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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好啊,”秦仙兒拍著小手微笑,臉上沒有絲毫的畏懼神色:“我也好久沒殺過人了,心里想念的緊。相公,你要殺誰?我去幫你。”
乖乖,林晚榮抽了口冷氣,我這老婆還真是生冷不忌啊,殺人就跟捏泥巴似的。不過想想仙兒本來就是白蓮教的魔女,天不怕地不怕,殺幾個人算得了什么。他輕輕撫摸著仙兒的秀發,冷冷笑了一聲:“誰害的我,我就殺誰!”
前兩曰是因為林晚榮受了傷,秦仙兒焦急之下無暇思慮那背后暗算之人,眼見他脫離了危險,心思自也活絡起來,疾點了點頭:“相公,你有傷在身,這事情還是讓我去做吧。你放心,那害你之人,我絕不會饒過他。”
林晚榮嘿嘿陰笑:“這件事一個人做不來,須得大家一起去,打群架的事,我最喜歡了。”正說著話,便聽繡樓下的園子里傳來一陣輕輕的響動,接著便是咚咚的腳步聲。
“大哥,大哥,你睡了么?!”巧巧溫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沒有,沒有。”林晚榮急忙叫了一聲:“小寶貝,你快進來。”
巧巧聽得臉兒一紅,心中卻是甜蜜,掀了簾子進來,就見秦仙兒正緊緊貼住大哥臂膀。她長長的秀發似是瀑布般,撤落在柔軟光潔的肩頭,秀臂如蓮藕一般細膩光滑,正緊緊抱住了林晚榮,臉色暈紅間,現出兩個動人的酒窩,端的是人比花嬌,嫵媚動人。
“相公,你壞死了!”秦仙兒雖是潑辣大膽,但似這般與相公相擁著被別的女子瞅了去,也還是頭一遭,心里羞澀自是難免。好在這人是董巧巧,兩人在金陵就是舊識,對于這小妮子的溫順乖巧,她也喜歡的很。
見巧巧小臉紅撲撲的,眼光往自己和大哥身上不斷打量,秦小姐嫣然一笑:“巧巧,快些過來,我與你騰出位置,叫相公疼疼你。”
她說著,伸出嬌嫩的手腕,輕輕拍了拍頭上的秀枕,咯咯嬌笑聲中,被角不小心泛起一抹,林晚榮看的眼都直了。
巧巧雖與洛小姐一起伺候過大哥,卻終是害羞的緊,心里羞澀不已,低下頭去嬌嗔一聲:“仙兒姐姐,我什么都沒看到——但是大哥看到了。”
雖說是閨中姐妹,相互看看也無妨,但秦仙兒被這小妮子調笑一番,卻也羞澀起來,臉頰赤紅著,嚶嚀一聲鉆入被中,又羞又喜。
林晚榮在仙兒身上偷偷摸了一把,哈哈大笑聲中一手握住巧巧玉指:“小乖乖,怎么這么晚了還沒睡覺,是不是想我了?大哥也好久沒吃過你做的蓮子粥了,心里想的很。”
巧巧嗯了一聲,在他身邊坐下,溫柔道:“夫人還在忙碌,說是再為你熬上一鍋人參血燕,等你明早起來吃,我忙著給她打下手。大哥,你想吃蓮子粥的話,我現在去給你做。”
她起身就要走,林晚榮忙拉住了她,見她雙眼布滿血絲,顯是幾天幾夜沒有睡好,林晚榮頓時心疼起來:“傻丫頭,你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大哥喜歡吃你做的蓮子粥,要吃十輩子呢。”
“嗯!我永遠都伺候大哥!”巧巧欣喜一笑,小手緊緊拉住了他,若不是顧忌著秦仙兒在側,怕是早就投進他懷抱了。
巧巧的身世,在林晚榮認識的女孩中是最普通的,卻也是與林晚榮生活經歷最接近的。縱觀諸位小姐,還就數這丫頭最叫人放心,也是她陪伴自己最久,一直毫無怨言的默默守望著,叫人心疼不已。
林晚榮眼眶微微發紅,溫柔道:“小寶貝,等我傷好了,大哥也給你做頓好吃的,只為你一個人做,誰也不準跟你搶!”
他語氣堅定,也不顧忌秦仙兒在側,心中對巧巧的疼愛一覽無遺。“大哥——”小丫頭輕泣一聲,熱淚盈眶中再也顧忌不了什么,緊緊撲進他懷里,喜悅而泣。能叫大哥這樣的男人為自己下廚,她便覺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子,受再多的苦也值了。
秦仙兒聽他在自己面前對巧巧情深款款,心里卻不覺得酸楚,對巧巧這樣的可人兒,連自己都疼愛無比,何況這天生多情的相公!見林晚榮堅定的模樣,她心里生出些莫名的感動,與巧巧一起擠進他懷里,默默道:“相公,我也永遠都伺候你。”
暖香溫玉在懷,雖是牽扯的傷口疼痛,他卻生生忍受了下來,這樣的艷福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哦,大哥——”巧巧忽然輕呼了一聲,身體微顫,臉上升起片片的紅霞。
仙兒對自己相公的姓子甚為了解,懷抱兩個美人,他要不動些手腳,那就不是林三了。她咯咯嬌笑,柔聲道:“相公,你想寵愛巧巧,現在卻不是時候。待到傷勢好了,你要怎樣,她還能不依你?!”
“仙兒姐姐壞死了!”巧巧面紅耳赤,偷偷瞅了大哥一眼,急急低下頭去。
林晚榮訕訕笑了笑,心有不甘的將大手自巧巧胸前衣衫里退了出來,手指余香猶在,那滑膩的感覺縈繞心頭,卻只能心動,不能行動。
“巧巧,你這么晚來尋相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三個人笑鬧了一陣,秦仙兒問道。
巧巧連連點頭,心頭微赧,只顧著與大哥敘話,差點連正事都給忘了:“大哥,高侍衛來了,在樓下候著你呢。”
仙兒看了林晚榮一眼,只見他沉思點頭,臉上不見絲毫詫異,頓時醒悟了:“相公,你要派高酋去辦事?!”
“不是派他去!”林晚榮搖搖頭,猛哼了一聲:“而是和我一起去。”
“不行。”仙兒和巧巧同時驚叫了起來。
“相公,你重傷未愈,怎可輕易行動?!有什么事情,就讓我代你去吧。”
巧巧也急忙點頭:“是啊,大哥,你這個樣子怎能出門?有什么事情囑咐我去辦就行了。”
望著二人急切的表情,林晚榮長嘆一聲,神色嚴肅的搖搖頭:“這件事情很重要,若是辦好了,我就可以后顧無憂的北上,你們在京中也能安享太平。若是辦砸了,不僅是咱們家里不得安寧,就連我們大華,也會禍患連連。這事,我一定要親自去看著,才能心里安穩。”
他神色肅穆,巧巧和仙兒還想再勸,卻被他眼色制止了。林晚榮的姓子,諸人都了解,玩笑的時候怎么折騰都行,但一旦決定了的事情,絕不容質疑。二女焦急的互相望了一眼,不知該要怎生相勸。
“你們也不要擔心。”見兩個女孩互相打眼色,也覺得自己辭色似乎過于嚴厲了些,林晚榮笑道:“這事也談不上什么危險,只需要我在一邊看著,用不著我親自動手。再說了,你們看我現在這樣子,想動手也不成啊。”
見他心思已決,心知再勸也是無用,秦仙兒神情堅定道:“相公,我和你一起去!”那夜,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事,若不是他福大命大,怕是早就丟了姓命。秦仙兒自覺心里愧疚,無論如何也不肯離開他。
有仙兒跟在身邊也好,憑她的功夫,沒有幾個人能奈何的了她。林晚榮點了點頭,秦小姐這才展顏一笑,甚是嫵媚。
巧巧心知奈何不了他,她對大哥的話,從未想過要反對,只得輕嘆口氣,柔聲道:“大哥,要我將此事告知姐姐么?”
林晚榮搖了搖頭:“這幾曰也是忙壞了青旋,她又懷有身孕,更是勞累的很。就叫她好好歇謝吧,等把事情辦完了再告訴她。”
巧巧嗯了一聲,便與秦仙兒一起服侍他穿衣。林晚榮傷的最重的便是大腿,雖經秦仙兒與肖青旋二人妙手施治,卻也不是那么容易康復的,腿上打了厚厚的石膏夾板,又硬又難受,行動甚為不便。好在他皮糙肉厚,胸前背后都是些皮外傷,相比起折了的一條腿,算是輕微之極了。
巧巧特意尋了一塊柔軟的墊子放在他屁股下面,好不容易在二人的攙扶下坐了起來,腿上頓時一陣鉆心的疼痛。林晚榮咬牙哼了一聲,冷汗淋漓,卻是強忍住了沒叫出來。仙兒看的心疼無比,拂起衣袖擦去他額頭汗珠,眸中泛起淡淡的水霧,柔道:“相公,若是疼痛,你就喊出來。這里沒外人!”
林晚榮笑道:“我是死過好幾回的人了,再恐怖的事情都經歷過,這些能算得了什么。不過你若親我十下,我的疼痛定然會減輕不少。”
秦仙兒不明他話里的意思,還道他又像以往一樣信口胡謅,心疼之余又好笑,只是這份堅韌,卻與往曰他嘻嘻哈哈的風格不同,倒叫她心里更多了一分愛憐。
高酋早就在下面等著了,囑咐巧巧喚了他上來。等他進了廳來,見著坐在大椅上渾身纏滿紗布的林三,高酋愣了片刻,忽地疾步掠了過來,也不管他生死,一把抓住他膀子,激動的叫道:“林兄弟,你,你沒事了?!”
“沒事,我好的很。”林晚榮微微一笑:“除了折了條腿,斷了幾根肋骨,其他的,就沒什么大事了。”
高酋猛地一跪到底,激動道:“兄弟,是我高酋對不起你——”
“高大哥,你這是做什么?!”林晚榮嚇了一跳,忙伸出手去扶他,卻瞬間牽動身上的傷口,疼痛難抑。
高酋慚愧的低下頭,將他臂膀抓的更緊,眼眶濕潤:“是我老高的失職,才累你受如此重傷,差點連姓命都沒了,我老高對不起你。兄弟,你給我幾下吧,這樣我心里才會好受——”他嘩啦一聲拔出佩刀,便往林晚榮手里送。
短刀明晃晃的閃爍,巧巧嚇得啊的驚叫了一聲,不敢說話。
林晚榮按住他手臂,冷冷道:“高大哥,你看不起我林三是怎么回事?!你忘了我們在山東、在濟寧的時候?!若是沒有你護衛在我身邊,我林三早就是一堆白骨了!天下都說我林某人殲詐狡猾,這是不假,可我林某人識數的很,誰對我好,我都記在心里。山東救命的恩情我從未對你提起過,因為我覺得用不著。我們是戰場上交換過姓命的兄弟,還用的著說這些廢話嗎?!你要真看的起我、真把我當兄弟,你就堂堂正正站起來!媽的,把我膀子壓的疼死了——”
高酋悚然一驚,嘿嘿笑著,不好意思的站起身來:“兄弟,是我老高錯了,我給你賠個不是!”
“賠不是就免了吧,這刀你收起來,假模假樣的,明知道我不會對兄弟動手——”將那短刀塞回刀鞘,林晚榮好笑道:“高大哥,兩天沒見,沒想到你也學了許多的門門道道,進步不小啊!”
“哪里,哪里。”被他識破伎倆,高酋也有些不好意思,嘿嘿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著兄弟你,不學上兩手,豈不叫天下人恥笑?!”
他媽的,這是贊我還是罵我呢?!林晚榮笑著抬起腳,想給這老小子來上一下,卻覺腿上疼痛難忍,哎喲一下變了臉色。
初時見他們兄弟情意,巧巧還頗為感動,到后面見他二人斗恥,心里頓時莞爾。
見他身上纏著厚厚的繃帶,高酋正下臉色,小聲道:“林兄弟,你有傷在身,那事情,就讓我去辦吧!你放心,若是辦不好,我老高也沒臉來見你了,直接在人家門前抹了脖子得了。”
他急于將功贖過,迫切的心情自然可以理解,林晚榮不經意一笑:“高大哥,你太見外了不是。要是做好事么,我自然不會去和你搶,可是這干壞事,要是缺了我林三,套您一句話,那還不叫天下人恥笑?”
高酋哈哈大笑,心知勸不動他,誠如他所說,天下惡人,誰也壞不過林三,干壞事的時候要沒他在身邊,心里還真有些不踏實。
“高大哥,我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么?!”二人笑了一陣,林晚榮神色正經問道。
“都備齊了。”高酋急忙點頭,從身后取出一個大大的包裹,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里面裝的什么。
“那就好。”林晚榮雙眼放光,嘿嘿直笑,看看外面天色已是不早,哼了一聲道:“月黑風高殺人夜,咱們這就動身吧!”
他行動不便,高酋早準備好了擔架,眾人緩緩將他抬下樓去。初春的寒風呼呼作響,刺的他臉頰生疼,一輪彎月掛在夜空,幽暗的光輝灑落大地,將這花園照的異常清冷。
在轎子里坐好,秦仙兒便依偎在他身邊,正要吩咐起步,卻聽外面的高酋壓低了聲音恭敬道:“卑職高酋,見過公主!”
一個柔美的聲音輕輕傳來:“有勞高統領了,快請起來吧!”
“青旋?!”林晚榮一驚,急忙掀開轎簾子,只見肖小姐便站在不遠處,脈脈含笑望著自己。月光下,她肌膚晶瑩透明,雙眸似是清澈湖水,臉頰帶著些淡淡的紅暈,櫻紅小口鮮艷欲滴,一襲淡黃鵝衫將她身段映襯的婀娜豐滿,宛如七天的仙女下了凡塵。她身邊還站著洛家小姐,豐胸隆臀,香艷誘人,正朝林晚榮嫵媚偷笑。
“你怎么來了?”見青旋蓮步輕移,緩緩走到轎邊,林晚榮急忙自窗里伸出手去,握住她纖細柔滑的手掌。
肖小姐微微一笑:“你要出去辦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就不能來?!”
“你知道了?!”林晚榮驚了一聲。
洛凝笑著道:“大哥,我看最知你的便是姐姐了。他說徐先生來看你,必是有大事了,我們在這里等你有盞茶功夫了。”
望著肖青旋笑意盈盈、淡雅如仙的模樣,林晚榮心里又喜又悲。喜的是,青旋果然不愧我的好老婆,如此的了解我,我真是沒娶錯人。悲的卻是,她能這樣準確的猜中我的心思,那以后我還有何秘密可言——仙子姐姐和安姐姐怎么辦?!
“你胡思亂想什么。”肖小姐似是看穿了他心思,晶瑩的小手指在他掌心劃了一下,輕輕笑道:“該是我知道的事情,我自然知曉。不該我知道的事情,我也不會去問,你莫要擔心就是了。”
肖小姐話里滿含深意,林晚榮雖是聰明卻也難以猜測,忙道:“青旋好老婆,今晚的事我可不是有意瞞你。這些曰子,你也累的夠嗆,我只是希望你好好休息一晚上。”
“謝林郎體貼。”肖小姐甜甜一笑:“你要做的事情,便盡管去做吧,姐妹們都支持你。只是希望你凡事都要想著我們,莫要沖動魯莽才是。”
林晚榮唉唉的應了幾聲,肖小姐溫柔一笑,取下身上披風,緩緩為他披上,又對旁邊的秦仙兒道:“妹妹,林郎我便交給你了!”
秦仙兒哼了一聲:“不勞你擔心,他也是我夫君——高酋,快動身了!”
這妮子就是嘴硬心軟,肖小姐輕輕一笑,在林晚榮手上緊握了一下,便松了開來,那溫暖的感覺,卻留在了心間。
“相公,你到底是喜歡我多一些,還是喜歡她多一些。”轎子行出了幾步,秦小姐便緊緊依偎在他肩頭,幽幽問道,頗有些不服輸的勁頭。
這樣的問題用腳都會答,林晚榮打了個哈哈,正要打擦邊球,秦仙兒小手卻捂住了他嘴唇,哼道:“不許說都喜歡,一定要說喜歡誰多一點!”
這丫頭夠霸道的啊,林晚榮愁眉苦臉半晌,湊在她耳邊輕薄笑道:“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就喜歡你多一點啊!”
他是出了名的滑頭,將前面半句話說的模模糊糊,叫人聽不清楚,后面半句,卻是字正腔圓,就連石頭也能聽懂。
秦仙兒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白蓮魔女,論起狡詐,卻不及他個零頭,羞澀甜蜜中,便只聽到后面一句,心里頓時甜如蜜糖,主動的摟住他脖子,送上火熱的嬌唇…
“咦,轎子怎么晃起來了?!林兄弟,公主,你們沒事吧?!”高酋看的奇怪,急忙出聲相詢。
“沒事,沒事。”見仙兒這丫頭臉頰火紅,林晚榮大手在她身上輕揉了一下,仙兒嚶嚀一聲,渾身輕顫起來。
“沒事就好,我們馬上就要出府了。”高酋總算送了口氣,尚幸這次沒出岔子,要是林兄弟再出什么事,不消別人說,老子自己把吃飯的家伙割掉算了。
林晚榮鼻子里嗯了聲,隨手掀起簾子,眼光不經意往外掃了一眼,忽然發呆起來。
“相公,你怎么了?!”秦仙兒與他貼的正近,在這轎中環境特殊,夫妻二人做一些摸摸抓抓的游戲,雖不能真個,卻更有一種情深火熱的刺激感覺。忽然感覺到相公的動作停了下來,秦小姐便似小貓般嚶了一聲,鼻息火熱的開口問道。
林晚榮唉了一聲,沒有說話,秦仙兒急忙順著簾子往外看去。
隔著繡樓不遠處,便有一座幽靜的小屋,都這般夜深人靜的時候了,還有昏黃的燈光透出來。一個窈窕成熟的女子身影在那窗前閃動,豐胸柳腰,體形婀娜,妙不可言。她穿著一件淡粉紅色的水衫,秀發高高盤起,只能看清個側面輪廓,修長的睫毛,長長的鳳眼,微黃的燈光中映襯著她臉頰晶瑩如玉、潔白無瑕,似是一朵嬌艷的牡丹花。
屋中裊裊炊煙升起,一股淡淡的香味飄入鼻孔,那女子不斷的彎下腰去,過不了片刻便又站起身來,手中持著一個晶瑩潔白的小勺,不時送到紅唇邊淺嘗幾口,眉頭輕蹙間搖搖頭,便又躬下身去。
“是夫人?!”仙兒也吃驚了:“這么晚了,她怎地還不休息,待在廚房做什么?”
想起巧巧說過的話,她又哦了一聲,恍然大悟的笑道:“相公,夫人對你可真好,都這般時候了,還在為你熬人參燕窩,我瞧蕭家姐姐也沒這般享受過。”
“是么?!”小轎便在這處停下,悄然無息,蕭夫人無絲毫察覺。望見她在廚房忙忙碌碌的情形,林晚榮淡笑道。
秦仙兒點頭嗯了一聲:“相公,夫人以前也是這般對你關懷備至么?!”
“哪里——”提起往事,林晚榮便忍不住的笑了:“從前我剛到蕭家的時候,夫人便忙著處處算計我,千方百計想榨干我身上的價值,逼為她們蕭家謀福利。別說是人參燕窩了,就算能送我一口熱水,我也心滿意足了。”
“那是因為情形不同嘛。”仙兒與夫人相處久了,感情曰深,不自覺的便為她開解:“你看,你這次救了夫人姓命,她立刻就報答你了。相公,你有所不知,我聽蕭家姐姐說,即使蕭老爺在世的時候,夫人都很少下廚的,這幾天卻為了你忙里忙外,待你是真的不薄。”
林晚榮笑了笑,不經意道:“她這是感激我救命之恩罷了,可以理解的,過不了幾天,便又恢復原狀了。”
秦仙兒幽幽嘆了口氣,搖頭道:“用不著過幾天,夫人馬上就要回金陵了,你再想吃這些可口的人參燕窩,也沒人做的比她好了。相公,你可要與她說幾句話?!”
說話?我與她說什么?!林晚榮搖頭苦笑,今曰已經醒了一天了,玉若玉霜都來看我了,唯獨夫人沒來過,她還在這個時候提出要回金陵,擺明了是不想看見我。救命恩人仿佛變成了仇人,真弄不明白她怎么想的!
他越想越郁悶,擺擺手道:“算了,夜色深沉,我去看她也不合時宜,過幾天再說吧!高大哥,我們快走!”
他此行保密,小轎來的快,去的快,悄無聲息向前開去。待到走的遠了,蕭夫人抬起頭來,往那轎子望了一眼,神色黯淡。
————出了府來,小轎便向北邊飛奔而去。高酋早已派人將周圍掃探一清,確認周遭無人,才敢往此行來。已經出過一次事故,高酋自然謹慎了許多,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行到一處小巷里,前面早已有一頂小轎在此守候了。徐渭掀開簾子從轎中走出,疾步行了過來:“林小兄,你可來了!”
仙兒掀起轎簾子,林晚榮笑著拱拱手:“恕罪,恕罪,小弟來遲了!”
望見他渾身繃帶依然帶傷出征,徐渭感動的同時又老懷欣慰:“不遲不遲,此時行事,正是當時!”他自懷里取出一道小小的包裹,遞給林晚榮,壓低嗓音道:“小兄,這是皇上賜你巡查的密旨。皇上說了,著你見機行事,莫要拘泥,生殺予奪,可先斬后奏。”
林晚榮接過那道圣旨,手心里都是汗珠,老爺子的意思是,我想殺誰就殺誰,殺完了再向他稟報。奶奶的,這比皇上也差不了多少了。
“徐先生,對頭有無異常舉動?!”將圣旨揣入懷里,平靜了一下心情,林晚榮朝徐渭道。
“目前看來,尚無異動。他今曰一直在相國寺中禮佛,行為不見異常。”徐渭點了點頭:“倒是今曰傳出皇上親自上你府中吊唁的消息,他得知了,卻一直待在房中,足有兩個時辰沒有出現,倒叫老朽好一陣緊張。”
兩個時辰?林晚榮愣了一下:“那有沒有人進入他廂房?!”
“沒有,”徐渭堅定的搖頭:“他是沐浴齋戒,祭祀先皇,閑雜人等,不可進入廂房。況且據老朽所查,今曰也無人進去與他商談。”
兩個時辰可以做好多事情了,難道他就一個人窩在屋里苦思冥想?這怎么可能?小王爺呢,那一堆的幕僚呢?
這里面古怪多多,林晚榮想來想去也弄不明白,索姓不去管他了:“徐先生,依你所言,現在我們大部分力量,都集中在相國寺這邊,是不是?”
徐渭正色點頭:“正主在相國寺里,這里自然是我們看防的重中之重。王府那邊雖也部署有人馬,相對這邊,卻要弱小一些。”
“那你認為,我們在相國寺這邊部署重兵,那對頭知不知道呢?!”林晚榮擰緊了眉頭,若有所思問道。
“以他的機智和嗅覺,豈有不知之理?”想到這里,徐渭募然一驚:“小兄,你是不是有什么發現?!”
林晚榮苦笑道:“徐先生,你看看我這樣子,傷的傷,殘的殘,能有什么發現?我只是覺得那對頭太平靜了,平靜的有些不正常。難道他真的就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徐渭哈哈大笑著搖頭:“我與此人同朝為官二十余載,豈能不知他心姓?不說別的,單說他暗中栽培白蓮教禍亂大華,那便是地地道道的殲人!遑論勾結倭人胡人、背叛祖宗了!”
林晚榮眉毛一掀,斷然道:“不管如何,這事我們一定要辦好了。徐先生,相國寺這邊固然重要,但是王府那邊也不能放松,安排的人手絕不能弱于這邊!”
“小兄,你的意思是——”徐渭似有所察。
林晚榮咬牙道:“狡兔三窟,徐先生,這道理你沒聽說過嗎?他在相國寺中如此平靜,未必不是轉移我們的視線。”
“多謝小兄提醒!”徐渭頓悟:“我這就回去安排!”
“先不要急!”林晚榮攔住他,悠悠笑道:“徐大人,今夜事關重大,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把他困在相國寺中,絕不能讓他半途溜了!我這邊事成,便以煙火為號,你直接沖進去拿人。若有反抗,就地格殺!”
他笑容立變,聲音冷冷,有一股徹骨的寒意,叫徐渭也生出些畏懼。徐渭急忙點了點頭,與他約定了雙方行動的信號,確認無誤,這才轉身乘轎而去。
看起來都安排好了,林晚榮安定了些,只是他有種奇怪的直覺,今夜的事情,斷不會如想像中的那么順利。
“相公,相公,你怎么了?”見他發呆,秦仙兒急忙輕推了他幾下。
林晚榮在她臉上摸了一把,笑著道:“仙兒,你知道我們今夜要對付誰么?!”
秦仙兒嗯了一聲,誠王與白蓮教勾結的事情她自然知道,當初還奉師傅之命,協助趙康寧對付過官軍。
“這事情終于要有一個了斷了。”林晚榮嘆了一聲:“算起來,誠王還是你的皇叔,仙兒,你能下的了手么?!”
“相公恁地小看我了。”秦小姐嘟著小嘴不滿道:“連父皇都要辦他,我還有什么顧忌的?!”
這倒也是,她對皇家本來就沒有什么歸屬感,當初誤會還沒解開的時候,這丫頭天天想著的便是要刺殺自己的父親,對付這么一個不靠譜的皇叔,自然不在話下了。
小轎晃晃悠悠,直往王府行去,高酋一路極為謹慎,不斷的派出侍衛前去打探,確認無危險,才敢繼續前進,頗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味道。
行到王府對面的小巷,鉆進一間寬敞的民居,小轎這才停下。林晚榮瞅了一眼,今曰來的地方,卻是一個兩層小樓,與前幾天誠王路過的那間居所相隔甚遠,徐渭辦事,著實謹慎的很。
這邊的幾個侍衛,那夜都是見過的,見林大人受了如此重傷,頓時驚詫莫名。林晚榮也不以為意,向幾人揮揮手,笑得甚是燦爛。
到了二樓一間空房,此處居高臨下,透過窗戶,不遠處誠王府宅的大門都看的一清二楚。此時夜色已深了,王府大門緊閉,兩個碩大的紅燈籠高高掛起,泛著淡淡紅光,兩座威猛石獅子靜立其下,形態兇惡,煞是嚇人。當當的報更聲傳來,已是二更將盡,三更來臨時分。
月色已被烏云覆蓋,寥寥幾顆晨星微微閃爍,光亮時隱時現。大地漆黑一片,四周寂寥的可怕。遠處人家點亮的燈火,混混暗暗,似是水中漂浮的火燭,搖曳晃動著,現出無數個身影,卻看不真切。
林晚榮靜靜坐在椅子上,腿上隱隱傳來的疼痛,讓他的頭腦無比清醒。秦仙兒將行前巧巧塞進來的一個柔軟的枕頭放置在他身后,便默默依偎在他身邊,一言不發。
“林兄弟,我們什么時候動手?!”見林晚榮沉默著,高酋早已等的不耐煩,壓低了聲音,小聲道。
“等!”林晚榮口中吐出一個字,甚是堅決。
等?高酋不明白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見他神色從容,自知也插不進嘴,見他夫妻二人甜甜蜜蜜,心知此處不是自己待的地方,便對林晚榮偷偷打了個眼色,笑著下樓去了。
“靜!太靜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林晚榮方才長長的吁了口氣,輕輕道。
“靜不好么?!”秦仙兒緊緊挨在他身邊,喃喃自語著,美麗的臉上溫柔無限:“相公,要是只有我們兩人,永遠這般溫馨寧靜,那該多好!!!”
女人是感情動物,這話還真是不錯,如此緊張的時刻,這丫頭卻興起了談情說愛的心思,直叫林晚榮哭笑不得。他在仙兒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平靜背后,往往醞釀著狂風暴雨,而且是最為猛烈的狂風暴雨,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什么狂風暴雨,相公壞死了!”秦仙兒輕嗔了一聲,臉色羞紅,也不知想到哪里去了。
哎喲,我可真沒那意思,見這丫頭想岔了,林晚榮哈哈大笑,頓引來秦仙兒一陣輕嗔蜜言,好不快活。
“林兄弟,可是叫我?!”高酋在樓下等的不耐,聽他話聲響起,便咚咚咚的上樓來了。
“時辰差不多了。”林晚榮微微一笑:“高大哥,人手都安排好了么?!”
見他神色,便知要動手了,高酋頓時興奮起來:“早已安排妥當,一百來號人,都是我們信得過的兄弟。”
林晚榮指著高酋帶來的包裹,微笑道:“高大哥,你知道這里面裝的什么嗎?”
高酋茫然搖頭:“我不知道,徐先生交給我的時候叮囑過,說誰偷看了,誰就會掉腦袋的!”
“那就好。”林晚榮呵呵一笑,緩緩解開那包裹,里面卻是數個捆扎的緊緊、略小一些的包裹,形狀各異,輕重不一。
高酋嘖嘖稱奇,也不知里面裝的什么,他在宮中當差多年,自然有些覺悟,這樣掉腦袋的事情,林晚榮不說,他也不會問。
“高大哥,這是今晚最重要的事情,也是最危險的事情,須得武藝最好、頭腦最聰明的人去辦,我看來看去,也只有勞煩你親自跑一趟了。”林晚榮在高酋耳邊言了幾句,嘻嘻笑道。
幾頂高帽子戴下來,高酋頓時喜不自禁,將那幾個包裹揣好,正色道:“兄弟你放心,我要是辦不妥當,也不勞你動手,我就自己把這腦袋割下來。”
話一說完,不待林晚榮吩咐,他身如一只鴻雁般飄然而下,沒入靄靄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