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虞良,當你看到這段話的時候,我應該…
還沒有死。
你因我而誕生,但是我不會帶走你。
你會被留在這里,留在第一重的鏡世界,這里是孕育根源怪談的場所,所有的一切都有人為你鋪墊好了。
小鎮之中有一個教會,他們供奉著教會的靈,而你需要做的是,取代靈,成為新的靈。
讓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存在,成為這個小鎮真正的怪談。
完成這一步后,回到這個地方,回到小冉的家,嘗試打破墻壁,將預言中的迷霧災難徹底放出來。
你擁有成為根源怪談的機會,這也是我將你留在這里的原因。
如果你擁有足夠的智商,那么我們終將會相見,我會殺死你或者使你完全認同我;如果你沒有足夠的智商做到這件事,請享受十年的正常生活,然后自殺,這是你最好的結局。
還有,如果可能的話,請盡量調查清楚小冉為什么要殺死父母和弟弟,在相見時告訴我。
我還挺好奇的,可是我沒時間留在這里調查了。
隨信封有一枚“卒”棋子和一枚來自現實世界的石頭,你明白它們具有什么用途,但你只有一次機會。
——虞良.留 虞良停筆,他將這張紙折好,然后放進一個信封,連同一塊石子和一枚“卒”棋子。
他現在仍然位于二重鏡世界之中,正在女孩家的衛生間里,他破壞了所有的“鏡面”,然后將破碎的鏡面用浴巾蓋了起來,最后才完成了這封信。
沒有鏡面,鏡靈也就無從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也就是說,這一封信是在鏡靈的監視之外完成的,鏡靈不會知道。
接下來他只需要將這封信帶到一重鏡世界并且放在一個能讓創設角色找到的地方就可以了。
創設的角色會在那片白色的空間里看完屬于虞良的一生,所以虞良也不擔心“他/她”會看不懂究竟要做些什么。
那么現在…
虞良將衛生間的燈關掉,然后走向女孩弟弟的房間。
現在是深夜,他將女孩家的所有燈全都關上,所有的窗簾也全都拉上,讓這里無法透進一絲光亮。
這樣可以最大限度地阻絕鏡靈的窺探。
虞良站在女孩弟弟房間的門口,取出物品欄之中的“鑰”,然后打開了這扇門。
與此同時,他也取出了自己的盲杖。
在這樣一片完全黑暗中的場景里,還是盲杖最好用了。
弟弟的房間并不大,里面帶有一種莫名的味道,像是媽媽剛曬完的被子上的那種味道,但并沒有那么令人留戀。
虞良用盲杖在房間里敲擊幾下,很快便掌握了房間里所有物品的信息。
沒有什么怪談生物之類的東西,房間的床上躺著一個女孩。
根據腦海中的畫面,這個女孩的身高與小冉相彷。
他先是檢查了一下這個小房間,確認這里并沒有鏡子之類的能反射光線的鏡面,然后才打開燈看向床上的女孩。
和他想的一樣,床上的就是小冉,二重鏡世界里的小冉。
“坐起來。”虞良下命令。
床上的鏡像人便直直地坐了起來。
而虞良也是整理了一下思緒,然后才緩緩開口:
“你是小冉。”
“你的名字是小冉。”
“你深愛著一個名為虞良的男人。”
“他是你的一切,你不會反抗、違逆他的任何命令。”
這番話是虞良曾經夢見的話,是鏡靈為了將一重世界的鏡中人虞良變成虞良時說的話。
而現在,他也在做著一樣的事情。
某種程度上來說,此刻的虞良就是“虞良”的鏡靈。
這么看起來,這完整的囚鏡劇本就是一個圈。
開始于鏡靈幫助女孩囚鏡一個鏡中人,結束于鏡中人幫助男孩囚鏡另一個鏡中人。
從這些事情上來說,虞良也很難分清楚事情的根源究竟是誰的錯,但很顯然,除了他以外沒有誰能獲得一個好下場。
他會去往現實世界解決掉鏡靈,解除創設角色的后顧之憂。
教會的“靈”死了,才可以有新的“靈”出現,重新領導教眾。
而現實“虞良”也無法善終,他確實成功躲進一重鏡世界,獲得了夢寐以求的生活,但在若干年后,迷霧災難終究會爆發,他也只是災難浪潮里的一葉扁舟而已。
現實“虞良”寫作的手稿里并沒有記敘過迷霧災難的事情,他大概率并不知道鏡中世界遭受這樣的毀滅,否則他也不會心甘情愿地想要住進來了。
虞良看向小冉那張精致到挑不出一點毛病的臉蛋,微微嘆了口氣。
現在的她只是一個木頭人,沒有自我的思維和意志,但當他為其填充進小冉的人格之后,她算是一個“人”嗎?
當然,這與他無關,他只是單純地想要離開這里而已。
灌輸人格的過程就像是編寫程序一樣,虞良將自己觀察到的小冉的所有特征全部輸入了這個鏡像人的腦海之中,而她也逐漸和小冉越來越像。
這樣的編程一直持續到次日早上,當虞良終于完成造人的任務后,他也感覺到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勞累感。
“現在開始,在這里進行你正常的生活。”虞良吩咐道,然后沖著她說出最后一句話,“并且忘記我的存在。”
小冉點點頭,坐在床邊目送著虞良走出房間門。
虞良捏好“碎”字符,回到女孩房間,從鏡子前往一重鏡世界。
來到一重鏡世界后,他迅速看向這個房間里的其他鏡面。
沒有鏡靈的身影。
就和他想的一樣,鏡靈不敢再出現在鏡面里了,她害怕虞良會使用那種詭異的手段穿過鏡子殺死她。
虞良將信封放好,然后啟動創設,創設的角色將會誕生在這一重鏡世界中。
而他的腦海中也浮現出創設角色出現在純白空間里的畫面,只不過和上次一樣,他只能隱約模湖地看見這個角色的身影。
身高在一米七左右,從背影的腿長比例來看,這似乎是個女人。
女人嗎?
“現在…去‘虞良’的家里。”虞良想道,迅速走出女孩的家門并下樓。
他站在街道口望向鏡像小鎮的一派天地,現在正是上班的時候,街道上人潮涌動,川流不息,汽車緩慢前行,電瓶車穿插其中,風馳電掣。
不遠處,早點小攤被沉浸在水蒸氣中,一派煙火氣。
那個方向也正是“虞良”家的方向,所以虞良便走向那里,待走進看,他看注意到一個男人站在包子籠屜前。
“老板,拿兩個包子。”穿著深藍色警服的男人沖著老板道。
“誒!警察同志,你辛苦了,這倆包子還有茶葉蛋就犒勞你了。”老板見是警察,當即決定不收錢。
然而警察已經將錢算好,丟進了老板面前的金屬罐子里,然后笑著回應:“心意領了,我可不能拿群眾一針一線,局里有規定的。”
見警察如此堅持,老板也只能笑笑,放棄這個念頭。
虞良看著警察那張熟悉的臉,同樣笑一下,轉身走開。
這一路上他也一直在關注遇到自己遇到的鏡面,那些鏡面上已經照不出任何的物品,只能看見濃濃的一團迷霧。
和之前發生迷霧災難時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
鏡靈切斷了鏡中世界和現實世界的聯系?
這樣的話,虞良也就沒有可能通過字符來穿過鏡面殺死她了。
這家伙比他想象的要謹慎得多。
但是這鏡中世界還有兩個地方是特殊的,它們和現實世界的聯系是無法切斷的。
小冉的家,還有“虞良”的家。
如果鏡靈想要完全斷絕被字符所殺的可能,那么現在的她就不會出現在這兩個地方,她很有可能會離開現實世界里女孩的家,去往安全的地方避風頭。
這是個好機會。
片刻之后,虞良便出現在“虞良”家門口,和之前一樣,派出李花朝從水管爬進“虞良”的家。
輕車熟路地解決掉這里的木頭人“虞良”,然后他便在衛生間的鏡子里找到了現實中的“虞良”。
“你是…”現實“虞良”看著鏡中和自己動作截然不同的自己,怔住。
“我是鏡靈。”虞良微笑道,“當然,我也可以是你。”
“鏡靈?鏡中之靈嗎?那么你為什么會出現?”現實“虞良”吐出嘴里的牙膏泡沫,好奇地問道。
虞良道:“因為我知道你需要什么,所以我出現了。”
“那么你說說,我需要什么?”和之前一樣,現實“虞良”的臉上沒有絲毫害怕,而是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笑容。
“你需要一個鳥籠,里面關著你最愛的金絲雀。”虞良說出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回答。
“嗯?”現實“虞良”的眉頭一皺,這樣的回答也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虞良輕聲道:“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這只金絲雀,你可以在鏡中世界盡情地享受你的人生,沒有任何壓力,也沒有任何限制。”
現實“虞良”的眼中閃過一絲狂喜,但他還是按捺住心猿意馬:“我該怎么相信你?”
“去小冉的家里,我在那里等著你。”虞良只是丟下這句話,“你應該知道要做什么。”
他轉身便離開了這里,下樓偷了一輛自行車,暴力開鎖后便騎著它回小冉的家。
接下來只需要等著那個“虞良”來到小冉的家,通過鏡子看見被囚禁在二重鏡世界里的小冉就可以了。
完成置換儀式便能達成密室逃脫。
自此,通關的所有步驟都已經依次準備好。
“虞良”取出一把鋒利的小刀,在自己左手大拇指的指尖上劃出一條小小的口子,然后擠出一些鮮血,印在鏡面上。
鏡面上便出現了女孩的模樣,她如夢初醒,穿著輕薄的睡衣在客廳里漫步。
女孩坐在沙發上,向后仰靠下去,然后又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似乎還沒有從睡夢中的狀態清醒過來。
許久,她才打了個哈欠,伸伸懶腰,像只慵懶的小貓。
然后她站起身走向衛生間,開始洗漱。
鏡外的“虞良”癡迷地看著她,他瞪大眼睛,不放過每一幀出現她的畫面。
正如他的鏡靈所說,這面鏡子擁有這樣的神通。
囚鏡。
它囚禁了女孩。
玩家“虞”完成主線怪談“密室逃脫”,5分鐘后將離開怪談副本,請妥善保管自己的物品 已解鎖“鏡”全部權限,請玩家及時確認。
已發放強化券1
虞良看著自己頁面中跳出的提示框,眉頭一皺。
只有這么點獎勵?
和上次動物園副本完全不一樣啊。
“鏡”全部權限?
這指的是什么?
不過他也沒有過多在意,直接伸手抓向面前的鏡子。
此時的虞良已經從鏡世界回到了怪談副本中的現實,既然已經要走了,他自然要帶上這面擁有靈異屬性的鏡子。
已獲得該物品,請勿重復獲取 頁面中的提示框讓他再次一愣。
已獲得該物品?
他已經有鏡子了?
虞良瞬間想到之前怪談世界寄往他公寓的快遞,再結合剛剛提示框里的“已解鎖鏡全部權限”…
也就是說,自家的那面鏡子已經有了這樣的靈異特性?
他的心中頓時涌現出好奇來,想要立刻離開怪談副本回去研究研究。
不過在此之前…
虞良看向女孩父母的房間。
還有一件事要做。
女孩回到了家。
現在已經是黃昏了,外面一片漆黑。
她注意到被撬開的門鎖,神色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好像有人進來過。
女孩看向玄關盡頭的窗戶,窗戶正對著路燈,昏黃的燈光透過窗照射進來,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她摸出隨身攜帶的刀,然后慢慢地走進自己的家。
和自己離開時的模樣不一樣。
確實有人曾進來過。
女孩提著刀,在房子里轉悠了一圈,尤其注意任何鏡面,但卻沒有任何發現。
那個人已經走了。
女孩松了一口氣,她確認這個房子里除了她以外再沒有別人,于是重新回到玄關處。
會是誰呢?
她露出了思索的目光,然后放棄了追究。
不論是誰她都不用擔心,只要不是鏡中的那個人就行。
她站在兩個房間中間的臺子邊上,一只手撐著臺子,一只手脫掉自己的小皮鞋,同時看向臺子上的相框。
那是一張全家福。
爸爸、媽媽和弟弟站在摩天輪前看著她,他們笑著,手牽著手。
右手邊書房緊閉的門輕微地顫動一下,從下方門縫中漏出一團濃厚的陰影,陰影緩慢地蔓延著,像植物一樣生長著。
女孩拿起全家福,看著照片里幸福的一家,眼眸中只有平澹。
無論過去發生過什么,這都與她無關,這都不是她所經歷過的事情。
現在,她只需要安靜地活在現實世界,與自己唯一的他相伴度過余生就行。
那么…
明天該化一個怎樣的妝容去找他呢?
她又思索起來,余光卻注意到全家福中的人一直在笑,嘴角咧得越來越大,一直裂開到耳梢,眼睛變成一團艷麗的血紅。
那流出房間的陰影與女孩的影子纏繞在一起。
攪拌,混合,凝固在一起。
只一瞬間就全部遁入房間之中。
全家福停頓在空中一秒,然后因重力自然地下降。
翻滾著下降。
一圈又一圈。
然后摔在地上,鏡框上的玻璃破碎,發出清脆的聲響。
照片里,爸爸媽媽還有姐姐弟弟站在摩天輪前,手牽著手,嘴角上揚,一抹幸福的笑意消融在殘陽里。
女孩的刀靜靜地躺在地上,刀面的倒影映射出路燈暗澹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