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憐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兩個死了的五境大妖,身上能有什么問題?
腳下一動來到李敬身邊,玉憐垂眼,隨后眉頭一皺。
“好像…真有問題。”
“怎么講?”
李敬扭頭看向她。
“我也不是很確定,得做個測試。”
玉憐說了句,屈指彈出一抹白色火焰落在被一分為二的魚妖身上。
火焰沾身,瞬間便在魚妖尸身上燒出一個血孔,其被灼燒的血肉像是奶油一樣融化。
李敬見狀臉色當時就垮了下來。
這可是五境大妖的肉身,起步價保底一個億!
玉憐所謂的測試,就是用狐火燒一個洞出來?
但緊接著,他又意識到不對味。
五境大妖的肉身,何等強悍?
就算是死了,也沒那么容易被燒出一個洞來。
且玉憐彈出的一抹狐火弱得可以,遠比不上蛇妖剛剛吐出黑炎。
正想轉頭問上一嘴,魚妖被溶解出一個洞來的半片尸身流出好大一坨類似奶油的物質,迅速干癟下去。
一股極端惡臭的氣味,彌漫開來。
李敬。
“這,是怎么回事?”
“肉身崩壞。”
玉憐接話,道。
“簡單來說,就是這魚妖的修行不過關,肉身承受住一身妖氣。活著的時候有修為支撐勉強保持,她死去以后修為盡散,肉身徹底崩壞。”
說著,她講述道。
“我剛這一點狐火不及半成力,尋常連個三境都不一定能燒死。魚妖尸體一燒就化,說明她肉身強度甚至不如三境。如果她今天不是死在這里,她最多能活一個月。我們妖類修行主攻肉身原因有很多,其中最為關鍵的一點便是我們修煉得來的妖氣比人修的靈氣更難駕馭。沒有強橫的肉身支撐,根本承受不住我們修行得來的力量。”
李敬傾聽過玉憐講述,眉頭緊鎖。
類似情況,他不是第一次遇到。
早前上城區那只豪豬女妖是四境修為,肉身卻連三境都不如,命不久矣。
不過她那是縱欲過度。
眼前,顯然不是同一種情形。
有五境修為在身,不至于那么容易把自己的“玩壞”。
且這魚妖肉身壞得未免太干脆了些。
按照玉憐所述,魚妖能活著被殺,純粹是依靠一身五境修為吊著。
回想方才兩者一人一掌拍在自己身上,甚至沒能沾到風王玄衣的衣角,李敬有種不怎么美妙的預感。
秘境的蜥蜴人,也是走煉體的路子。
五境大妖的肉身強度,理應是差不多水準。
可從感官上來說,兩只大妖一人一掌加在一起才勉強比得上蜥蜴人一擊。
同樣是靠肉身吃飯,不至于差那么多。
要論修為,這倆大妖實際要比他擊殺的兩個蜥蜴人更強一些。
目光望向一旁蛇妖龐大的尸身,李敬低語。
“看看那蛇妖怎樣。”
“嗯。”
玉憐應聲,屈指彈出一抹狐火。
蛇妖的情況,與魚妖一致。
狐火沾身,立馬在其尸身上灼燒出一個孔洞。
隨之,像是奶油一樣的惡臭液體緩緩從孔洞中流出。
其尸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同時覆蓋在體表的鱗片寸寸崩裂開來。
入目如此情景,李敬臉色有些難看。
他期待中的兩具大妖尸身,完全是徒有其表!
玉憐見此情況,纖細的柳眉干脆擰成了兩根麻花。
“這蛇妖的情況似乎比魚妖更差,他要是沒死,不出意外至多也就只有十多天壽命,怎么會這樣?”
李敬聞言沉默了下,隨后出聲。
“有沒有可能,這倆所謂的大妖修為不是自己修煉來的?”
“修為不是自己修煉來的?”
玉憐扭頭。
“換了玉小姐你與我為敵,你會顯露本體嗎?”
李敬發問。
“這…”
玉憐愣神。
方才她還真沒覺得兩只大妖顯露本體作戰哪里不對。
不喜歡用人形作戰的妖物不是沒有,一些比較特立獨行的大妖就喜歡用本體干架。
只不過李敬這么一說,結合到他提出的假設,讓玉憐想到了一種可能。
這倆所謂的大妖,其實真實修為很低。
可能連三境都沒有…
相比人身迎敵,他們更擅長用獸身本體進行迎擊。
也正因此,他們的肉身崩壞到如此程度。
思及此處,玉憐神色逐漸陰沉。
“邪修。”
李敬。
這事,怎么跟邪修扯上關系了?
瞅著玉憐臉色極其難看,李敬詢問。
“你以前遇到過這種情況?”
“聽說過,但不曾親眼見到過。”
玉憐回應,道。
“邪道手段詭秘莫測,除卻邪道修煉法,邪道法術分有很多流派。其中有一種相當陰邪的秘法名為燃魂御獸,這一秘法專門針對妖物靈獸。以犧牲獸類修行潛能燃燒其生命為代價,令其短時間獲得跨境界的修為,強行掌控其神魂聽從自己使喚。”
說著,她望過來道。
“懂得燃魂御獸這一秘法的邪修,百多年前便已絕跡,我也是年輕時聽妖修前輩說起才知道,沒想到今天會在江海親眼見到。燃魂御獸無法操控高階妖物,通常是將低階妖獸強行拉到比施術者稍次的水準,駕馭這兩只大妖的應該是個五境中后期的邪修。”
聽得如此講述,李敬眼底綻放精芒。
五境中后期的邪修,他沒啥興趣。
邪修,不漲經驗。
但這邪修“制造”大妖的能力,令李敬非常感興趣。
一只五境大妖,再菜保底也有6000經驗。
要來一群,簡直不要太香!
不過具體是不是邪修作祟,還有待商榷。
燃魂御獸這一針對獸類的邪道秘法已有百年時間不曾出現,不可能說冒出來就冒出來。
琢磨片刻,李敬出聲。
“我們回現世再說。”
說話間,他散去結界石中的能源儲存。
空間結界解除,李敬與玉憐及分別僅剩一個蛇頭和半邊身子的兩只大妖回到現世黑市。
剛從亞空間里出來,兩人迎面就見到陳靖靜立在攤位前。
冷不丁見到陳靖,李敬微微一愣。
玉憐則是面色慘白。
陳靖何許人,整個江海市沒有大妖敢說不認識。
身為江海市唯一的六境大高手,他何止是萬眾矚目?
陳靖見到兩人毫無征兆地冒出來,多少也是有些意外。
掃了眼見到自己兩條大長腿就開始打顫的玉憐,陳靖不悅著看向李敬。
“果然是你小子先我一步,我廢那么大勁才查到這地方,白跑一趟。”
李敬見到陳靖,倒是沒絲毫意外。
畢竟陳靖查到這處地下黑市,事先就在他的預料之中。
訕笑一聲,李敬摸摸鼻子。
“我本以為伯父你會先我一步。”
“我那些老朋友沒那么容易開口。”
陳靖搖頭,淡淡道。
“早知道你小子動作那么快,我就不費那些力氣了。”
說著,他看了看隨同李敬一起回到現世的碩大蛇頭和半個魚身,皺眉詢問。
“這倆便是整出了黑市大妖?他們的肉身為何如此脆弱僅有二境的水準?”
陳靖六境的眼光,到底還是毒辣。
只看一眼,便洞悉到兩只大妖徒有其表。
迎上他詢問,李敬一五一十著道。
“這倆確實有五境的修為,只不過死后他們的肉身沒了五境修為支撐徹底崩壞了。玉小姐猜測,兩者背后可能是一位掌握了燃魂御獸這一邪道秘法的五境邪修。”
“玉小姐?”
陳靖偏頭,望向玉憐。
迎上其視線,玉憐瑟瑟發抖著小聲開口。
“陳局長你好,我是玉憐。”
陳靖盯著她打量兩眼,問道。
“你,是妖?”
“嗯。”
玉憐點頭,弱弱回應。
“玉憐是五境狐妖。”
陳靖沒接話,面色古怪著看了看李敬。
他眼光再毒辣,也看不出玉憐其實是妖。
有此一問,純粹是猜測。
之所以有猜測,只因這位是跟李敬在一起。
李敬從沒告訴過陳靖,他與某些妖物走得很近。
不過鑒于李敬的行動報告里幾次三番出現不便透露身份的“熱心市民”,前段時間陳雨然破獲的煉丹協會失竊案里也有“熱心市民”,陳靖心里已多少有點猜測。
這世上,哪來那么多不便透露身份的“熱心市民”?
令陳靖意想不到的是。
李敬的路子居然野到這種地步,連五境大妖都給他面子。
且眼前這一位不僅是沒有簽訂和平契約的大妖,還是妖物類群中相當難纏的狐妖。
這小子找過去,玉憐居然能從了他?
眼看陳靖盯著自己各種猛瞅,李敬尷尬咳嗽。
“伯父,玉小姐是定居在DC區的妖,不在我們北城區,她不曾簽訂…”
不等李敬把話說完,陳靖擺手。
“DC區不歸我管。”
得此回應,李敬微笑點頭。
沒碰到陳靖就算了,撞了個正著,他還是有必要開口的。
玉憐此行畢竟是為了給他作陪,要是因此被迫簽訂不愿簽署的和平契約,純屬是他坑人了。
玉憐聽著陳靖跟李敬你一言我一語,愣愣出神。
李敬是北城巡查分局的,認識陳靖再正常不過。
只是陳靖在他面前,未免太好說話了點。
只一句話,就免去了她未簽訂和平契約的罪責?
還有剛剛李敬喊陳靖啥?
伯父?
兩人是親屬關系!?
她正驚疑著,陳靖看過來。
“這一遭玉小姐你配合我北城巡查分局重案六組行動,為案情突破提供了可靠助力,這里剛好現成的靈物,你隨便挑一點拿走。”
玉憐聞聲眨眨眼,遲疑著看向某人。
李敬見狀聳肩。
“伯父讓你拿你就拿唄,這是你應得的。”
說著,他對陳靖道。
“伯父,前面我讓小礙查了審查院有資金異常的兩名守衛,確認他們近期頻發出入過XC區。另外方才遭遇這倆大妖時,兩者都是用妖氣裹住身體隱瞞真實面貌,其中這只蛇妖有御火的能力。如果不出意外,蛇妖便是襲擊囚車的罪魁禍首。”
“嗯。”
陳靖點頭,道。
“囚車一案到這里不能算是破了,禍首還沒落網,我們得把他揪出來。不過這事不適合再讓重案六組參與,太危險了。這樣,一會你送玉小姐回去,我讓重案六組的人過來集合跟他們說明一下,順便喊西城分局的人過來收尾。明天中午你接玉小姐到北城分局來,到時我們商討下一步怎么做。”
說著,他對正在挑東西的玉憐道。
“玉小姐,明天中午你應該沒問題?”
“啊,我沒問題。”
玉憐賠笑。
面對在場這倆,她哪敢說有問題?
眼前這倆,一個殺大妖如屠狗,另一個一根手指就可以碾死她。
她唯一能選的。
只有乖乖躺好,任由兩人擺弄自己。
雖然挺無奈,但至少兩人沒叫她吃虧。
李敬見陳靖說要繼續查,但準備把重案六組從案子里撤出去,沒太大意見。
牽涉到一個可隨意“制造”五境大妖的邪修,不達五境涉足進來太過兇險。
重案六組是北城分局的精銳人馬。
萬一有損失,北城分局承擔不起。
待到玉憐挑完陳靖應允的“獎勵”,李敬便帶上她離開了。
有陳靖守在這里,無需他多事。
陳靖也沒耽擱,在兩人走后分別聯系了重案六組和西城分局。
沒過多久,西城分局大隊人馬到來,將舊城區域整體封鎖開始取證,并收集散落在黑市四處的各類違禁商品等待分類處理。
重案六組在其之后,也是全員集合了過來。
陳靖與眾人說明了下狀況,并將李敬說成是與自己同行目前正在執行其他任務。
李敬已然是五境,暫時不方便告訴所有人。
對陳靖的決策,自然不會有人有異議。
一直折騰到早上九點多,舊城才逐漸平靜下來。
留下滿地狼藉,西城分局的大隊人馬有序撤離,并未對舊城人員做出怎樣的處置。
如先前所說。
舊城存在,有一定必要性。
西城分局撤了,陳靖及重案六組一行也是集體撤離。
回到北城巡查分局,陳靖給打完卡準備下班回去睡覺的陳雨然傳音。
“雨然,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陳雨然聞聲止住劍光,皺眉看了眼已落地走進北城分局大院的陳靖,駕馭劍光落下。
跟隨著陳靖來到局長辦公室,陳雨然走在后面把門帶上,怪異出聲。
“你特意把我喊來,是想告訴我昨晚案子是李敬破的?”
“一半一半。”
陳靖回首說了句,走去坐到沙發上笑了笑。
“你倒挺相信李敬,我什么都還沒說,你便已猜到案子是他破的?”
“習慣了。”
陳雨然聳肩說了句,走過來絲毫不淑女地將自己扔到另一張沙發上。
陳靖見狀嘴角一扯,無奈道。
“這會好歹是在局里,你能注意點形象?”
“這里又沒別人,有什么好注意的?”
陳雨然撇嘴,蠻不樂意著道。
“昨天我從下午一直奔波到晚上,跑了好幾個銀行,就為了查審查院那倆資金異常的到底哪里來的錢。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就告訴我案子破了,我純粹是在瞎忙活。”
說著,她恨恨地磨了磨牙。
“你跟李敬在一起,有線索了為什么不知會我一聲,完事了才告訴我?”
迎著自家閨女埋怨的話音,陳靖攤手。
“我讓你來便是為了說明這些,我昨晚沒跟李敬在一起,到場時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陳雨然聞言皺眉。
“你到場時一切都已經結束?你意思是…兩個五境大妖是李敬殺的?”
“沒錯,他一個人。”
陳靖點頭。
陳雨然沉默,坐正身子關切出聲。
“所以他昨晚沒露面不是在執行特殊任務,而是受傷了?”
“并沒有。”
陳靖似笑非笑。
陳雨然呆了呆,神色逐漸茫然。
陳靖見狀詭異一笑,裝模作樣道。
“說實話,我也很意外他有能力獨力擊殺兩個五境大妖,更意外他如今已是五境超然。我問過他了,他其實早已步入五境,并非我們知道的四境后期。”
說著,他清了清嗓子。
“雨然你可還記得,當初你跟我怎么說的?”
陳雨然無言,收斂凌亂的心緒,撇了撇小嘴。
“我記得你讓我講究一點,等李敬六境再說。”
“是這樣沒錯,但我覺得你可以考慮起來了。”
陳靖腆著臉開口,道。
“二十二歲的五境超然,以他的天份,我想要不了幾年就能六境。”
說著,他幽幽低語。
“你要想下手,建議趁早。現在的你已落下整整一個大境界,等他六境,你是否能步入五境是個問題。”
“落下就落下了,反正我現在不琢磨這些。”
陳雨然白眼一翻,道。
“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少跟我瞎掰扯。我當時說的是后悔了再考慮,我現在還沒后悔,他什么修為跟我沒關系。”
“嘖!”
陳靖咂嘴。
“你這死丫頭,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
“你要說的就這些?”
陳雨然滿臉不以為然。
瞅著自家閨女還是老樣子,油鹽不進,陳靖很是無奈,但也沒轍。
嘆息一聲,他疲憊著道。
“審查院那倆資金異常從哪來的,你繼續查。秘密查,不要將重案六組其他人牽扯進來,有發現隨時匯報給我。”
陳雨然打出一個問號,敏銳地意識到不對。
“能把話說明白一點?”
“這事沒那么簡單。”
陳靖低語,將兩只五境大妖的狀況講述了出來。
聽說其中可能牽涉到一名有能力“制造”五境大妖的邪修,陳雨然神色凝重。
“燃魂御獸法失傳百年,真要是這一邪道秘法重現,江海怕是得出不小的亂子、”