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是在做夢,而兔子也在做夢,你在兔子的夢里。
整封信的內容并不長,但實際上也只有這句話比較有內容。
他在做夢,兔子也在做夢,而他在兔子的夢里。
所以現在他所在的這個地下商場實際上是兔子的夢境?
從報紙上的信息來看,這個地下商場根本就沒有建成才對,工程隊剛挖完大坑就招引了兔子人,所以現在這個地下商場應該是假的。
虞良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有明顯的痛感,然后又錘了一下身邊的墻壁,墻壁上同樣是硬質的實體。
這真的是夢嗎?
這么真實的夢境?
他在兔子的夢里做夢?
怎么整得和盜夢空間一樣。
再看其他幾句話,寫出這封信的人可能是同一個,但兩封信給他的感覺卻是完全不同。
第一封信的話語中明顯帶著一種癲狂的感覺,而第二封信卻是變得理智許多。
這個家伙是在若干年前的██市給他寫的這兩封信,那個時候就已經預知到現在的事情了?
而這兩封信能跨越時間空間最終來到他的手上,虞良突然就覺得寫這封信的人有些高深莫測了。
他將信封收好,然后嘗試著打開其他信件箱,他看見旁邊的箱子里也有這樣的報紙和信件,只不過并沒有從投遞口露出來。
如果有其他人來到這里,應該能發現其他信件箱里的東西。
虞良將其他信件箱的信件一一取出來查看,結果發現它們的內容一模一樣,連字跡都完全一致,彷佛是復印件一般,這樣的信還有這樣的報紙有很多份。
所以這封信不是單單寫給他一個人的?
再仔細想想,拉他進入這怪談副本的那封信應該也不止同一份吧?
好吧,并非是這個家伙高深莫測,只是因為廣撒網,多斂魚。
虞良撇撇嘴,重新看向信件里的最后幾句話。
醒過來!
一切的前提都是醒過來!
那么問題就來了,他是什么時候進入的夢境?
參與進“一二三兔子人”的時候?
還是從進入這個副本開始他就處于夢境之中?
他記得自己在察覺到隔壁有它之后就前往鏡中世界調查了一番,那個時候的鏡中世界里還沒有出現兔子洞和兔子。
目前可以得出的結論很簡單,地下商場一定是假的,而他所在的公寓則可能是真的。
只是可能。
虞良自知目前沒法解決這個問題,轉而又將注意力放在另外一個問題上。
如果現在真的是在夢里,他該靠什么醒過來?
這夢境這么真實,用一般的手段他也醒不過來啊。
難道要靠死亡來喚醒自己?
在一般的夢境之中,如果夢到自己遇見了生死危機,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往往會控制著身體在即將死亡的前一刻勐地驚醒過來。
但在這兔子的夢境里…
死了會不會就真的死了?
虞良想了想,決定不作死。
先試試看能不能從原路返回吧。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地圖,從地圖上來看,之前的手扶電梯離這里并不遠,或許直接從手扶電梯就能離開這個地下商場。
虞良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商場里回蕩著,除了他的腳步聲以外,這個地方再沒有任何的聲音,只有一種安靜到奇怪的氛圍在跟隨著他。
在經過之前的店鋪區時,他還順手撈了兩張地上的傳單帶走,不確定有沒有用,但還是先帶上吧。
不多時,虞良便看見遠處的手扶電梯,月光從外面灑進來,將電梯的臺階映襯得無比神圣,彷佛是通往天堂的臺階。
這也沒有什么詭異的事情發生,那些兔子們似乎并不想阻攔他離開地下商城。
虞良稍皺眉。
這基本就是在明示了。
離開地下商城并不意味著從夢中醒來,夢境的范圍可能不止這地下商場。
公寓也是,和平社區也是。
否則絕不會讓他這么簡單的離開地下商城。
難不成還能是這些兔子在尊重他這個“兔子頭”嗎?
“先離開這里?”李花朝看出了虞良的打算。
“嗯。”虞良點點頭,“剛剛那一趟,我基本上將這個地下商場轉悠過一圈了。”
他是從C區的扶梯下來的,途徑諸多店鋪,又一路追到服裝B區和辦公區附近,這一路上都沒有遇到過什么特別強的怪談生物。
先確保能夠安全離開,然后再想其他的。
萬一錯失離開地下商場的機會,到時候哭都哭不出來。
現在他的狀態也不好,身體在剛剛的游戲里已經變得疲倦了,而且能用的召喚物只有李花朝和兩個兔子紙人。
以這種準備程度就去深入探索地下商場,他還是覺得風險太大了一些。
虞良不敢離開家太久,畢竟那棟樓里還有一個“它”,他還是需要先將與“它”有關的怪談解決掉再說。
公寓是他要休息和睡覺的地方,雖說他睡覺的時候可以托管給李花朝,但優先處理掉公寓的那個怪物總是沒錯的。
虞良走上電梯,一路向上踏步,很快便來到了地面上。
地上的空氣比商場里那種渾濁的死氣聞起來清新多了,他向周圍看了一圈,迅速找到了自己的那一棟公寓樓。
回頭看看,身后的地下商場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正處于施工狀態的大坑。
月光從高空照射下來,銀白色輝芒鋪滿大地,穿梭在坑洞中的無數通道之中。
這個坑洞直徑就有近千米,其中架設著不少大型施工器械,諸如挖掘機、自卸翻斗車,足足數十輛,它們在月光下展露著工業冷峻的美感,似乎仍有余熱可以釋放。
然而以虞良的目力看過去,這些機械上已是銹跡斑斑。
果然,剛剛的地下商場只是一場虛幻。
這并沒有出乎虞良的意料,讓他奇怪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情。
從這些施工設施車身的銹斑來看,它們應該已經經歷了很長的時間,但為什么這個坑里看不見一點植物?
按理來說,就算這個大坑不能生長出什么參天大樹,但雜草總該叢生一下吧?
可是并沒有。
是被兔子吃掉了嗎?
虞良不得而知,他只是呆呆地看著那坑洞中央。
第一份報紙的首頁圖片也是這個坑洞,而那個坑洞的中央是一座兔子人的凋像。
現在這座凋像也消失不見了。
他搖了搖頭,低頭看向手中的傳單,他的心中生出一種很奇怪的感受。
貌似現在只有這兩張傳單能夠證明這象征虛幻的地下商場是存在過的,證明他這一晚上的經歷并非空談。
“和平時代地下商場——”
“后天盛大開業,禮惠全城!”
傳單上的字樣讓虞良注目,他確信之前的傳單上還沒有“后天”這兩個字。
后天?
所以今天晚上他只是在開業前夕參觀了一下地下商場?
也不知道這商場要怎么樣在兩天時間里湊足商戶,畢竟今天晚上他可是一家店都沒有看到。
虞良轉身走向自己的公寓樓,心中仍有思索。
后天開業,后天肯定會有大動靜。
現在可以確定,他仍然沒有從夢境中醒過來。
那就換個思路。
試試合成字符,“醒”字符。
如果能做一個“醒”字符出來,或許也能夠直接從兔子的夢里蘇醒過來。
“酉”和“星”。
首先要確認這夢境里出現的東西可以用來合成字符,如果像鏡中世界一樣皆為虛幻那就拉閘了。
虞良選擇“查看”帶著的地圖,這是這個地下商場里找到的東西。
名稱:圖質地:口 備注:一幅來自地下商場的地圖。
地圖是真實的,備注里并未標出虛假,這里的東西可以合成字符。
這夢境是假的,但夢境里的東西卻是真的?
而這個時候,虞良也注意到在“查看”頁面之中,地圖邊上有個小小的星號,他將其點出來后便看見了星號里面的內容。
量詞:幅 這是之前完成第一個副本時獲得的獎勵,一個新的合成途徑。
虞良記了起來,但之前處于鏡中世界的時候,他并不能“查看”到這條合成途徑。
之前的物品后面可沒有這個星號。
包括在查看囚鏡的時候,同樣沒有星號。
也就是說這面鏡子以及鏡中世界的東西都不存在量詞嗎?
大概是因為這鏡子實際上有很多面,這大概只能算其中的分身吧。
虞良想起來了面具男雜貨店里的另一面鏡子,和他手上的這一面囚鏡一模一樣。
那面鏡子需要四枚圖章就能兌換,只是正常的玩家即便獲得囚鏡也無法進階使用。
他是在解決完怪談副本之后才解鎖了囚鏡的全部權限。
而之前整個副本都沒有出現過這條合成途徑,這害得虞良都快忘記這玩意兒了。
當然,這也和量詞本身不適合用來字符合成有關。
比如現在的“幅”,它必須直接用來合成,而不能提取質地進行二次改造。
那么而常見的量詞如“個、只”還算能用,可以充當字符的聲部,至于“幅、顆、張”這些過于復雜的字,基本上很能運用到直接的字符合成里了。
不過此時可以派上用場,虞良稍加思考就想到了比較有用的合成方法,等會在回去的路上多帶找一些小石子帶上就可以了。
再看“醒”字符,由“酉”和“星”兩者構成。
前者不用多說,最優解當然是找一瓶酒。
就算找不到現成的酒,他自己釀也沒什么問題。
大不了直接口嚼酒,反正虞良自己也不喝,發酵出來的酒也只是用來合成字符而已。
這并不難,回到公寓之后會有物資發放,就算里面沒有酒也應該有米飯吧?
最簡單的釀酒方法也只需要米飯和唾液中的消化酶和菌群而已,“酉”并不難尋。
接下來就是“星”,他剛剛在商場里逛過,路上的基本情況也都大致記在心上。
這個商場里并沒有星形的裝飾物,這里僅僅完成了基礎的建設,還沒有進行進一步的裝修。
如果要直接使用“星”,概率有點小。
呃,星星在天上啊。
還是從其他東西上面提取“星”字稍微靠譜一些,含有“星”的常見漢字并不多,大概只有“腥、惺、猩、湦”這么幾個字。
按正常情況來說,猩猩應該是最容易利用起來的,找一只黑猩猩提取掉質地便能得到單獨的“星”,但這里可不是動物園。
一個只有公寓和商場的社區怎么可能找得出黑猩猩?
可惜了,要是有外國人也能參與這個游戲,或許還可以試試這個方向。
虞良深表遺憾,但也沒有只能嘗試別的合成路徑。
其他兩個字也都沒有什么作名詞的用法,那么唯一可能找到的字也只剩下“腥”了。
“腥”在漢語中的本義是生肉,但這并非是廣為人知的用法,所以虞良也不確定是否可以用來合成字符。
當他把目光放在一塊生肉上進行“查看”的時候,更有可能浮現出來的名稱應該是“肉”而非“腥”。
但可以試試,只是生肉去哪里找?
身上能有肉的生物,他只能想起來坑洞里的那些兔子。
去那兔子洞里切割出生肉來?
虞良微微皺眉,鏡像世界的一切東西都是虛幻,不能合成出用于“真實”的字符,所以要兔子肉只能去剛剛那個坑洞里找…
還是算了吧。
話說回來,守財鬼的身上應該也有肉的吧?
虞良的腦海中突然蹦出一個念頭,但想想就放棄了。
守財鬼是從鏡中世界帶出來的怪談生物,同理無效。
而且它和螂女一樣,都是死去的人受怪談影響復活產生的,不能算是“生肉”。
要是李花朝在這里就好了。
他不免在心中感到遺憾。
總不能要切割自己身上的肉來做實驗吧?
虞良本能地覺得肉疼。
正思索著呢,他就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自己那棟樓的門口。
三號樓。
他從下往上看去整棟樓都沉浸在黑暗之中,上百個房間竟然沒有一個開燈的。
而且連之前一二樓樓梯間里的燈光也一起消失了。
虞良看了眼這棟樓的大門,他依舊不打算走正門,直接來到這棟樓的側面。
這是游戲時跳出窗戶的地方,窗戶邊上就是一截從一樓上升到頂樓的水管。
李花朝已經是爬水管的好手了。
他向上看去,突然注意到有些不對。
之前跳出來的那扇窗戶關上了。
三樓還有別人?
“走,爬上去看看。”虞良切換到李花朝,讓他爬上去。
李花朝點點頭,沖著手上呸兩口,如猴子一般竄上水管,一會兒便來到了三樓窗戶前,他扒在窗臺邊沿上,伸手想要拉開窗戶,但卻發現窗戶從里面鎖死了。
“二樓好像也是鎖著的。”他在心里說一句,然后便向著四樓攀爬上去。
剛剛他有注意過,貌似四樓的窗戶就是打開的了。
虞良并沒有回應李花朝,他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兩秒鐘的時間,李花朝已經爬上四樓,以一個優美的姿勢躍進四樓走廊,四樓的走廊是之前沒有來過的地方,所以他有些好奇的看向那邊。
四樓的走廊沒有燈,黑暗之中可以看見左右兩邊家家戶戶的大門都是敞開的,每家門前都擺放著一雙紅色的鞋子,運動鞋、板鞋、高跟鞋都有。
李花朝感覺這場景有些滲人,然后他就聽見了虞良的提醒聲從心底幽幽傳來。
“如果我是它的話,我肯定會在四樓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