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壽宴,是定在晚上七點開始。
隨著開宴時間臨近到場的賓客越來越多,壽宴現場也愈發熱鬧。
得益于有江旖旎在身邊,李敬并沒有受到滋擾。
七大家守舊,對身份的講究很嚴苛。
身份地位不對等,彼此通常不會有攀談。
在場身份地位有能比得上江旖旎的,一個都沒有。
除江家以外,另外五家有“加派”不少代表過來。
但以為柳家家主柳騰祝壽為名,至多是來幾個家主一系有點地位的。
僅此,是沒法跟江旖旎比的。
在七大家中,江家是個特例。
江旖旎本身,也是一個特例。
她雖是女兒身,無法作為家主繼承人,但有著堪稱妖孽的天資。
要對等,至少得派個繼承人來。
另外五家真要整幾個繼承人來,未免太給柳騰面子。
這面子給了,五家一起掉價。
如果今天的壽星是柳詩,來幾個繼承人倒沒什么。
柳騰就算了吧。
這臉給了沒意義,七大家內部更有彼此打壓關系。
包括江家在內,沒有哪一家不希望七大家能少一兩家,甚至只剩一兩家。
國都就那么大地方。
有整整七個家族盤踞在此,很擁擠不是?
要能垮掉個一兩家,那再好不過。
因而盡管各家得到消息后“加派”了代表過來,暫時都還在觀望,并且等待機會。
等待江旖旎能從李敬身邊走開,好順勢過來搭個話。
江旖旎也很懂,守在李敬身邊寸步不離一門心思給他剝天命果,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她只要坐在李敬身邊,便是順水人情。
這人情來得何止是輕巧?
讓某人當擋箭牌,她也都表示表示不是?
至于自己在這是不是顯得很掉價,江旖旎不在乎。
七大家內部那些守舊的道道,在她看來一文不值。
都什么時代了,還講究這些?
社會人人平等雖只是假象,但自視高人一等說到底只是自嗨。
非要講究這些沒意義的,活著不累嗎?
當然。
七大家內部這些心照不宣的規矩,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意義。
很多時候,這些不成文的規矩給各族子弟免去了很多麻煩。
真要不講究身份對等,她不僅“守”不住李敬,自己也會分分鐘成為眾賓客眼中的香餑餑,疲于應對。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
人過來跟你客套,你總得回應不是?
轉眼,時間來到七點。
壽星柳騰露面,向到場所有賓客及柳家子弟致辭了番宣布開宴。
隨后立馬就有小輩柳家子弟為各個客桌上菜,送上精美的餐點。
李敬這一桌很冷清。
就只有他、江旖旎還有柳筱雅。
無形之中,他這一桌也是焦點。
不知道多少人,盼著江旖旎能起身去上個廁所什么的,離開片刻。
然而很可惜,江旖旎是個五境。
五境,在生理上已與常人大有不同。
人們經常會有一個問題。
仙女會不會拉X?
答案是不會。
達到五境這地步,體內因飲食產生的雜質會在靈氣滋養過程中被中和,無需排泄。
人在生理期里甚至不會有掉血B…
撇開這些有的沒的。
隨著壽宴開始,現場也更近一步熱鬧了起來。
有同桌賓客互相敬酒,也有拎著酒瓶子到處走動與其他人套近乎的。
今日在場的都談不上地位有多高,但七大家各家都有人在,更還有各行各業中的行業精英。
說是壽宴,在場可沒幾個真心來祝壽的。
即使是那些在外發展取得了一定成就有資格前來參加的柳家子弟,同樣是如此。
瞅著壽宴現場熱鬧非凡,李敬坐在位置上安心當個局外人,吃著桌上形形色色精致的餐點。
壽宴上擺出來這些吃食,都很金貴。
別說吃過,他往日里連見都沒見過。
其中,甚至有不少是特殊的食用型靈物。
李敬吃得歡快,一旁柳筱雅干脆是吃得滿嘴流油。
江旖旎則顯得比較矜持。
她坐在這里,畢竟是代表著江家。
身為女子,大庭廣眾下她也有必要表現得矜持些。
在桌上吃了陣,李敬忽然心有所感望向身側。
江旖旎見他偏頭,下意識也是扭頭。
隨著二人注目,兩道靚麗的身影悄無聲息出現在那里。
柳思思與柳詩。
迎上二人注目,柳詩面露出一絲驚訝,定睛看了看李敬,淡笑著點了點頭留下紅著眼圈的柳思思,悄然離開。
眼見柳詩把柳思思送來隨即離開,李敬皺了下眉,拉過后者。
“思思?”
“我沒事,不用擔心。”
柳思思皺了皺鼻子。
聽得兩人言語,坐在桌上光顧著吃的柳筱雅回首。
見柳思思站在那,她眼睛眨巴兩下,默默往外邊挪了個位置。
柳思思順勢與李敬一同坐下,小聲道。
“戶口本我沒能要到,我媽說一會想單獨見見你。”
“啊?”
李敬懵了下,稍有些慫。
其他倒沒什么。
同樣是喊伯母,柳詩跟江靜嫻是不一樣的。
這位,是正兒八經的岳母大人。
眼見某人神色猶豫,明擺著是慫了,柳思思低語。
“要不…還是我陪你?”
“那不用,你告訴我晚點該去哪里找伯母就行。”
李敬擺手。
慫歸慫。
岳母大人單獨見他,他必定得去。
這個坎,也必須要過。
江旖旎聽得兩人低語,眉頭輕挑。
柳詩要單獨見李敬,這不值得意外。
家主,跟守護是兩個概念。
一族守護,不適合在這公開場合露面。
要跟李敬淡淡,只能另外約個地方后續再見面。
“戶口本”這三字,卻是不得不留意了。
柳思思要戶口本干啥?
那肯定是要跟李敬去領證了呀!
他倆這效率,略高。
異樣著看看兩人,江旖旎露出一臉姨母笑。
“那啥,我是不是該提前恭喜兩位喜結連理?”
柳思思聞言俏臉一紅,沒做言語。
李敬則是臉皮堪比城墻,淡淡道。
“光是恭喜有什么用?你不送個禮說得過去?”
“行呀,回頭我尋思尋思。”
江旖旎笑著說了句,隨后發問。
“你倆這是準備在國都成婚?”
“那倒沒有。”
李敬搖頭,如實道。
“我們只是領個證方便把思思的戶口遷到江海去,暫時沒打算辦婚禮。”
江旖旎什么人?
聽得如此言語,她立馬領會到柳思思這是要脫離柳家。
這茬,多少令她有些意外。
同時也叫她止不住羨慕。
脫離家族,她也想。
只可惜她父母不會答應。
除非,她能遇到一個有能力帶她離開江家,且愿意把江家得罪到死的男人。
眼前李敬,尚不夠格。
敢把江家的女兒拐走的,至今只有一個人。
一旁柳筱雅聽說李敬跟柳思思這就打算去領證,眼珠子瞪了又瞪。
再聽說柳思思準備把戶口遷去江海,她頓時有點不淡定。
她是個被寵壞的性子,可該懂的她還是懂的。
柳思思將戶口遷走,便是要與柳家一刀兩斷。
這,未免做得太絕。
何必呢?
有李敬在,柳家不得把她供起來?
更別說她本身已不再受困一境,短時間內便厚積薄發擁有了三境修為,展現出了過人的天份。
欲言又止著張了張嘴,柳筱雅最終沒有出聲。
身在柳家,她比誰都清楚,豪門世家有多么令人心寒。
離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且像李敬這般天資,若與柳家產生直接關聯,日后免不了要被加以利用。
柳思思的出現,惹來了不少柳家長輩的問候。
先前只有李敬在,他們不方便過來。
作為“一家人”,他們無需顧忌江旖旎太多。
但畢竟不認識李敬。
貿然搭話,人要不搭理會比較尷尬。
要說這些個柳家長輩也是臉皮夠厚,一個個都表現得對柳思思關切至極,各種噓寒問暖。
李敬當然不能被此表象騙過去。
若是這些柳家長輩真關心柳思思,后者哪會離開柳家?
礙于柳詩那份牽連,李敬姑且是應付了一番。
柳思思本人也沒說給誰臉色看,從善如流著悉數應付過去。
柳家長輩來過了,其余等待著“時機”的賓客們頓時開始按捺不住。
柳思思對他們而言,也是一個突破口。
尤其作為柳家守護的女兒她始終被雪藏,在場幾乎沒有人見過她,過來見個禮以示敬意也合乎情理不是?
柳思思自幼被雪藏,不懂這些道道。
江旖旎卻是懂的。
瞥見周邊賓客蠢蠢欲動,她目光望向李敬。
“柳詩不是讓你過去見她么,建議你現在就走,不然一會怕是很難抽身。”
李敬聞聲莞爾。
賓客們已按捺不住,他能看出來。
此刻抽身,確實可以避免很多麻煩。
但他走了,人還是會過來。
畢竟柳思思仍還在這里。
他不在,就是柳思思一個人應付了。
仿佛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江旖旎笑道。
“安心,有我在,不會讓思思吃虧的。”
柳思思聽得江旖旎言語此刻也是有所領會,看過來道。
“李敬你要不先去找我媽吧,這里我來應付。這樣等你回來我們就可以回去了,否則今天得耽擱到好晚。”
見柳思思也發了聲,李敬想了想,起身目光環視左右。
“這壽宴吃得也差不多了,好半天沒人上菜,剩下的都是在扯皮。”
喃喃著說了句,李敬又往天上看了眼,回首望向三人。
“今晚天氣不錯,你們把耳朵捂上。”
柳思思。
天氣不錯,為啥要捂上耳朵?
柳思思滿頭霧水,依言照辦。
江旖旎同樣是各種疑惑,但還是捂上了耳朵。
正在一旁胡吃海吃的柳筱雅亦是跟著捂住耳朵。
雖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姐夫說的,暫且聽著就是。
下一秒。
“轟隆!”
一聲巨響,李敬化身成一道慘白色的驚雷瞬息遁入高空。
冷不丁的驚雷炸響,將在場賓客與柳家人嚇得夠嗆,個個都是臉色一白。
周邊氣溫,隨著李敬離去冰寒了幾分。
與此同時,夜幕中稀薄的云彩變化成厚重的陰云,綿延近乎覆蓋了整個國都。
滾滾雷鳴響起,厚重的陰云之中不斷吞吐慘白色的驚雷,仿佛有一場暴雨將要到來。
伴隨著驚雷不斷在云層中吞吐,氣溫大幅下降。
江旖旎捂著耳朵仰頭望著天上,眼底異彩連連。
李敬,她是真有些看不透了。
什么遁法?
會影響天象的雷系特殊遁法只有一種,云雷行。
但云雷行并非瞬發法術,需要構筑預先構筑法術術式,速度也沒那么夸張。
且李敬身化成的雷霆并非尋常驚雷,而是五雷中冰寒至極的水雷。
此刻在云層見吞吐的驚雷,也都是水雷…
收回視線,江旖旎望向身邊同樣仰頭望天的柳思思。
“李敬為了你,還真是什么都敢做。立馬又得有巡查過來,我們可以趁勢抽身。”
柳思思。
是否可以趁勢抽身,她倒是不懷疑。
但搞那么大陣仗又把巡查招來,這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完了李敬這“梅開二度”,柳騰這壽宴怕是擺不下去了呀!
你擺個壽,巡查總署的接報電話分分鐘被打爆兩次,這已經可以說是擾亂治安了,人還能給你繼續擺下去?
事情是李敬一人的行為。
可就先前兩名巡查過來的態度,人會找李敬麻煩嗎?
并不。
不找李敬麻煩,不代表不能找柳家不是?
說到底。
原因是在柳家身上。
巡查都不是蠢人,稍稍一品就能品出來李敬是跟柳家不對付。
處理不了李敬,自然只能從源頭上入手。
巡查總署可不會在乎什么柳家。
在總署面前,七大家中也就江家能有那么一點點面子…
距離壽宴現場稍遠的一處四合院里,柳詩立足在院中仰望天際,美目虛瞇。
“轟!”
天空中一道驚雷砸落,落定在她身側近前,李敬顯露出身形。
柳詩回首。
“你,過份了。”
“相比起思思這些年在外面受的委屈,我不覺得哪里有過份。”
李敬淡然一笑。
柳詩沉默。
李敬見此繼續說道。
“伯母你要守著柳家,我可以理解。但說實話我無法理解你為何默許縱容著那些人,伯母你有你的想法,我不好多說些什么。不過有些事我得說清楚,我個人并不希望與柳家產生過多的牽連,也不喜歡被人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