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森然的孤峰徹底崩塌，徹底將入口掩埋。
顧言凝視著前方斑駁的古道，沉默許久后緩緩道：“昔日封絕之陣，已然不再。倘若，昔日被天帝鎮壓的九天舊神、幽冥故鬼尚存，只要祂們想，便可掙脫束縛，徹底逃遁此間。”
陳休微微點頭，一步踏出，身影如夢似幻。
須臾剎那，于破敗和凋零之中走過，踏入了昔日的天庭隱牢。
映入眼簾的，是那高聳入云的浩瀚穹頂！
億萬星辰閃爍于天際，仿佛無垠的夜幕，將此間的天地徹底吞噬。
遙望遠去，難見邊際。
仿佛，這份如星輝閃耀之夜的穹頂，已然將腳下的大陸徹底包容，自成一方天地！
兩側，是無窮無盡的蟠龍白玉柱，高逾千百丈，如山岳不絕！
純白的光輝灑落，森冷而威嚴，淡淡的龍吟聲回蕩于耳畔。
陳休行走于此，似有幾分踏足龍伯國之感。
此間的一切，都是無比龐大和巍峨。
燈架如山，亙古不朽的常明珠此刻依舊綻放輝光，于千丈之上，似是一輪大日。
于此，足以窺見昔日舊神故鬼的廣袤和巨大。
顧言跟隨著踏入，明亮的美眸之間有著好奇之意。
這是她第一次踏足于此。
此時，陳休的話語響起：“言姑娘，你可曾知曉昔年天帝證道和立法天庭之事？”
顧言輕點紅唇，思索著道：“彼時，天帝蕩滌諸天，鎮壓九天舊神；橫掃萬界，鏟除無盡幽冥故鬼，諸天為之宴清。而后，祂行于光陰之上，斬燭龍、殺冥帝、滅玄鳥、弒帝江，萬界滄海，無量光陰，皆為我有！最終，祂于時光長河之上，斗法世間自在尊王佛！”
“過去斬金身、現世滅凈土、未來誅佛念，橫踏三世，三爭三勝，大敗世間自在尊王佛！至此，天帝徹底執掌無量光陰，踏足長河，俯瞰萬界。這時的天帝，是古老之下的最強者，當世無敵！縱然昔年的五帝，和祂都有著斷層的差距。所以，五帝選擇了臣服，天庭正式屹立！西王母代表昔日巫族歸降，被封為‘金皇’，執掌西方天；靈威仰代表昔日天地神祇歸降，被封為‘青帝’，執掌東方天；真武代替道門稱臣，被封為‘黑帝’，執掌北方天；妖圣代替妖族歸順，被封為‘火皇’，執掌南方天！”
她的話語間有著幾分追憶，似是輕身經歷了那段歲月。
陳休的眸間有著莫名的光影閃爍。
顧言知曉的過去，或者說，九天玄女知曉的過去，存在著謬誤！
因為，燭龍并沒有隕落！它依然存在于過去的歲月之中，窺探著古老之位。
他語氣如常，緩聲道:“言姑娘，天帝之行，如斬燭龍、殺冥帝、滅玄鳥、弒帝江等，你可曾親眼所見？”
“陳兄怕是有所不知。燭龍是為鐘山之神，執掌日夜變幻，存在于過去往昔，遨游于時光長河之間，我如何能夠親眼見證？”顧言微微搖頭，輕聲道:“天帝口諭，燭九陰已然隕落，豈能有假？”
天帝的口諭？
如果燭九陰真的在天庭屹立之時，已然隕落，那么，自己在過去見到那位燭九陰又是誰？
陳休的眸子陡然一凝，一個莫名的想法涌上了他的心頭，揮之不去！
“那么，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燭九陰確實隕落了，也確實是隕落于天帝之手。只不過，有人在祂隕落之際，將祂取代之！取代者，同樣精通光陰之道，能夠駕御光陰，行走于過去！故此，金皇也好，鎮元子也好，祂們都被取代者給欺騙了！祂們認為的盟友燭九陰，實際上早就被取代了！”
那么，取代者是誰呢？
陳休托著下巴，眸光幽暗而深邃，輕聲自語道:“我沒有記錯的話，老師雖是玉虛門下，卻是知曉諸多道門之法。道德師祖的一氣化三清之術，老師也曾修行，并傳法于人間。昔年，我初入真武神宗之時，便有所記載，人間的一氣化三清之術是為老師所傳！天帝作為老師曾經的弟子，或許也修行了一氣化三清之術，能夠衍化三清分身！或許，那位隱匿于過去，在往昔時光中布局者，徹底取代燭九陰并以祂之面容行事者，正是天帝！”
念及于此，哪怕是陳休，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你想到了什么？你的臉色，現在似乎很不好。”顧言察覺到了陳休面色的陰晴變幻，頗為小心地開口。
陳休淡笑著道:“沒什么。我只是很好奇，這第十層究竟隱藏著什么樣的秘密，居然值得那位天帝重視！畢竟，天庭的神牢之中，也有著諸多的古老神祇被鎮壓。同樣是九天舊神，天帝的重視程度，卻是截然不同，實在讓人不得不去尋思。話說回來，我倒是很好奇，作為昔日的天庭重臣，你們就沒有在意過第十重天嗎？”
“誰會在意？昔年天帝踏足光陰，鎮壓一世，我輩為無上神明，君臨萬千世界，何等輝煌？彼時的天庭，天仙有路，造化有法，神通神兵皆無量，是諸天萬界第一大勢力，誰會在去在意所謂的第十重天？”顧言的語氣帶著幾分緬懷，似乎是在回想著昔日天庭鎮壓諸天萬界的無上盛況。
“可惜，這一切都已然成為了過去。呵呵，咱們繼續往前吧。我的預感告訴我，這方隱牢深處，有著天大的隱秘…”陳休輕聲開口，朝著深處邁開了腳步。
顧言微微點頭，跟隨而步，兩人聯袂前行，朝著穹頂深處走去。
越是行走入深處，越是能夠感受到四方的壓抑和封禁之感。
行至千萬步之后，已然是舉目為暗暗，無論是法眼之力還是元神的感應，都受到了大影響。此間的黑暗，甚至將白玉雕琢的蟠龍柱徹底遮掩，唯有微茫灑落。
黑暗環繞于四周，靜如深淵，沉似幽冥，深處的虛空之中，仿佛潛藏著一個又一個古老的存在。
顧言正想開口，忽然心有所感，下意識地抬眼看向了右側。
依舊是黑暗，依舊是死寂，一切一如往昔，仿佛千萬年互古不變。
她的話語間多了幾分凝重，緩緩道:“我總覺得，在黑暗之中，有著一雙無形的眼眸在窺探著我們的一舉一動。安靜，而隱秘！但，在我的元神洞察之下，一切又仿佛只是我的幻覺，無有任何古怪。”
陳休負手而立，饒有興趣地開口道:“休，也有同樣的感覺。”
他的話語間唯有從容和戲謔，對于此間的一切皆似是毫不介懷，悠閑得像是行走于玉虛宮中一般！
“你的因果之道，能夠看清黑暗之中究竟是誰…”顧言的話語被直接打斷。
陳休意味深長地道:“無外乎是昔日神靈的一點孤魂而已，無須在意。因為，我們似乎已經到達了隱牢的核心所在。”
顧言緩緩抬首，映入眼簾的，是一道通達深處的古道，寒風呼嘯而出，幽冥森羅之意席卷，仿佛這通往幽冥世界的道路。兩側石階斑駁，每一方堆砌此間通道的玉石，都高達百丈，寬峪千仞！看似是緩緩而下的古道，實則更像通往另一方天地的界域之門！
在此間的黑暗彌散之下，以顧言的神通法眼，居然看不穿盡頭！
“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顧言的話語間多了幾分忌憚和不安。
陳休凝視著那方高渺而浩瀚的黑暗，緩緩道:“真正的隱秘所在。我能夠感受到，此間的強大氣息，以及堪比星辰大日般的因果郁結！”
隨著階梯而下，那種極致的窺探之意越發明顯，黑暗中的低吟呼嘯之聲逐漸響徹，寒意更甚！
在陳休的眼眸之中，世界已然徹底化為黑白二色，漆黑的世界，以及那億萬萬道郁結于此的因果之線！
“三千七百五十一，三千七百五十二…”陳休邊是飛行，邊是輕聲念叨著，也不知深入了多久，終于能夠窺見淡淡的金芒，這方臺階也終于走到了盡頭。
“四千一百一十八。”陳休緩聲開口，“以我們遠勝于天仙境的遁速，我們一共飛行了四千一百一十八秒。”
此刻，在他眼前的，是如水波般蕩漾的虛空，金芒閃爍，仿佛有著一方龐大的世界潛藏于金光深處。
陳休看清了中央的一切，那不是龐大的宇宙世界，而是一只蜷縮著的真龍！祂的每一片金鱗，都仿佛是星海之中的一方星宿，浮動著光輝，蘊藏著古老的宇宙！只是此刻，祂已然徹底失去了生機，變得死寂而衰敗，徹底走向了終結！
這是一條充斥著古老、莽荒、霸道，以及腐朽的龐大真龍！祂的一枚鱗片都包含著一方宇宙世界，祂的體積是陳休平生所見之大！
如今，祂的生機近乎于于，雙眸閉合仿佛億萬萬湮滅宇宙的集合體，浩瀚之廣袤，甚至堪比太初之地。
“這是傳說的九天祖龍，這是荒古至今誕生的第一條真龍！祂是最古九州世界的龍脈生出自身意志而化形，是最古之龍。昔年，祂降臨九重天，妄圖爭奪天帝之位，被天帝、雷神、廣成天尊等聯手生擒！我一直以為，祂已然隕落，卻是沒有想到，居然被鎮壓于此。祂是最古之龍，也是一切龍之力量的源頭，包括你的眾生大道。”顧言輕聲感慨，“在天帝鎮壓萬界之前，祂才是古老之下的最強者，也是唯一一位能夠以造化之力撼動古老的存在！昔年天帝和祂的那一戰，將龍族的權柄盡數剝奪！也正是從此，龍族凋零而衰頹，再無力主宰世間。”
陳休走到了九天祖龍的面前，仰望著那堪比諸多宇宙的龐大身軀，輕聲感慨:“沒想到，如此強大的家伙，居然都倒在了天帝的光陰刀下！這家伙，還真的讓人佩服啊！不愧是踏足光陰，鎮壓一世的天帝！”
九天祖龍的鱗片斑駁而黯淡，似是沾染了歲月的塵埃一般，徹底失去了光。那雙龍眸閉合，空蕩而無有生機！
顧言忍不住感慨:“昔年的九天祖龍，何等強大，哪怕是此時的天帝也只能將祂生擒。只可惜，在這萬古歲月的侵蝕之下，再是強大，也終究難逃壽元消散的結局。”
這時，一股強大而陰寒的氣息迸發，正是源自九天祖龍！
那雙緊閉的眸子陡然睜開，雙眸之間，似是有著陰綠色的大日悄然升起！
這一刻，顧言仿佛墮入無量幽冥之中，只能感受到那極致的寒意！
祂，沒死？
還是說，在隕落之后，祂的法身之中又有新的靈智誕生！
一時之間，顧言顯得有些六神無主，不知所措！
就在此時，一只淡金之手安靜無比地落下，那龐大如諸多星系的巨龍之首當即垂落，蒼白的吐息被按了回去！
吼——
巨龍怒吼，龐大的龍軀在努力掙扎著，卻是無法撼動這只淡金之手分毫！此的祂，甚至像是一只被鎮壓的泥鰍！
大手落下，九天祖龍的身軀悄然破碎，似是早就風化了一般。一道暗色的影子化黑芒遁出，消融于黑暗的深處，再無光影。
“造化境大神通者的不朽法身，居然在歲月的侵蝕之下，被徹底腐化了。甚至，生出了魔念！”顧言的神情略有幾分變幻。
陳休淡漠一笑:“死了就是死了，再是掙扎，也無法擺脫死物的限制！走吧，再去里面看看吧。九天祖龍讓我有些失望，希望深處能夠讓我有所收獲！”
顧言頗為慎重地道:“你不害怕嗎？這里面，或許皆是如九天祖龍般的古老存在。”
陳休呵呵一笑，悠然道:“有什么好怕的？祂們是大神通者，休也是造化境大神通者，彼此彼此，何懼之有？更何況，現在是新的紀元，祂們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是我們的時代！”
現在，是我們的時代？
顧言的眸子有些癡了。
這一瞬間，她仿佛在陳休的身上看到了那個同樣自信而亂傲的存在——天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