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死了。”閆小龍檢查著孟長剛的尸體,再三確認他已經沒有任何氣息。
“抱歉,我下意識就把他打飛了出去,我也沒有想到路邊的草垛里會隱藏著怪談生物。”虞良充滿歉意的聲音傳來,“抱歉。”
“這不能怪你。”謝云夢低垂眼眸,感受著孟長剛已經冰涼的體溫,她回憶起剛剛孟長剛的異樣,心中清楚孟長剛是被怪談影響,這種情況下也怪不得虞良。
當時事發太過突然,若不是虞良反應極快地打飛孟長剛,這巴士里的其他人同樣會有危險。
待反應過來后,她也只看見倒在血泊中的孟長剛,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被什么東西殺死的,因為他的頭被一種墨綠色的藤蔓包裹著,身上還有數十處傷口。
在動物園中,被詭異纏身是常事,只能說是運氣不好,怪不得旁人。
“巴士后面的車廂里就有汽油,把他火化了吧。”虞良道,“落個安穩的下場。”
“行。”謝云夢點點頭,沒有拒絕。
“麻煩你了,閆小龍。”虞良道,他是個盲人,而李花朝現在雙手廢了,同樣干不了什么活。
至于孟長剛的尸體,那最好還是火化了,那只浣熊也說過,它可以憑借人的尸體復活過來,而孟長剛復活過來的話肯定又是一個麻煩。
虞良并不喜歡麻煩。
只不過在處理掉孟長剛之后,那個浣熊圖章就匿了,再沒有說過一句話,看起來短時間內是不會冒頭了。
它怕了。
要不是看在滌蕩這個能力強大,虞良遲早要給它兌換成別的獎勵。
“好。”閆小龍點點頭,他深深地看了虞良一眼,轉身走回巴士。
果然,虞良果然不是一個簡單的盲人,那操控影子的能力簡直聞所未聞。
他想起之前謝云夢提到過,虞良被卷入過一個關于影子的怪談,也就是說在那個怪談里得到了操控影子的圖章嗎?
能以一個盲人的身份完成怪談,虞良的身上想必還有不少底牌。
再回想之前曾說到過的關于老杜的事情,他突然覺得老杜的死并沒有那么簡單,一時間虞良的身影也在他的心中變得更加神秘莫測起來。
閆小龍走進巴士,巴士里的人都在路邊的樹叢看著孟長剛的尸體,這里只剩下主駕駛位邊上的紅裙女人,她聽見閆小龍走上巴士的聲音,轉過頭來,被膠帶封上的嘴中發出“唔”的疑惑音。
他沒有管她,徑直走向后排車座,他在那里看見了一桶汽油。
“聽我的沒有錯,不是嗎?”
心底傳出的聲音令閆小龍的動作一頓,但他并沒有感到意外,因為這并不是他第一次聽見這道聲音了。
“沒錯,所以接下來我該怎么做?”閆小龍回問道。
“我需要狐貍的尸體,標本也行,只要讓我完成復蘇,你就可以獲得我的能力。”那道聲音尖笑一聲,“真正的,不限次數的,圖章能力。”
閆小龍的眼底閃過一道紅芒,轉瞬即逝,他默默點著頭,拎起了汽油桶。
這是他的機遇,他要把握在手中。
片刻后火光便在小樹林的深處燃燒起來,一行幾人靜靜地看著火光搖曳,心下思緒萬千。
孟長剛的確是死了,現在只剩下半副充滿焦痕的骨頭架子。
“節哀。”閆小龍拍拍謝云夢的肩膀,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他知道孟長剛和謝云夢是在怪談世界外就相識了的,感情比較深,說什么放下肯定只是妄語。
“沒事,我會帶著他這一份好好活下去的,我會活著離開這個動物園。”謝云夢下定決心,她并沒有哭,甚至心中也沒有太多的悲傷。
那些負面情緒沒有什么意義,從很早之前她就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在動物園里的意外遠遠多于明天。
“走吧。”虞良輕點盲杖,轉身便要離去,“我們得快點回去,說不定薛武斌已經出來了。”
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樹林的黑暗里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們,其中或許還有那垂涎欲滴的鱷魚,但李花朝的確是最好的“驅蟲儀”,有他在就可以免除大部分怪談生物的侵擾。
當然,不能久留。
由于擔心火堆和尸體會將邪祟引到巴士邊上,畢竟他們還不知道要在巴士里等待多久,所以他們將孟長剛的尸體拖到幾十米開外的小林子里進行火化,現在尸體已經燒完,他們自然要快些離開。
雖然有巴士的大路上不見得就更安全,但那里充斥著明亮的路燈,總歸是令人更加安心一些的。
“好。”其他人也沒有拒絕,只是最后看一眼那具骨頭架,然后便跟上走在最前面的李花朝。
“等會兒還去狩獵兔子嗎?”李花朝晃動一下肩膀,連帶著兩只手也極靈活地擺動著,“我這樣子估計要等好一會兒才能恢復。”
“我覺得今天的時間應該不太夠了,再過三個小時就差不多天亮了,守株人會攻擊我們的。”虞良估計了一下時間,無奈道。
“等我傷好了我還會怕他?”李花朝頭一昂,語氣橫得很。
虞良:“你沒有決定權。”
“一點都不民主。”李花朝撇撇嘴,不屑于一言堂的暴君為伍。
虞良沒搭理李花朝,今天折騰了半宿,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很疲勞了,而且他們還沒有補充過能量,保安的告戒上寫得很清楚,這種情況下并不適合再主動去參與怪談。
還有那嚎寒狀態,他開啟的時間很短,但燃燒的仍然是他的血,而人體的造血功能顯然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讓他恢復過來。
現在他并不確定自己還有沒有時間去找那個守株人,因為關于“它”的怪談顯然更加迫在眉睫。
得好好休息一陣子。
待幾人回到巴士,薛武斌竟真的已經等候在車廂里了,只不過此刻的他要狼狽不少,衣服似乎被什么東西撕破半截,身上也零星地出現一些血痕,一旁的機器人阿達則更慘,半只機器臂不翼而飛,腦袋也被削去一小半。
“薛隊,你沒事吧?”謝云夢從物品欄中取出些許用于包扎的繃帶,想要上前幫他簡單地處理一些傷口。
“沒事,我沒什么大礙,先回員工中心吧,時間不早了。”薛武斌搖了搖頭,他的目光在人群中轉了一圈,疑惑道,“孟長剛呢?”
巴士內沉默幾秒。
“被怪物殺死了。”閆小龍嘆了口氣,“在你來之前,孟長剛不知道被什么東西附身,開始攻擊我們,虞良將他打飛出去,然后他就被不知道什么怪物殺死了。”
“這樣嗎。”薛武斌沒有想到他們離開員工宿舍還能出現這樣的變故,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謝云夢,聲音低沉,“節哀。”
“嗯。”謝云夢點點頭,“他的東西暫時放在我這,里面有一些是薛隊你給他的,等回到游客中心就還給你,至于其他東西,你們有需要就拿走吧。”
“我能拿嗎?”李花朝驚喜的聲音從車頭傳來,但是還沒說完就被虞良踹了一腳,只得悻悻回過頭,然后他踹了邊上的紅裙女人一腳,一副說教的語氣,“學到沒有,這就叫踢貓效應。”
紅裙女人:“???”
“虞良,讓閆小龍開車可以嗎?我們其他人都沒有開車的能力。”薛武斌詢問一句,他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很難想象在宿舍的最后一段時間里他究竟經歷了什么。
“行,這個點了,我們先回去吧。”虞良回道,而李花朝也離開了主駕駛位,坐到虞良身后,靠著車窗閉上眼睛,沒幾分鐘就傳來驢拉磨盤似的呼嚕聲。
這家伙也會累啊。
虞良聽著這呼嚕聲,心下感慨,但沒多久就在這不斷變調的鼾聲中產生了厭煩。
這人能不能稍微多幾個優點?!
當虞良再次從床上爬起來時,時間已經來到了下午。
他裝好自己的眼睛,起床伸個懶腰,感受著一覺睡醒回到身體里的精力,然后又躺倒在床上,呆呆地看著天花板。
能夠隨意幻化成其他動物,還能自由穿梭在影子之中,這樣的“它”要靠什么辦法才能找到?
等“它”主動漏出破綻?
以“它”那種跳脫調皮的性格,這也不是沒有希望,只是這希望何其渺茫,而且與“消”字符完全沒有關系。
今天是他來到這個動物園的第四天,短短幾天的經歷卻讓他有種已經過了幾個月的錯覺。
每次的輪回都是七天,而距離下一次的新游客進入還有三天的時間。
現在的他有李花朝的幫助,在這動物園里活下去并不是問題,但他并再拖延了,拖下去沒有意義,只會激怒“它”,而“它”也絕非純善,它會用各種折磨的手段來迫使虞良去找它。
他已經見識過了,面對惡意時深深的無力感。
想了一陣子無果,虞良也只能重新起床,撥通隔壁的電話,現在是下午兩點,剛好是一天中太陽光最強盛的時候。
也不知道這正午的陽光會不會削弱“它”,但現在他沒得選,看起來是一定得去一趟員工中心了。
老杜曾經說過,大多數時候它都會在員工中心內徘回,尤其喜歡待在園長辦公室的附近,而上一次虞良已經去過園長辦公室,清楚地知曉路線。
“走?”虞良的問話很簡短。
“行。”李花朝的回答同樣很簡短,大多數時候男人間的交流就是如此。
虞良穿好衣服走進廁所進行簡單的洗漱,片刻后便出了房門,與背著紅裙女人的李花朝一同前往樓下,他們的巴士還是停在老地方,現在也并沒有被人盯上。
啟動巴士,李花朝側過頭詢問虞良道:“去哪?”
“先轉一圈,找個便利店買點面包之類的。”虞良道,“然后再去員工中心。”
“行。”李花朝對此也沒有什么意見,他抬頭看看虞良貼在駕駛位上方的地圖,迅速找到附近的便利店,但他并沒有選擇那家便利店,反而是繞遠路去了較遠的一家。
他都沒怎么在動物園里轉過,想看看其他地方也無可厚非。
虞良看出了李花朝的心思,但也沒說什么,車廂里的汽油都是從地下停車場的那些車里偷的,還夠用,不用擔心損耗。
不但不用擔心損耗,李花朝還用啤酒瓶、軟木塞之類的東西做了三四個燃燒瓶,可惜的是原料有限,而且這東西只能放在物品欄里保存,放在別的地方容易發生事故,所以他們也沒有多做。
不一會兒,路況逐漸熟悉,虞良注意到這條路似乎就是老杜帶領他入園的那一條,不但如此,他還看見李花朝開過頭了,那家便利店早已被拋到身后。
虞良看一眼李花朝,李花朝只是移開視線吹著口哨。
算了,隨便逛吧,反正油還夠。
他的目光落在路邊的標識牌上。
明心湖。
他記得這個湖,湖邊有一只扮成兔子的狼。
虞良望向湖邊的草坪,指不定又能在那里看見兔子狼。
這兔子狼算是兔子嗎?
交給那個守株人的話算詐騙嗎?
碧波蕩漾的湖邊,一只長著狼臉身披兔皮的怪物站在那里,后肢撐地,前肢縮在胸前,它盡量讓自己高一些,以便能看得更遠。
然而和上一次不一樣,現在的兔子狼神色惶恐,它緊張地看著周圍,彷佛隨時會有危險。
這是感受到了李花朝的獵人氣息?
虞良的心中生出猜測,但下一秒這猜測就被打破了,一張大嘴從兔子狼腳下的草地中冒出來,彷佛盛開到滿屏的巨大花朵,三瓣的嘴將兔子狼的整個身體包裹在里面,口腔內螺旋狀分布的密齒開始迅速轉動,如電鋸一般啃噬著兔子狼的身體。
“啊啊啊啊!”慘叫聲不斷傳出,響徹云霄,紅色鮮血和白色骨渣自那張大嘴的嘴角溢出。
沒過多久,兔子狼便完全消失在那張嘴里,而那張嘴也快速縮小,一道高挑的人影從地里鉆了出來。
她擦了擦嘴邊的血漬,重新戴上能遮住大半張臉的口罩和員工帽,似乎是察覺到遠處的目光,她向著虞良的位置看過來。
這一瞬間,虞良和她對視上。
那是一對滿是疲憊的雙眸,
垂下的長耳,可以隨意變大的三瓣兔唇,口罩,員工帽。
虞良認出了她。
便利店里的那個兔子員工!
可是…
他留下紙條不是為了讓她小心這只狼嗎?!
怎么還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