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春華明媚的好時節。
楚人宗室入咸陽,而后被帶到咸陽殿外的廣場等候。
包括項家之人,項燕及其子,項梁、項伯,都在觀察秦之氣象。
而今的咸陽城,天地元氣厚重之極。
中央的咸陽殿,更是紫氣如華蓋,貴不可言。
項燕也有很高的修行在身,能夠觀氣,一看下頓時心頭沉重。
宗室之人則是個個心驚,因為不知道即將到來的命運宣判,會是什么結果。
不久之后,就見一個秦宮內侍,穿黑色長袍,面白無須,踱四方步,由遠而近。
眾人愈發心驚肉跳,就怕這內侍過來傳達的是‘噩耗’,要是其說出一句斬立決,那可就萬事皆休。
“咱大秦之主素來寬厚,召你等入宮覲見。
爾等曾為楚人宗室,當知道規矩,咱就不多叮囑了,若出了差錯,什么后果,爾等應該清楚。”
出來宣布的內侍,正是劉琦。
這事情其實不用他親自來,但這是占便宜收受賄賂的好機會。
與楚人開戰前,劉琦也把自己的家底捐到了大秦國庫,充當軍資。
這些年,作為君主近臣,巴結走動的人不在少數,劉琦貪過些錢財。
總體數字是多少,趙淮中大致清楚。
這次劉琦捐出來和楚人打仗的錢,除了他此前收受的好處,還把每月領的月俸倒貼出來一大半。
這就很通透了。
所以這時候有了機會,趙淮中默許,讓劉琦親自出來傳詔。
楚人宗室的財富雖然被沒收了,但總歸近身私藏了些家底。
他們初來乍到,看劉琦的內侍官袍就知道分量,自然是拼命巴結。
往咸陽正殿走的這數十丈距離,劉琦便收了個腸肥肚圓,期待他能給些額外的關照。
楚人宗室,男女老少戰戰兢兢的進入咸陽殿。入殿百余人,只有一人昂首挺胸,虎目灼灼的直視趙淮中。
這個人就是項燕。
殿內有秦人群臣,還有鄒衍也來湊熱鬧,畢竟伐楚成功,是史無前例的盛事。
鄒衍也想來親自經歷這一時刻。
他被特設了一個位于王座下首的位置,是殿內唯二坐著的人。
趙淮中也在打量這些楚人。楚人宗室為首的男子,四十上下,面龐白皙,鼻高唇薄,方臉,左側眉弓處有一顆不顯眼的黑痣。
整體看,面貌有些陰鷙。
但其此時眼神中隱然帶著驚懼神色。
當另一個人能一言決定自己的生死,很難不對其感到畏懼,抓住機會就想拼命舔對方,若能搏對方一笑,便能心底稍微松一松,因為小命或許就有了保障。
楚人宗室行大禮參拜。
“報上名來。”劉琦喝了一聲。
那楚人宗室為首的男子,立即道:“吾名熊負芻,見過秦王。”
熊負芻!
歷史上,此人也是個狠角色,不是能力有多出眾,而是心狠手辣。
他是楚人歷史上的最后一任國主,熊悍死后,其弟楚哀王熊猶繼任,但只干了兩個月,便被人刺死。
刺死他的就是這位熊負芻的門客,而后由熊負芻登基。
他是熊猶的兄長,殺了自己的弟弟登上王位,又連殺李園,以及大楚太后李嫣滿門。
不過屁股下邊的王位還沒坐穩,就被秦軍破楚所殺。
在熊負芻身畔,站著個千嬌百媚,我見猶憐的女子,但花容憔悴,就是大楚太后李嫣。
然而趙淮中只看了一眼便冷哂道:“好大膽子,弄個假太后來愚弄寡人。”
隨著他的聲音,一股無形的力量流轉,李嫣頭發上一根再簡單不過的發簪脫落。
她的面容變化,和剛才千嬌百媚的臉只剩下六七分相似,神色驚恐,居然是個替身。
趙淮中其實早就知道,熊悍跑路到截教,是帶著媽去的。
從逃離那一刻開始,熊悍身上除了仙尸作為底牌,對母親李嫣也做了安排,用替身來代替。
真李嫣已經被他帶去了截教。
此時,發現太后是假的,連楚人宗室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們并不知道熊悍的手段,驚慌下跪地連連磕頭。
“敢蒙騙寡人,把這些楚人宗室都帶下去,按秦律處置。”趙淮中淡淡道。
楚人宗室幾乎集體癱倒。
榮華富貴享慣了的宗室之人,尤其怕死。
生死轉瞬。
熊負芻臉色煞白,竭力大喊道:“我楚人在江東熊越山內還有一處藏兵洞,內藏諸多兵甲,財物。吾愿獻給大王,請大王饒命。”
趙淮中冷笑了一聲。
楚人宗室在江東早有準備,若說沒有徐圖復辟的隱藏安排,誰信?
果然,江東還有藏匿的東西。
熊負芻將楚人最后的底牌‘上交’保命,然后仿佛散盡了全身力氣,癱坐在地。
“先把他們帶下去。”
趙淮中擺擺手,熊負芻等人噤若寒蟬,被宮廷侍衛押了出去。
楚人用來復辟的最后藏寶被獻出去,可以說斷絕了所有希望。
這回是徹底完了。
暗藏野心的熊負芻宛若瞬間老了十歲,失魂落魄。
項燕卻被留了下來。
趙淮中面無表情的審視項燕,觀察片刻,并未與其說話,直接吩咐道:“項家在楚為將,多年與我秦軍征戰,殺我秦人不在少數。
即日起,項家凡十五歲以上男丁,盡皆去建渠充當勞役,每年十個月,以養活自己。”
項燕愣了下。
廉頗,尉繚,韓非等人先后入秦,在秦地位顯赫,天下皆知。
而這些現在的大秦名將名臣,都非秦人,分別來自趙韓魏。
此外,李牧當年也未降秦,如今還在趙地居住。
此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天下人由此推斷,秦王在用人方面,應是個求賢若渴的君主。
項燕以為趙淮中把他單獨留下,會對他也進行招攬。
熊悍假死前和他密語,給他的交代是不但要在秦保全自己,且要盡量融入秦人,若能帶兵為將則最好,將來復辟大楚便可省去很多麻煩。
若沒有熊悍的吩咐,項燕是真的存了死志。
但有熊悍的吩咐在,他入殿后的矜持自傲,直視趙淮中等表現,其實有些刻意的成分。
他本來準備等著秦王招攬自己,先假意拒絕,而后順勢答應,在秦潛心蟄伏,為將來做準備。
哪想到趙淮中不按套路出牌。
項燕的打算還沒展開就胎死腹中。
他神色錯愕,滿心失望,再難維持剛才的硬漢形象。
周圍的大秦眾臣,有人已經忍不住出聲恥笑。
“把他帶下去。”
當即有侍衛上前,將項燕也押了出去。
趙淮中對項燕壓根不感興趣,他沒死是因為有個大秦之主感興趣的孫子。
讓項燕去挖渠吧,干幾年苦力,就知道珍惜好日子了。
要知道秦并不只有一個鄭國渠。鄭國修完了鄭國渠,便被調去開鑿另一處水利工程了,正好缺打工人,項家男丁打散,分赴各地勞作,每年十個月。
女子兒童則留在咸陽為質。
等項燕也退下去,趙淮中便來到書房。
接下來才是喜聞樂見的部分。
滅楚所得。
白藥,虞媯等人征戰歸來,獻上的便是繳獲自楚人的各類器物,藏寶。
大楚八百年積累,滅掉的諸侯國眾多,積累的東西,豐厚無比。
有些物件看似老舊,放在楚人國庫多年,連楚人也不識其珍貴。
趙淮中卻是從獻上來的銅匣子里看見好幾件表面普通,實則品級極高的好東西。
“大王,吾和虞媯將軍,一人帶了一個存物銅匣,仍未裝下楚人的國庫之物,還有些放在吞空葫蘆里。”白藥說。
趙淮中笑道:“寡人稍后會對眾將有所封賞,爾等先下去休整,明日同來宮中聽取封賞。”
“諾!”等白藥率眾告退。
“虞媯你留一下。”趙淮中說。
他身后的劉琦和辛武對視一眼,單獨把虞媯留下…倆人不動聲色的躬身,手腳麻利,步伐一致的邁步走出咸陽殿,來到走廊外遠遠等候。
咸陽殿內,靜謐安逸。
虞媯在趙淮中注視下,臻首低垂,烏黑的秀發從晶瑩潤紅的耳后垂落,羞怯道:
“宮外的宅子…已備好了,只是還沒進行布置,等布置好…就來告訴大王。”
“告訴我干什么?”趙淮中問。
虞媯連修長的美頸也變得紅潤:“請大王過去…過去…坐一坐…”
調戲女將軍可真是個挺有意思的事情…趙淮中笑道:“你先回府內休息,來日方長。”
虞媯如蒙大赦,一溜小跑的走了。
趙淮中開始翻騰青銅匣內的楚人寶物。
宗廟石殿。
趙淮中進來后,啟動了古祭臺,取出一盞形如白鶴,尖喙長頸,半人高的青銅燈盞,遂又拿出一件紫色的雷梭。
這是當初斬殺雷靈女君所得,仙器品級。
青銅燈盞則介于仙器和近仙古器間,來自楚人國庫。
此外還有銅璧、玉琮、圭、璋等禮器,多達十余件,皆得自楚人國庫。
而楚人這些東西,則是吞并各諸侯國所得,皆是價值不菲之物,多為近仙古器。
當趙淮中獻上這些國之重器,古祭臺上,無數咒文越來越是明亮,甚至在宗廟之外,也有一股光柱匯聚,直沖云霄。
整個古祭臺和仙臺石柱通體明亮,咒文交織。
趙淮中的小葫蘆里也出現震動。
他順勢取出另一個青銅匣。
那匣子開啟,來自楚人的仙臺石柱自行飄出,變得粗大如山嶺,浮空往石殿的仙臺柱頂端落去。
轟隆!
仙臺柱上有紫色的雷霆跳躍浮現,整個柱子仿佛在被雷霆洗禮,呈現出從所未有的變化。
柱體在幽紫色和原本的青石色之間,閃滅不定。
“仙臺柱搜集到第五部分,變化這么大…”
趙淮中又回頭看了眼古祭臺。
祭臺上也是千百咒文交替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