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建議你放棄這樣的想法。”
在某棟公寓的四樓走廊上,建筑師放下了手中的煙,緩緩吐出一片煙霧,然后慢聲道。
這條走廊上張燈結彩,每家每戶的門口都掛滿紅色的燈籠,燈籠里那微弱的紅光在光滑的瓷磚釉面上折射著,將整條走廊渲染成一片血紅色。
血色之中,祿星和建筑師正在交談著什么。
“為什么?”祿星皺眉,他來到這里是邀請建筑師一起合作,不是來聽建議的。
“當時你不在。”建筑師接著道,在召集監獄里的兔子頭進行開會時他也去找過祿星,因為祿星也算是這所監獄里比較特殊的高級玩家,聽取祿星的意見自然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只不過沒有找到,因此也只能作罷。
“發生了什么?”祿星問道。
“剛剛監獄里所有的玩家都醒了過來,過于旺盛的生機引來了附近的怪物,有上百只怪物圍追到監獄附近,全都被他一個人殺死。”建筑師繼續說,臉上也浮現出對那種強大力量的感嘆,“雖然只是一些T4、T3級的怪物,但仍有三只血腥系的T2,依舊被他輕松地斬殺。如果說我們都從怪談世界得到了力量,那么很顯然,他獲得的是戰斗的力量。”
“你確定是他嗎?”祿星有些不解,“他中了一個減益狀態,應該沒有任何體力戰斗才對,更別提是這種高強度的戰斗了。”
“是嗎?”建筑師聞言也是詫異,但轉而就想明白了,“那應該是法官的能力,他可以為別人提供一個狀態,每殺死一個怪物就可以恢復體力。不過他們看起來并不熟,似乎只是臨時起意給他加了個狀態技。”
“雖說有狀態技,但那個技能對即時的戰斗力沒有什么提升,他基本上是在靠自己原本的實力來戰斗。”建筑師無奈道,“我也不明白為什么一個馴獸師能獲得如此強大的戰斗能力,他甚至沒有依賴自己馴服的怪談生物。”
祿星默默點頭,雖然這不符合常理,但其實也挺符合常理的。
畢竟之前他看見過那個家伙召喚出一種能在地面上移動的影子怪物,如果是馴獸師職業的話,這也就能解釋得通了。
法官的那個狀態技…
看起來可以破除酒師的“伏特加”基酒?
祿星對法官的能力也只是有所耳聞,知道得并不全面,于是追問下去,“所以這個狀態技能的持續時間有多長?”
“不長,而且每天只能使用一次。”建筑師道,“總之,他現在在玩家中的聲望很高,而且在后天凌晨地下商場開業后,如果他沒有欺騙玩家的話,應該還會更高。他準備將馴化好的怪談生物拿出來販賣,雖然只是一些很弱的怪談生物,但賣得會很便宜,應該可以幫助到一批普通玩家。”
他的語氣認真,表情也是少有的如此凝重:“所以我不建議你和他起沖突,無論是站在哪種角度。”
“我明白你的意思。”祿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建筑師,“既然如此,我也不要求你幫我,只要你能保持中立就行。”
“自然如此。”建筑師應下,然后看著祿星走進樓梯間,離開了這層樓。
而他也走回自己的房間里,看向房間中央的那個巨大沙盤。
沙盤上是各種形狀的土塊積木,它們似乎有特別的型號,每個型號的土塊都有若干個,而相同型號的土塊也都是一模一樣的。
沙盤之上,幾個不同的土塊堆積出一個半球體的地堡,而房間內則有兩人在測試著這個地堡的強度。
當建筑師在使用土木建造類的字符時,每個字符形成的建造物都是相同的。
比如“壁”字符,使用出來后就是一面長三米高三米厚三十公分的土質墻壁,“坡”“壩”等字符同理。
字符的建造物并不是隨心所欲的,它們就像是一個個樂高積木,需要建筑師來進行合理地搭建。
就像是現在沙盤上這樣,建筑師用等比例縮小的土塊積木搭建出一個個地堡,通過不斷地測試得到最合理的地堡結構,這樣才能在遭遇危險時瞬間造出這樣的地堡來避難。
如果不事先進行模型構筑,遇到怪物時往往只能造出一些四不像的防御建筑,說不定怪物只要輕輕一推,建筑物的結構就完全崩潰,自行倒塌,把躲在里面的建筑師直接壓死。
這顯然不符合建筑的美學,也不符合建筑師的學識水平。
建筑是凝固的音樂,每個字符都是一個音符,只有讓音符出現在合適的位置才能搭建出建筑師理想中的建造物。
房間內的兩人注意到建筑師回來了,他們也沒有說話,只是先將手頭的測試工作完成,等會兒還要匯總成數據交給建筑師分析。
這并不難,這兩人也不是土木類專業,但跟著建筑師這么久,耳濡目染下也能幫忙干點活。
此時,建筑師的腦海中也回想起剛剛那個特殊的馴獸師玩家,那龍卷風一般的戰斗場景,摧枯拉朽般毀滅了上百只怪物。
他自然不會想要和這樣的人為敵。
到了他這樣的層次,與其他玩家的爭斗之心反而是變弱了。
原因也很簡單,異化職業能力加入戰斗體系之中后,戰斗多了很多的不可控因素,天知道對面的敵人究竟擁有怎樣的變態能力?
這種情況下,如果不是絕對的無法逆轉的利益沖突,他自然會盡量避免與任何一個擁有異化職業的玩家起沖突。
也正是因此,他和祿星有不可逆轉的理念沖突,最終導致他們的組合分道揚鑣。
他還不想死于某種隱秘又特殊的能力的報復。
祿星太過依賴也太過相信自己的職業能力,他的確擁有極高的戰斗智商和似乎能解決一切難題的能力,但很顯然,他不會是無敵的。
賭性太重,既是祿星的優點,也是他的缺點。
到目前為止,祿星每次都賭贏了,因而獲得了大量的收益,但也讓他的賭性一發不可收拾。
“他想要獵殺那個馴獸師?”房間里的另一人走到建筑師的身邊,他身著一身黑色的長衫,詢問建筑師道。
那場戰斗發生時,他就站在建筑師的身邊,同樣目睹了馴獸師的強大和不可阻擋。
黑色長衫者是篆刻師,擁有快速復制字符的能力,能夠憑空制造出大量的字符資源來。
可惜的是,篆刻師空有大量的字符卻沒有很好的字符使用能力,他使用的任何字符都只能達到一半的效果。
而建筑師在使用土木建造類字符的時候卻是事半功倍,而且施法范圍極廣闊,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那么多的字符給他揮霍。
兩相結合,建筑師和篆刻師變成了最好的組合,兩人合作時便能爆發出仙人般的創造能力。
“嗯。”建筑師沒有否認,“他想要尋求我們的幫助,但我拒絕了,我不想趟渾水。”
“確實,那個馴獸師…很可怕。”篆刻師也表示贊同,“如果沒能拉開足夠距離的話,即便是我們也討不了好。”
“哦?”另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從角落里走過來,聲若洪鐘,“放心好了,我會護衛好你們的,他畢竟只是一個人,不足為懼。”
“我們下意識地覺得他能單獨處理三個人的隊伍時,這就已經落了下風。”建筑師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和他又沒有什么利益沖突,為什么非要對抗呢?”
“那你說說,你是看好這個祿星還是馴獸師,他們總該死一個的。”壯漢饒有興趣道,他沒有和祿星合作過,也不是很清楚祿星的底細,他慫恿其他兩個人,“快,我們來賭賭看,就賭你倆上次在五號樓里找到的那幾個玩具。”
“我看好那個馴獸師,光是自身的戰斗力就那么強,估計都在你之上了。”篆刻師看向壯漢,壯漢也只是哼哼兩聲,并未反駁。
從馴獸師表現出來的戰力來看,對方的搏斗能力的確在他之上。
然后篆刻師繼續分析道,“他可還沒有使用馴服的怪談生物。況且他是打算販賣怪談生物的,這說明他的身上還有大量的怪談生物可以驅使…”
最后他搖了搖頭:“所以我不認為祿星能贏。”
“那你呢?”壯漢轉頭看向建筑師。
建筑師搖搖頭,走向自己搭建用土塊積木搭建的地堡,將手整個覆蓋上去,用力按壓。
他說道:“不賭就不會輸,我討厭輸。”
雖然說跟著祿星一起的時候,他們還從未輸過。
所以,到底是什么樣的利益驅動祿星非要和那個馴獸師決一死戰?
建筑師抬起頭來,看向壯漢道:“你去找到法官,保護好他,他的能力很重要,我不想看見他被祿星殺死。”
“行。”壯漢將拳頭砸在手掌上,發出沉悶的“砰”一聲,笑著回應,露出潔白的牙齒,“殺怪物我可能不擅長,但保護人嘛,那家伙遠不及我。”
虞良再次看一眼3號樓的標識牌。
自己的住址一開始就是3和4之間的那棟公寓樓,也難怪他所在的公寓樓里只有怪談生物,沒有其他的人類玩家。
只是他一進入這個怪談副本就出現在這34之間的公寓樓里,多少有些刻意坑害的意味了。
它的恐怖明顯不是正常的玩家可以抗衡的,虞良到現在也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方法來應對它的入侵。
似乎只有逃跑。
算了,先去把那些草嬰收回來再說。
“這是你的尾款,謝謝你解答了我的問題。”虞良將另一個破字符轉贈給這名女玩家,然后轉身向著草嬰們的方向走去。
女玩家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中對這家伙提出的奇怪問題也感到疑惑,不過字符的獎勵是實打實的,因此她也就沒有多想,走進公寓回到自己的房間。
虞良來到那片草坪邊上,自家的草嬰已經對草坪里的那些草嬰們完成了圍剿,十幾只草嬰被麻繩捆得結結實實,就丟在草坪旁邊的道路上。
他切換到李花朝,李花朝先是當著俘虜草嬰的面將金屬勺獎勵分給自己的草嬰們,然后沖著俘虜們一陣威逼利誘,沒過多久虞良就收獲了這一批的草嬰。
這里是十七只草嬰。
虞良在宇宙中為它們編號,但他尚未用魔血澆灌這些草嬰,他準備將這些草嬰作為“盲盒”來售賣。
一只草嬰加上一管八毫升的魔血,這就是一個簡單的盲盒套裝,抽出什么技能全看購買者自己。
虞良看向清晨陽光下的其他幾片草坪,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感覺那些草坪似乎是在瑟瑟發抖。
夢境世界里已經是白天了,還是不要再繼續抓草嬰比較好,人多眼雜的也容易引來其他的玩家覬覦。
現在他的體力尚未完全恢復,還是得再等等。
收好這些草嬰的角色卡,虞良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公寓,然后又將這些草嬰們重新放出來,放在三樓走廊上的土地里,并在中央的位置劃分兩派草嬰的界線,吩咐它們不準打架。
然后他便站在這條走廊上唯一能打開的三個房間前審視著,思索著。
在他剛到這個這間公寓的時候,它就闖入了這個房間,當時的他以為這個房間里的受害者是被它擄走了,但現在看來,他從未見過這個受害者,也不知道這個受害者到底存不存在。
之前他簡單地檢查過這個房間,并未有什么發現。
4306,這也是他自己的房間,上一任房客曾經留下過一些告戒,但很可惜,其中一些告戒并沒有什么用,反而從某種程度上誤導了他。
431X,這是那個數學家的房間,他和它之間一定有著某種聯系,或許他就是它。
如果說它這樣的狀態其實是四維生物,貌似也能說通,數學家完成了0的研究,找到了34之間的整數,將自己變成了“它”。
只是虞良完全不能理解,為什么0存在,為什么34之間的整數存在…
如果不存在的話,此時的他又確實存在于3和4之間的那棟樓里。
他數學不好,對解開這個難題一籌莫展。
李花朝似乎看出了虞良此時正在思考,于是他嘿嘿道:“要不你先想著,身體控制權交給我,之前只在現實玩兒,我都沒在這夢境里大顯身手過。”
“嗯?”虞良一怔,仔細琢磨著李花朝的話。
準確來說,是琢磨李花朝話語中的“夢境”二字。
對,這里是夢境,所以什么都有可能發生。
零存在,三和四之間的整數也存在。
四維生物存在,四維通道也存在。
因為這里是夢境,夢里啥都有。
那么現在該做的事情就是…
找到它,讓它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