗎?”
李花朝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然后搖搖頭,大方地讓出功勞:“這一戰全靠你收繳了她護體的灰氣,伱當屬頭功。”
“那…等會兒分東西的時候給我多分點?”冒險家試探性地問道。
“我建議你仔細觀察一下你面前的玩家再說話。”李花朝站定,抖了一下衣服,意氣風發,“以T2之姿獵殺了T1仙姑的…培育家!”
他原本是想要爆出自己名號來的,但是想想之前和冒險家說的是“陸明哲”,于是便算了,因為他可不想讓陸明哲盜取他的豐功偉績。
冒險家:“…”
你剛剛有用過培育出來的怪物嗎?
哦,就讓幾只T5的草嬰罵了你幾句,又罵了仙姑幾句是吧?
培育家在近身搏斗中竟有如此實力,冒險家每每想到這場景都會覺得很離譜。
所以說…
就算異化職業和肉身搏斗無關,一個玩家依舊可以達到這種格斗的高度?
冒險家的心中生出些許火熱,又有哪個男人會不羨慕剛才那樣干凈利索的戰斗呢?
原先他一直覺得這個副本里恐怕只有老東西能壓制住他,沒想到這個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培育家居然僅憑T2的職業強度就近乎殺死了仙姑…
看起來這副本也算是臥虎藏龍了。
李花朝拍了拍冒險家的肩膀,接著道:“你也不用太過擔心,現在的仙姑只是強弩之末,在召喚出根源怪談之后,她很快就被月亮發現,月亮們不會容許自己的領地中出現其他的根源怪談,所以它們會出手殺死仙姑的。”
“這樣,那就好。”冒險家也是松了一口氣。
若是要讓他和根源怪談面對面,那他也只有丟下培育家跑路了。
嗯,仁至義盡,兄弟一場總不至于拉兄弟下水吧?
此刻。
十四樓的房間之中。
仙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些僵硬,她就像是提線木偶一般被身后的那個六面人頭骰子操控著。
骰子轉出來的是喜面,所以現在的“靈”使用的是“喜”的力量。
她頭上的那個人面正裂開大嘴,無聲地不停狂笑,它的臉很長,皮膚蒼白,眼眶深陷,眼睛中布滿血絲,蓬頭垢面如同乞丐。
但它依舊在笑,仿佛是在為自己的出現而感到由衷的喜悅。
連帶著仙姑的心中也生出一些喜悅的情緒來。
就仿佛是…
想起了高興的事情。
“笑容是很有感染力的東西,所以…想要影響別人的話,就得從你開始。”仙姑的嘴中傳出男人的笑聲,她將手伸到自己的腹部,用指尖戳進肚子,挎了一指頭的鮮血,然后在自己的兩邊嘴角涂上血跡,看起來就像是笑容的延伸。
她走到了門口的冰塊邊上,用手上尚有余溫的血液在冰塊上畫了簡單的三筆,組成了一個紅色的血腥笑臉。
此刻,“仙姑”的嘴中哼起愉悅的歌,他知道自己的境遇很糟糕,因為他在這個副本里感受到了很多個同等級的氣息,但這…
又有什么關系呢?
它或許會被封印,但不可能會死。
既然不會死,那還有什么事情好擔心的?
況且越糟糕的處境才越是需要笑容,難道不是嗎?
隨著他的步伐,整條走廊也仿佛活了過來一般,地磚、瓷磚、燈,一切具備實體的物品都開始扭曲起來,扭曲成一個詭異的角度。
如果有人瞇著眼從走廊的另一頭向那里看去,在模糊的視野之中,他會看見這些物品無一例外都在笑,然后他就會發現,不知何時開始自己的臉上也會掛上了笑容。
“仙姑”走過十四樓,他的步伐很輕佻,但直指某一個方向,固執地指向某個方向。
鏡中世界。
停車場。
在十五倍速的加持下,兩人很快就來到了這里,距離那個恐怖的仙姑14樓越來越遠。
但不知為何,他們的心中總是有一種陰云密布的壓抑感。
“你有沒有感覺有些不對勁?”冒險家停下了腳步,他回頭看了看,驚覺一身冷汗,“我們后面似乎有些不對勁。”
李花朝的第六感同樣發出了預警,他也是回頭看向身后,突然注意到一輛車的車燈亮了起來。
兩顆亮起的車燈配上的車下方的車杠,它們一起變得扭曲,看起來…
就像是在微笑一樣。
“所以仙姑的這么多遺產就是我們的了,對嗎?”冒險家沒來由地開口說了一句,他打開了自己的蛇皮袋,清點著里面的東西,“讓我來看看…都有些什么好東西。”
“你…”李花朝看著他的模樣,憋回了想說的話。
這冒險家的精神狀態不對勁啊。
此時的冒險家正咧著個大嘴在那里傻笑,而他自己卻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笑容,在那里認真地分著贓:“這里有四本道經,是一個系列的,這些給你,那這個系列的就給我好了。還有一千五百四十張符紙,剛好可以平分。”
分著分著,冒險家也抬頭看向李花朝,問了一句:“你怎么在笑?笑得還這么詭異?開心壞了?”
我在笑?
我在笑!
李花朝的心中頓時有驚雷閃過,他壓根就注意到自己是什么時候中的招,他下意識地想要湊到汽車的玻璃上看自己的鏡像,然而立馬就想起來虞良是沒有鏡像的,于是切換到虞良取出“目”棋子審視自身。
臉色蒼白,眼眶深陷,一雙眼睛中滿是血絲,瞪大眼睛盯著自己看,本該是黑直的頭發也變得蜷曲蓬松起來。
而最吸引眼球的還是他的微笑,嘴唇干裂,不斷有細密的血珠滲出,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一抹血紅的微笑。
本該是自己,但又不該是自己。
從“目”棋子中的畫面來看,這個人的面容是虞良,但看起來不是虞良。
無論是面色還是狀態還是神態都并不像是虞良,反而像是一個迷失街頭的精神病一樣。
但李花朝又十分確信,他現在的精神狀態很正常。
根源怪談的影響嗎?
什么時候開始的?
李花朝開始感覺到這個根源怪談的難纏,而下一秒他就被出現在車窗玻璃上的仙姑的臉嚇了一跳。
從車窗玻璃中映射的情況來看,此時的仙姑身在現實之中,但面容卻是分外詭異,和他剛剛看自己的情況類似,同樣是蒼白的臉色和瞪大的眼睛,還有一抹更長更大的血紅色微笑。
她俯下身子站在車窗玻璃前,伸出手用指節敲了敲車窗的玻璃,嘴里發出聲音:“咣咣,有人在家嗎?”
李花朝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危機感如針刺進他的大腦,他一步退開,遠離車玻璃。
隨即,這輛廢棄已久的轎車鏡像體突然轉過身,它的臉上帶著剛剛李花朝看到的笑容,然后猛地張開大嘴撕咬過來。
“沐。”李花朝換到陸明哲,陸明哲則是回頭將自己和一枚銀幣的位置調換,堪堪避過襲來的的汽車,那輛汽車去勢不減,一口將猝不及防的冒險家吞下。
而下一刻,冒險家也出現在汽車的主駕駛位,他興奮地旋轉著自己面前的方向盤,只感覺身上有說不出的氣力。
李花朝一步竄出,拎起蛇皮袋就跑。
“哦?發現小偷一個!”主駕駛位的冒險家看著背著蛇皮袋的李花朝,拼命地按動喇叭,然后啟動汽車追了上來。
隨著喇叭的響動,這個地下停車場里的廢棄汽車也都像是活過來了一般,沖著李花朝咧嘴笑,一陣圍追堵截。
虞良試圖將鏡中世界的時間流速調慢,然而這并沒有什么用處。
這些鏡像體汽車受到根源怪談的影響,已經擺脫了囚鏡的控制,以一種高速向著虞良沖刺過來。
“這樣不行。”陸明哲意識到什么,“它們在這里破壞的話,你會受到囚鏡的反噬的。”
“不,不對,鏡子里的世界已經被這這東西污染了。”虞良微微皺眉,“這個停車場已經從鏡中世界掉線了。”
這大概也是他無法再控制這個鏡中停車場時間流速的原因,在優先級上,根源怪談要遠遠高于他這個“鏡中上帝”。
李花朝和陸明哲接連切換,利用獵人的高身體素質和陸明哲的位置互換,一路踉踉蹌蹌,竟也讓他成功來到一棟公寓樓中,遠離了那些車輛。
與此同時,虞良也是滿腹遲疑。
他不明白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他明明和冒險家一起中招,但“仙姑”為什么沒有直接來控制他的精神,而是選擇控制操控冒險家呢?
如果操控他的話,恐怕他也沒有什么好方法可以克服這種精神污染。
難不成是因為他的身上有“之”,所以仙姑的根源怪談無法直接操控?
虞良暫時想不出答案,現在的他已經在李花朝的操控下闖進了公寓樓之中,但“微笑”對他的追殺卻依舊在繼續,一路上經過的玻璃反光之中都有仙姑那張怪笑的臉,而路上的門、房間、地磚也大多扭曲成微笑的樣子,沖著他撕咬過來。
總有種與全世界為敵的感覺。
他在心中無奈地吐槽一句。
“乒——”
清脆的響聲不知從何處傳來,李花朝頓時站停在原地,他愣愣地看向頭頂,看向月亮的方向。
月亮回來了。
如果換做平時,這肯定不會是個好消息,但此刻月亮無疑是他的救星。
微笑一瞬間從周圍消失,李花朝頓時感覺身上一輕。
月亮出手了。
在被屏蔽被戲耍后,它們倆終于回來主持大局了。
“準備好,待會兒找機會從月亮手里搶人頭。”虞良在宇宙中坐鎮指揮,有時候他覺得自己也是挺屑的,打工的都是李花朝和陸明哲,而他只需要搶到最后的人頭完成創設就行。
不過仔細想想,宇宙中還有個混助攻的陸保身,虞良就沒有什么心理負擔了。
李花朝從囚鏡中回到現實之中。
和他想象得完全不一樣,兩股勢力的根源怪談對撞并沒有產生什么天地異象,空氣中也沒有回蕩著什么令人恐懼和壓抑的氣息。
一切正常。
他看向一樓房間的窗戶,月光穿透烏云撒在地面上,如一大塊雪白的地磚。
“啪——”
窗戶沒來由地碎裂,一塊玻璃落在地上,大塊的玻璃映出窗外的情景。
深色的夜空中,一輪月亮轉過了身。
月斑在它的臉上重新排列組合,形成了一抹陰森的微笑。
微笑月亮。
還是沒寫完,明天一定寫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